我这么说了以后李赦看上去好像是更生气了,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的气压都低了好几个度,晴息甚至有些夸张的、小心翼翼的打了寒颤。
“……”
然后李赦有些硬邦邦的开口说,“我没有生气!”
那太好了,既然你没有生气,你可不能不搭理我了。若是你不搭理我,你就是小心眼。
我上楼看三姨娘的时候,晴息也轻手轻脚的跟在我身后,有些感慨的开口说,“那位姑娘……竟然看起来比我还要惨。”
“……”你们都是这么比惨的么?我说,“她几乎起不来了,不知道要养多长时间了。我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们去上京,若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多加为难。”
晴息说,“为什么不愿意啊?她在这里受了这么多的苦,没有人会愿意一直吃苦的。”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晴息,打趣说,“你知道还挺多。”
晴息说,“我觉得跟着殿下非常好,我觉得我没那么苦了。”
我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也不会让你苦的。”
我轻轻的推开了屋子的门,就看见三姨娘趴在床榻上面,有些痛苦的呜咽着,额头上都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
我不敢想象她浑身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好的地方是该有多么的疼。我留晴息在外面,然后合上了门。
听到动静三姨娘抬眸看向我,我觉得那碗温热的粥和我苦心孤诣擦拭了半天的药膏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我看着三姨娘依旧是半死不活的,只是眼睛里有了几分人气。
她本应该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的,可是此刻脸上淤青浮肿毁去了她原本精致的脸,若是养好了伤,一定会是很漂亮的。
我走进了几分,犹豫了一下才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她极轻的勾了勾唇角,“又活过来了……多……多谢。”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尽量伏低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几个实际上是从上京来的,去了一趟苏州,回来的时候在百越多有停留,也因为际会巧合这才解救你于水火之中。”
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所以……你们要走了。”
我点点头,“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我有些担……”
她微微提高了声音打断我,却是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听在我的耳朵里面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不用担心我,若本就是以为我耽误了你们回京的行程,不必在意我。”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打断我,再说了你都成这幅样子了,躺在床榻上不动的话,被人瞧见了一准儿的去准备草席棺材了,谁能袖手旁观看着你这样啊?光是这么想一想我都觉得有些糟心了。
我说,“不不不,我们是打算带着你的,可是舟车劳顿害怕又加重你的病情,所以我们打算多加休憩一些时日,等到你能够下地走路了,然后带你跟我们一起回上京。我们会给你准备住处的。”
她却十分倔强的说,“我没有如此厚重的恩德……能够得到诸位的帮助。”
我就没有见到过这么倔强有这么清醒的人,若是我的话一定就答应了,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有人肯伸手一把,那便伸手接住就好了,大不了以后找机会报答回来嘛!
何必要如此的固执啊?
我煞费苦心的开口说,“你一直等的那个人不是也去了上京吗?我也知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可是你不用觉得有什么负担的,大不了以后你觉得多有亏欠还是什么,等到你找到那位公子以后你在还回来就是了。”
她水润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过了半晌缓缓伸出青紫交加的手臂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说,“谢……谢。”
仅仅两个字却已经顶了一座巍峨的山,压得她快要喘不过起来了。
人生何苦。
我之前活在锦衣玉食之间,尚且还不能懂得这四个字,也不过是认为史官随便提笔一挥便写出了这四个字。可是我尚且不能明白这四个字,可是我现在大概懂了。
生而为人,得不到解脱也得不到救赎那该有多苦。
我好似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苦的,如晴息,如赵无宸,如三姨娘。没有一个人是快乐并且无忧的活着的,像我这样的不是没心没肺,是被皇城之中其乐融融的景象遮住了眼睛,便以为天下所有的生活都是一个样。
可原来不是这样,一样的甜,却是各自不同的苦。安居乐业全都是一个模样,可是却各有各的苦不堪言,我不能真切的感同身受,却能真真实实的怜惜我南白的百姓们。
我也知道我见识到多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可是我愿意用我这个废物点心的微薄之力解救我遇到的每一个受苦受难的人。
出了屋子我却见李赦正倚靠着栏杆看着楼下,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客栈里面也没有多少吃饭住宿的人,我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楼下有些空荡荡的,也就是那么一两桌吃饭的客人使得这客栈有几分热闹和人气,他在看什么啊?
我问他,“有什么好看的啊?看人家吃饭啊?”
李赦回过神来,转身看着我,眼睛里面亮晶晶的也有一些失焦,面色上也有一点酡红,我看着他和往常不太一样,“你怎么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反应却慢了半拍,他的笑容缓缓绽放出来有那么一丝的摄人心魄,“啊?什么?”
“……”李赦该不会是吃错什么药了吧?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该不会是被我给气傻了吧?我十分惊恐的看着他,“小、小叔,你、你怎么了?”
李赦摇了摇脑袋,有些浑浑噩噩的开口说,“我没事。”
他这个样子怎么像是没事的?该不会是水土有些不服生病发烧了吧?我问他,“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他有些慢吞吞的说,“不,我,我只是和无宸喝了一点酒。”
“啊?”我更震惊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跟赵无宸喝酒?他有半点回来的影子吗?谁喝酒不是不醉不归又划拳啊。
李赦跟我解释,“我只喝了半杯酒,无宸带回来的……”他微微皱了眉头,似乎在仔细的思考赵无宸带回来的是什么酒,“桑落酒。”
不因该啊?只喝了半杯喝成了这副模样,我有些将信将疑的又问了一句,“那他呢?”
“……谁?”
“……”和喝醉了酒的人说话实在是有些太费劲了,我耐着性子开口说,“赵无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