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远瞅了自家表妹一眼,低声道:“还不是想接柔儿回去?说实话,我也不明白这顾惜玉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么闹,当时街坊邻居都来看笑话,还觉得他是个看重手足情的好哥哥……”
“才不是呢!”白安柔啐了一口,怨愤地道,“他就是个吸血鬼!”
听到这话,顾惜玉手指颤了一下,阴测测地问道:“妹妹,你说什么呢?”
口吻中不乏威胁的意味。白安柔被他整怕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紧紧靠在病秧子怀中。
就在这时,宫女进来禀报道:“殿下,兰阳郡主来访。”
李赦睨了眼地上趴着的顾惜玉,冷声道:“请她进来。”
帐外,两位侍女从旁撩起帘帐,兰阳郡主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目光扫到血泊中的儿子时,她面色大变,失了一贯的从容,冲将过去把人轻轻扶起来,颤声道:“惜玉,你这是怎么了?”
顾惜玉因失血而面色苍白,捂着伤口没有答话,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白安柔。
兰阳郡主一面拿罗帕给儿子擦脸,一面厉声道:“都死了吗?!还不快去请太医!”
她身旁的侍女柳儿也是个机灵的,忙垂首跑出了营帐。
兰阳郡主原想扶着儿子坐下,却发现根本没有坐处,冷声道:“郡王殿下,我儿好心来探望你家郡王妃,你伤人不说,连张凳子都不给吗?”
“你……”白安柔要上前争辩,却被李赦一把拉回了怀里。
“郡主,本王还正想问你呢。这顾世子通报一声都没有,就直接往这营帐闯。进来后也不吭一声,又直接往自己身上捅一刀。如今,你又来的这么凑巧,本王都怀疑……你们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吧?”
兰阳郡主气笑了,冷声道:“郡王殿下这是要污蔑我们母子了?您自己伤了人不肯承认,却要反咬我儿一口。呵,旁人都说太原郡王早慧机灵,我今日算是见识了!”
“郡主,今日,我也在场。顾世子莫名其妙就自残,我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杨修远貌似恳切地道,“依我看,郡主不妨快些带顾世子回府,找些太医好好诊看诊看,可别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李赦抿嘴一笑,暗暗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杨修远也是得意一笑,悄悄用口型回道:“承让,承让。”
白安柔看着他俩的小动作,心中的惧意消散了几分。可顾惜玉对她积威犹在,她还是缩在李赦怀里,忐忑不安。
“都说杨世子德行兼备,如今却是要帮着旁人一起污蔑我儿了?!”兰阳郡主质问道。
李赦道:“郡主这张嘴真是厉害,还没问清楚缘由就随便扣大帽子。既然你不信我们的话,那就交由大理寺来审理吧。”
杨修远一怔,悄声问道:“诶,你不要脸啦?让大理寺审……”
李赦冲他摆了摆手,倒是白安柔无所顾忌地道:“对,既然郡主不信,那就找大理寺评理!”
“不知所谓!”兰阳郡主指着她骂道,“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顾惜玉目光一沉,扯了兰阳郡主一下,低声道:“母亲要讨公道自请随意,干嘛当着外人的面下妹妹的面子?”
兰阳郡主小声道:“我这是为了你啊,你怎么为了那个小贱种……”
“母亲。”顾惜玉沉声提醒道,“您可是名门贵女。”
兰阳郡主收了口,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恨。她来给儿子做主,自己儿子反倒去帮着那贱种说话!
双方争执不下,有侍女搬了杌子进来。兰阳郡主扶着顾惜玉坐下,见自己儿子指缝间都是血,心如刀绞。她回身厉声道:“郡王妃,你好歹也是我鲁国公府的姑娘。今日,你哥哥好心来看你,你就是这样任由旁人欺侮他吗?!”
恰在这时,帐外有人高呼道:“皇上驾到……”
帘帐由人从两旁打了起来,圣神皇帝由齐嬷嬷搀扶着迈入,紧随其后的,是两个太医,还有跟着最后头的侍女柳儿……原来这柳儿素来机灵,方才请太医时,特意去圣神皇帝哪儿走了一趟。
“参见皇祖母。”
“参见皇姑母。”
“参见皇姑姥姥。”
“参见皇上。”
众人纷纷下地行礼。
“免礼。”圣神皇帝轻轻一抬手,见兰阳郡主正扶着顾惜玉起身,一面以手势吩咐太医就诊,一面蹙眉道:“朕听闻惜玉受了重伤,这是怎么回事?”
兰阳郡主一听这话,双膝跪地,凄然道:“还请皇姑母替我母子做主。”
圣神皇帝眼皮一跳,道:“有什么话起来再说。这跪来跪去的,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这屋里的人都苛待了你吗?”
“侄女不敢!”兰阳郡主忙起身道,“我儿来探望郡王妃却被打伤,谁知郡王殿下与徐国公世子都一口咬定我儿自残。侄女一时情急,这才乱了章法。还望皇姑母恕罪。”
杨修远也一撩衣摆跪下,正色道:“今日,顾世子受伤实属他自己行为,还望皇上明鉴。”
圣神皇帝不置可否,看向一旁站着的李赦,问道:“三郎,你怎么看?”
李赦躬身一行礼,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皇姑姥姥,”一直沉默的顾惜玉突然开口道,“我这伤……的确是自己所为,不用再问了。”
兰阳郡主焦急道:“惜玉,你干嘛替他们遮掩?!”
李赦面色微变,他倒要看看这顾惜玉究竟想做什么。
白安柔眉心一跳,顿感不妙,下意识往病秧子身后躲了躲。李赦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回身轻轻摸了下她的小脑袋,低声道:“别怕……”
“嗯。”白安柔点点头,小胖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裳。
顾惜玉睨了白安柔一眼,低声道:“母亲,这本来就是件小事,您怎么还惊动了皇姑姥姥?”
这般说着,他一手捂住胸前的伤口,垂首道:“皇姑姥姥,今日之事其实都是误会。三朝回门那日,妹妹不曾回娘家来。我一直念着她,想着借妹妹这次受伤的机会,接她回家住几天休养。
“也怪我太孟浪,郡王殿下与杨世子都不肯,这才起了些争执,受伤都是意外。倒叫皇姑姥姥担心一场,实在是惜玉行事欠妥。”
“新妇回门那日,柔儿不曾回鲁国公府?”圣神皇帝愕然道。
白安柔脸色苍白,攥着病秧子衣摆的手越发收紧。完了!这吸血鬼要告她状!
李赦察觉到她的惊惧,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顾惜玉把郡王夫妻两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目光越发阴沉。他摇摇头,一副追悔莫及的神情,忧愁道:“妹妹不曾回府。当年,徐国公要接妹妹去他府上。
“我舍不得妹妹,想要强留她。那时,我人小不懂事,吵闹的时候,叫妹妹伤了心。这么些年过去了,妹妹还是不肯回府来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