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李太医了。”李赦往门口抬手道,“请……”
李太医拱拱手,忙不迭地逃了。再呆下去,他觉得臊得慌!等出了东宫,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天呐!他刚刚是干了什么事儿?!竟然刚当面斥责郡王殿下,还说出“英年早逝”这等话来!这可是大不敬啊!
“嘿哟!”李太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懊恼地喃喃道:“你这张破嘴哦!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宜春宫内。
徐国公还在与太原郡王唇枪舌战,虽然前者也知道自己争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只要一想到眼看着要接回家的外甥女又要送回去,徐国公心里就憋着股气儿,非要跟太原郡王大闹一通才算罢休。
白安柔坐在靠窗的玫瑰椅上,一边吃着芙蓉酥,一边默默看自家舅舅与小郎君针锋对麦芒。不是她不帮忙,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帮谁啊,还不如吃东西打发时间,任由他们两人闹呢。
这时,一个宫女躬身小跑进来,恭敬道:“启禀殿下、娘娘,皇嗣殿下来了。”
“父王来了?快请他进来。”白安柔忙放下手中的糕点,拿绣花帕子擦了嘴和手,站起身来迎接。
徐国公面露不虞,暂时歇了争吵。
李赦面色微动,呵,等他都闹得差不多了,他这父王再赶来和稀泥。这时间掐得可真好,算盘打的也真响。
李铮自屋外走了进来,人很谦和,带着一股清贵,让人很容易想起《诗经》里那几句:“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
“见过父王。”白安柔福身行礼。
“见过父王。”李赦挣扎着要下床行礼。
李铮忙制止道:“三郎你生着病,就不必行礼了。”
“参见皇嗣殿下。”徐国公抱拳行礼。
“都是自家人,国公爷不必多礼。”李铮虚扶了他一把,轻笑道,“我听说三郎病了,就赶着过来瞧瞧,没想到还能碰上国公爷,失敬失敬。”
徐国公心道:方才我要接柔儿走,你都不出来露个面儿。如今,我又抱着柔儿回来了,你就掐着点过来了。呵,装得这么惊讶唬谁呢?!
“皇嗣殿下折煞我了。”徐国公拱拱手,笑得很是憨厚,“我本来也就走出东宫的玄德门了,听说郡王殿下病了,就赶忙倒了回来。没曾想竟然遇上了皇嗣殿下您,嗐,这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李赦抿嘴偷笑,这徐国公倒也是个妙人,这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是在嘲讽他父王。也就徐国公这种既有实权、性情又直来直去的人才敢说这种话来堵他父王吧?真是有趣。
李铮也是个人精,哪儿能听不出徐国公的讥讽之意?但他很稳得住,面上依旧是谦和的笑,询问道:“方才,我在门口听到国公爷与我家三郎似是起了争执,不知这是什么缘故啊?”
“嗐,哪儿是什么争执?”徐国公咧嘴笑道,“我说我这外甥女调皮捣蛋爱闯祸,郡王殿下非要和我犟,说什么我家柔儿又聪明又伶俐,嘴巴又甜,人又孝顺,把弟弟们都照顾得很好,很有嫂嫂的风度。
“又说什么柔儿勤俭持家,从不浪费粮食,还要监督郡王殿下好好吃饭。呵,郡王殿下说,我家柔儿这是有远见,不随大流,不跟着那些个虚荣的人搞什么奢侈浪费!是个至情至性、品行好得没话说的小娘子!”
白安柔的一张小胖脸瞬间红到冒烟,真是的!舅舅怎么也这么夸起她来了?!叫人多难为情啊……
李赦露出玩味的神色来,他原以为徐国公只是个头脑简单的武将,如今看来,倒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物。这一番话下来,滴水不漏,不仅没有暴露他俩之间的分歧,还营造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来,顺带在他父王面前强行给小妖精刷一波好感。
“国公爷,不是我夸,三郎这话的确说得没错。”李铮笑道,“柔儿这个儿媳,我很满意。今日,我还交给她一条藤条棍。只要三郎犯错,柔儿她只管打!我给她撑腰,三郎不敢欺负她!”
徐国公始料未及,怔怔道:“真有此事?”
“这是自然。”李铮笑道,“国公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柔儿。”
徐国公自然不会问,但还是下意识看向了自家外甥女。
白安柔脸红红的,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一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众人争着夸的对象……
徐国公略一思索,拱手道:“皇嗣殿下怎能这样纵容柔儿呢?哪儿妻子处罚丈夫的道理?那藤条棍您还是收回去吧!”
“那藤条棍是我专门送给柔儿的,哪儿收回去的道理?”李铮虚扶一把徐国公,诚挚地道,“柔儿品性修养兼优,有她规劝三郎,我这才放心呐。”
徐国公始料未及,他家柔儿竟是如此优秀……把皇嗣与太原郡王都一并收服了?!
虽说心里难掩自豪激动,但徐国公还是保持了冷静,再三劝皇嗣收回藤条棍。
李赦冷眼旁观,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他这父王还真是好城府呢,暗里得知徐国公会来接小妖怪走,便掐着时间点明着送小妖怪藤条棍,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出好说话吗?
白安柔瞅了瞅情形,默默拿出藤条棍,迈着小短腿走到两个长辈面前,奶声奶气地认真道:“父王,这藤条棍您就收回去吧。殿下身子不好,我也不好打他。这藤条棍给我也没用。”
李铮与徐国公皆是始料未及。两人默了一瞬,齐齐大笑起来。
白安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挼软地道:“那这藤条棍我就还给父王了?”
“柔儿你留着。”李铮摸摸她的小脑袋,慈爱地笑道,“就算你打不得你家郎君,你也可以把这藤条棍挂在帐子上,见他天天瞧着警醒一番嘛。”
还能这样操作啊!白安柔一脸佩服地点点头。
徐国公见自家外甥女实在是傻得可爱,也就不好再拿这藤条棍说事儿了。但他心里着实对这桩姻缘很是不满意,于是严肃道:“皇嗣殿下,我家柔儿年纪尚幼,实在是当不起‘贤妻贤嫂’这名号。太原郡王才德兼备,理应有更好的娘子才是。依我看,他俩不如和离,各自回归原位就好。”
白安柔眼睛一亮,太好了!要和离了!
她只顾着高兴,却不知道自己这喜形于色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李赦。
李赦病弱地靠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小娘子,愤愤地想:哼,你以为你家舅舅是真要帮你和离吗?他现在无非是在讨价还价而已!
“国公爷这是哪儿的话?柔儿与三郎乃是天定的姻缘。连钦天监都算过,整个京城,就柔儿的生辰八字与三郎是最相符的。”李铮毫不费劲儿地打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