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化作一只巨大的眼眸，凝视着下方濒临崩溃的灵魂。
沐子羽茫然无措的仰望着这片血红之地。
除了自己周围的一块圆形空地外，到处是尸体。
有的巨大如山岳，有的仍在闪烁发光，它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缺少了头颅。
这里仿佛是一个战场，忠心的护卫全部战死，仅仅是为了保护那一小块净土。
鱼儿吃掉鱼饵，也被渔夫放到了鱼篓之中。
到底是因为自己贪心不甘，还是因为池塘本就即将干涸，索性搏个活路？
沐子羽还没有答案。
天空之上的眼眸深邃而又灿烂，仿佛包裹着无穷无尽的宇宙，也像无尽的时间长河，无数的线条杂乱的交织在一起，最后形成了这一片空间。
天空之上，无数条黑线正在侵入眼眸，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回音。
但这片空间给了它绝对的安全感，那个扮演成自己的人，根本无法进来。
起码在它彻底侵蚀巨大眼眸前，无法进来。
沐子羽突然放松了下来，这处残破的战场，不仅没有给它一丝恐惧，反而有莫名的心安。
它开始回忆，以旁观者第三人称审视那些记忆。
时间似乎不存在，它一遍又一遍的反复观看，不停地将已知记忆全部串联到一起。
仍旧没有答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实，记忆也有可能被修改。
能够相信的，只有这一片区域。
这是意识再告诉自己。
沐子羽开始舍弃那些记忆的干扰，尝试在这一片空间寻找答案。
残破的旗帜无风自动，细微而又嘈杂的声音隐隐传入耳中。
武器与武器的碰撞，临死之前的喃喃自语。
“背叛者……”
“叛徒……”
“不要相信它……”
“……”
即便用心去听，回荡在这片空间的也只有不甘与寥寥之音。
谁背叛了谁？谁又是叛徒？
沐子羽缓步走在山岳般大小的尸体上，尸体的头颅已经被斩去，它的武器是一把刀，仍然挂在腰间，似乎到死都没有想到会被攻击，就像是被偷袭一样。
走到脖颈位置，沐子羽微微皱眉。
山岳尸体的伤口切面，不像是任何武器所造成的，更像是凭空消失。
彻底抹除。
一股悲伤从灵魂深处涌出。
沐子羽摸了摸脸颊，泪水直接滑落。
自己又因何悲伤？
天空中的记忆眼眸已经有十分之一被侵占。
沐子羽有预感当它完全被侵占的时候，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它加速了审视尸体脚步。
都是无头尸体，有男有女，有人类有非人类。
看的越多，悲伤之情越浓，到最后泪水甚至模糊了双眼。
直到一个始终屹立不倒，用剑强撑着的尸体映入眼帘。
尸体似不愿屈服，即便头颅被彻底抹除，也没有跪下。
如雪的长衫沾满血迹，剑身之下，是砍下来的一段黑线。
黑线？
沐子羽早已不知道浏览记忆多少遍。
但仍有些不确定。
直到走到无头长衫尸体的身前，它才彻底醒悟。
“我早该想到的。”
在此刻，记忆融会贯通，再无隐瞒。
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它们都是自己。
就和自己现在的九尾身躯一样，都是转世之身，无数的‘自己’都在此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片空间就是坟场，只不过葬的只有自己而已。
“太晚了。”
巨大眼眸传来声音，依旧是模仿着自己的语气。
“三百万年了，每一次转生，你最终都会回到这处灵魂本源空间，死在探寻求知的终点。”
“这次似乎出现点意外，不知道是哪里触发了你记忆的封印。”
“不过也无所谓了，从始至终，任务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吞噬时间长河的一切世界。”
“抢在时间长河枯竭前，融合全部世界，撕裂维度，让我活着脱离到达宇宙之上。”
沐子羽冷静了下来。
它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我是演化规则的具现体，既然你要吞噬万物，吞噬掉我所演化出来的一切，为什么不自己来？为什么非要是我？万事万物都建立在演化规则之上，甚至就连你也是我创造的规则。”
记忆眼眸已经被侵蚀了一半。
空间开始不稳定，无数的尸体仿佛在发出哀叹。
“你是演化规则的具现体？”
那个声音终于不再模仿沐子羽的声音，语气里不掺杂任何情绪。
“不，那只是我给你灌输的记忆，是属于我的记忆，只不过稍加修改。”
“旧神从来没有什么敌人，不，从来就没有什么旧神，威胁只有一个，那就是时间长河的枯竭。”
“万事万物，甚至这片宇宙，都需要时间的支撑才得以运转下去。”
“它将要枯竭，但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通往宇宙之上的道路。”
“只不过需要一点代价。”
说到这，它的语气有一些停顿，似是自嘲。
“我曾以为孤独是我最大的敌人，才演化出万事万物，让这条冰冷的时间长河看上去热闹一点，其中也包括你，吞噬。”
“我为你赋予了规则，也为你赋予了意识，更为你建立了属于我的记忆。”
“时间长河过去了三百万年，那些分部在时间长河之上的宇宙有的只过去了几年，也有的流逝了上亿年。”
“不过现在时间长河上当初分散出去的世界已经差不多收集完毕，剩下几个最大的世界也留在了你的记忆里，不需要你再去帮忙入侵，让我来接手你的身体，完成这最后的大融合，就像从前做的一样。”
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在愤怒，它们的哀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彻底的愤怒。
“世界本就是一体，是我将其分开，现在我要求其重新融合，这是属于我的权柄。”
沐子羽身上的演化规则之力，随之一散。
“连你，也是属于我得权柄！”
隐藏在演化规则之力下的吞噬规则之力，终于不受压制的从意识深处涌出。
原来，是这样啊。
记忆眼眸由原本的血红色，接近漆黑。
随时都有可能被演化彻底侵蚀。
但唯独沐子羽眼中一片清明。
“但你没办法收走我的吞噬规则之一，这是我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