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对此诸多议论,但他已经全然不顾。
秦羽落的伤在身体上,却伤在傅时文的心上,他本来已经打算要放弃秦羽落了,甚至,他希望秦羽落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一个圆满的未来,哪怕他此生将活在痛苦和回忆中,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明明他都已经放弃了,明明她距离幸福就只差一步之遥,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噩耗发生在她身上!
她醒来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消息,怎么接受她以后再也不能生育的事实,陆家也好,江家也罢,都不可能接受一个不能生育的主母,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不可能接受这样残缺不全的她!
她以后的余生,难道要在孤苦和荒凉中度过么……
傅时文抓着秦羽落的手,滚烫的泪,落进衣襟,他想,他再也不能放手了……
秦羽落是在呜咽的哭泣声中醒来的。
她流动的目光落在趴在床边的头顶,为什么,他会哭。
“你,怎么了。”
虚弱的声音,像一道雷霆霹雳,轰的炸响在傅时文的脑海,他瞳孔睁大,竟然没有勇气抬头去面对秦羽落。
他那么希望她醒来,可当她真的醒来的那一刻,他除了害怕恐惧,第一时间萌生的念头不是安慰和欣喜,而是逃离。
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房间,逃离秦羽落含笑的目光,逃离她即将到来的崩溃和眼泪。
“怎么了。”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头顶落下一片柔软,她在安慰他,她都已经遍体鳞伤了,为什么还要安慰他,他宁愿她骂她打他甚至不理他也好!
就是别安慰他,他不配,他不值得!
“呜呜!”傅时文趴在秦羽落手上,滚烫的热泪,断了线的洒落,怎么也控制不住。
秦羽落的手被抓的生疼,可她一声也不吭,她盯着那颤抖不止的背影,苍白的脸色越加透明了几分。
朱文推开门就看到秦羽落睁着空洞的瞳孔,傅时文苦的不能自己。
“秦小姐醒了!”
“小羽毛醒了?”
“羽落!”
走廊里的人全都冲了进来,秦羽落一个个看过去,每个人都不陌生,可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肿的,甚至孙雨菲和叶弯弯的眼睛里,到现在还有未干的水渍。
他们哭过了,为什么哭呢……
秦羽落垂眸,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扩散出几分绝望,她,怎么了……
她想知道,却不敢问,她多怕听到的消息会沉重的让她无力承担,她多怕等待她的又是另一个地狱!
她才刚刚过了一段时间正常人的日子,她还没有去泰山看过日出,没有去古巷体会时移世易,她还没有结婚,没有跟爱的人,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还有好多事情想做……
“小羽毛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朱文已经去找吴言了,你要是哪里疼,千万不要忍着!”
秦羽落看着两个好闺蜜,努力扬起一个安慰的笑容:“我没事。”
看她那么努力的微笑,孙雨菲眼眶顿时一湿,眼泪就跌了下来。
赵虚赶紧上前把孙雨菲抱进怀里,趴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哭了,你这样不是让秦羽落担心你么。”
孙雨菲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哭,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心疼小羽毛,心疼善良无辜的她却被命运捉弄到满身疮痍,她恨命运不公,也恨自己无能,更恨秦羽落,如果当初秦羽落变成坏女人,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这么多年了,小羽毛遇到那么多人生坎坷,还是这么善良懂事,她为所有人着想考虑,往往忽略自己,连那些曾经给予她无限伤痛的人,都已经放过了,为什么老天爷就不能放过她!
不是说善良的人总是会得到上天的照顾么,为什么上天就是不能眷顾她的小羽毛!
赵虚抱着孙雨菲安慰,叶弯弯不敢看秦羽落的目光,目光闪躲无处着落。
直到傅时津和陆启然并肩走进来,叶弯弯就像找到救星了一样,躲到了傅时津身后。陆启然走到病床的另一边坐下,轻轻为秦羽落擦去额头的薄汗。
他温柔的俯身在秦羽落眉心印下一吻:“醒了就好。”
他的问头中,带着浓浓的克制,秦羽落太熟悉陆启然了,这个男人出没在她的生活中,充满了她所有的思绪和空间,她熟悉他的气息,熟悉他的情感,熟悉他所有的目光甚至举动。
陆启然深不见底的目光中,明显压抑着戾气和痛苦。
秦羽落知道,他们这些人同情的目光也好,失控的眼泪也罢,都是因为自己,她是医生,虽然没办法确诊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好的事。
是什么呢,癌症么……
陆启然看到她波动的目光,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别瞎想。”
她怎么能不瞎想呢,这些人的反常全都在暗示她,她生病了,很严重的病不是么!
“我要死了么。”终于她忍不住问出这句话,她一直以为死过一次的人,已经不再惧怕死亡,可她眼角滚落的分明是滚烫,语气分明充满了恐惧和颤抖,她害怕的,她还是害怕了。
她过了一段时间幸福平静地日子,竟然开始贪恋这人世间的美好了么!
当秦羽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心头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无法呼吸。
陆启然不由分说把秦羽落抱进怀里,用力的抱进,像要把她揉近血肉里:“没有,你没有要死。”
这显得无力的一句话,让秦羽落怎么能信,她抓着陆启然的手,像是抓着生命的尾巴:“我不想死,陆启然,我真的不想死。”
她的泪,烫伤了他的心,如此脆弱的秦羽落,让他陡然意识到,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并不强大,并不无所不能,也并不是不会受伤。
可他要怎么开口告诉她,她不是要死了,而是永远不能生育了……
死亡已经足够残酷,可更残酷的是永远活在痛苦中,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