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飞静静地站在村子西面的寨墙上向远方眺望,花白的胡子和鬓发被风吹拂得微微摇摆。日头渐渐西斜,把遍天的云彩染成了壮丽的金红色。大地上的一切,树木、村舍和人群也都沐浴在这祥和温柔的金光之中。
“村长,你在这已经站了一天了,下来歇歇,喝口水吧。”胡飞身后的一个中年人说。
胡飞微微换了一下姿势,却没有说话。大家也都重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树林中一丛草几乎不可察觉地摇摆了一下,接着便是另一从、又一丛,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慢慢向村子传导过来。突然,两个人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跳进了夕阳的沐浴之中。人群立刻爆发出欢呼声:“看,他们回来了!”
欢呼之余,胡鹰的第一句话却就让大家重新陷入了沉默。
“爹,那白狼怎么样了。”没有人回答。
范羲赶忙把当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最后又补充了一句:“现在看来,那狼甚至没有擦破一点皮。”
胡飞的脸上突然从未有过地显示出一丝恐惧,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范羲觉察出了胡飞的异常,他略一思索,试探着问道:“师傅,那白狼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此时胡飞已经恢复了他惯常的镇定自若的态度,但是语气中还是明显带着一点焦虑:“稀饭,还记得你小时候师傅给你讲的那些故事吗。记得那时候,你还说师傅不好,师傅骗小孩子。”
范羲皱了皱眉,但是什么也没说。倒是胡鹰好奇,回家路上一直追问怎么说着说着不说了。
三人一进家门,便看到了胡鹰妈妈做好的一满桌的饭菜。虽然饭菜早已凉了,可是还能闻到烤的泛着油光的野兔和炖的烂烂的香菇山鸡汤的香气。胡鹰妈妈笑着对三人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再怎么想打狼也得等吃饱了有力气了才行。”
胡飞也笑着答道:“你说的很对。一会吃完饭给我准备两个人两天的干粮。”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家里大概有一两八钱银子,你都拿出来,我有用处。”
胡鹰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说:“爹,难不成那狼还通得人性,你送银子给他求他不吃人呢?”
胡飞和范羲对视了一眼,捋着胡子呵呵大笑起来。范羲忍住笑对胡鹰说:“狼虽然不要银子,但是前半句却是对的呢。”
胡鹰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半怒半嗔的向胡飞望去:“爹,我们俩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你们老是一起串通起来蒙我。”这次连范羲和胡鹰妈妈也忍不住了,小屋里笑成一片。
胡飞止住笑,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鹰儿啊,那狼不是一般的狼,是狼妖!今天夜里你们不要巡寨子了,睡个囫囵觉!明天天一亮就起身下山,东边有个顿丘县,去那里找衙门求援!这狼妖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
胡鹰还不服气:“爹,我们是人,衙门那些官兵也是人。我们对付不了,官兵就行?”
胡飞却好像胃口大开,吃着饭连头也不抬:“去了你就知道了。”
胡鹰妈妈却不乐意了:“我说鹰儿他爸,白天你让们去刺杀什么狼妖也就算了,这次怎么又叫他们去?村子不是有大人吗,非得这两个孩子去吗?”
胡飞放下碗,指着范羲和胡鹰说:“嘿嘿,别看他俩毛孩子,不是我胡飞夸口,村子里没人及得上他俩的。再说他们这个年龄,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摔打摔打了。”
胡鹰妈妈叹了口气,默默地给他们收拾包裹去了。
当胡鹰妈妈把硕大的包裹放在桌上的时候,胡飞不由得一口饭喷了出来。于是一边把包裹倒提过来开始往外倒东西,一边嗔怪胡鹰妈妈:“你这是要搬家呢?带这么多东西,见了狼跑都跑不动。衣服不用带,麻鞋带一双就够了。什么,还有烤肉?这玩意儿的气味会把狼引来的。嗯,绳子呢?怎么没带绳子?会用的着的。”说着亲自去盘了一盘结实麻绳挂到了包裹上。看着缩水了一大半的包裹,胡飞这才放心下来。
次日天一放亮,范胡两人在胡鹰妈妈无休止的絮絮叨叨出发了。胡飞倒是很沉着,告诉二人:“昨天我们使了一手‘声东击西’,那妖狼灵智不低,必定有所察觉。今天我们就来个‘走为上计’,村里会偃旗息鼓,不作任何动作。你们呢,就悄悄地往外溜,沿着溪水往下走。”
村外的狼群明显加强了戒备,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摸到了溪流边上。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清澈见底的溪流是那么的可爱,潺潺作响的水声遮盖了他们穿过草丛的声音,水沫消除了他们身后留下的气味。前方的视野非常开阔而自己的身形却又可以得到溪边茂密的草木的庇护。如果不是手中沉甸甸的武器还提醒着范羲,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前往郊游营地的路上。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被外围巡逻的狼发现了。两只灰狼发现了范羲与胡鹰的踪迹,并迅速向他们奔来。胡鹰刚想抽出猎刀与狼搏斗,但是范羲的手却挡在他的腰间,紧接着,拉着他狂奔了起来。两只狼看到与其缠斗等待狼群到来的计划落空,也向两人紧追而去。
狼的奔跑速度本来是比人快,但是无奈两人对山中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左绕右绕竟让两只狼只能尾随其后,却始终无法追上。眼看两人渐渐跑出狼群巡逻的范围。但是两狼也感觉到,这两个人类似乎也筋疲力尽了,速度也降了下来,当两人进入狼一扑所及范围之时,两狼几乎同时跃起,狠狠扑向了范羲和胡鹰!
这时,两人相互一撞,分别向两边滚去。狼爪险险从头顶掠过。两狼掠过他们,又掠过前面高高的草丛,掠过了山石,又掠过了山腰微微泛起的白云,消失在云和山的彼端。
范羲和胡鹰分别抱住了崖边的一株小树,相视一笑。狼群的追击已告失败,转过前面的松林,就是下山的坦途了。两人拍拍身上的草叶,整整背上的包裹,轻松地向前面松林走去。可没走几步,却又停下了脚步。
一头毛色纯白的巨狼,好整以暇地从树林踱了出来。
白狼一步一步的向他们逼近,闪亮的双眼闪着奇异的光芒,似乎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它虽然步伐很慢,但是范羲和胡鹰都能感觉到,在那稳健的步伐和强健的躯体之下,拥有他们无法抵抗的力量。如果它发动攻击,也必定是箭一般的速度!
胡鹰大吼一声:“你走!”说着又取下肩上挂着的长长的麻绳向山谷中一甩。
范羲心领神会,也纵身向山谷中一跃,攀着绳子向下滑去。胡鹰拽过绳子的一端,用尽全力一荡,范羲顺势跳到了山腰一块突起的花岗岩上。胡鹰把绳子抛下去,范羲已经把另一头拴好,又借着绳子向下滑去。
胡鹰转身拔出腰刀。眼前十步之处,发怔的白狼也停住了脚步。猎猎的山风中,一人一狼。在突兀的山崖边对峙着。胡鹰将手中雪白的锋刃慢慢举起,对着眼前的妖兽,坚毅的一字一句的说:“无论你是妖是人,是魔是神,都不要妄想让我胡鹰屈服。”
妖兽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