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止冥看着搔首弄姿的江紫烟,幽幽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道:
“阿姐,你玩够了没?是不是太闲了。”
江紫烟深深沉迷于自娱自乐活动,一个人玩的正起劲,听闻此言不由生气地瞪了方止冥一眼,张口就是一顿臭骂:
“我不就是闲得蛋疼嘛!你自己回来得晚居然还嫌弃我,方止冥你有没有心啊,亏我还帮你糊弄那个老色鬼,这翻脸就不认姐了没良心的!”
“……”
他揉了揉额角,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努力压抑住将要溢出的喉间芬芳,静静地看着自家作妖的姐姐不说话。
“……”
忍耐半晌,方止冥终于是卸下了虚伪的温柔面具,露出了刻薄又犀利的真面目,开口就是刀子直戳人心窝子:“呵呵!恕我直言,你确实是挺闲的。整天暗搓搓惦记着人家吴桐,别以为我不知道呢。你那眼神直勾勾的跟百八十年没见过男人一样,眼珠子就差粘到人家身上去了好吗?!“
“次奥!”江紫烟的小心思被他无情戳破,顿觉羞愤欲死,怒气冲天。
她只不过是多看了一眼,居然就被这小子编排成这样,她纵横情场多年,怎受得了这种“污蔑”。
怒极之下,江紫烟抓起旁边的玉杯一把摔过去,怒吼道:“方止冥你滚!老娘不认你了!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垃圾弟弟!给老娘滚!滚的越远越好!”
玉杯没有如预想那样摔在地面上碎掉。方止冥伸手接下玉杯,慢条斯理地放到一边,继续开口扎刀:“呵呵,这里可是我的洞府,我才没有这么蠢的姐姐,你凭什么让我滚?”
方止冥冷笑一声,抱胸而立,眼神鄙视,看得江紫烟心头窝火,觉得养了百年的好气度统统没了。
方止冥没有意识到,也只有在这个新认的便宜老姐这里,他才会恢复毒舌又小心眼的龟毛本性,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他们真是亲姐弟,长得相似,性格也像,都……很虚伪……
如果有外人有幸看这两人疯疯癫癫如同斗鸡一般的样子,绝对会惊得下巴落地。
谁能想到这形如泼妇的女子是娇媚美丽、艳名远扬的墨烟真人江紫烟?而那满嘴刀枪、气死人不偿命的少年是以斯文谦和、温润娇弱著称的美男子方止冥呢?
……
那些帮他们传谣的人看见这一幕,恐怕都恨不得自戳双目。
江紫烟闻言也觉得有点心虚,毕竟不是自己的洞府……但这种情况下,她的气势绝不能输。
她高傲地仰起头,挺起傲人的胸脯,理不直气也壮,振振有词道:“你是我弟,我是你姐,我是长辈!所以你的东西不都是我的吗?”
“……”
方止冥被这无耻的言论惊呆了,竟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场面一时冷寂。
江紫烟修炼年份尚浅,脸皮还没有修炼到刀枪不入的境界,其实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强词夺理,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表情略显尴尬:“咳咳……那个,我随便说的,你别当真啊,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
她梗了梗脖子,犹犹豫豫地抬头,看了眼前一言不发的少年一眼,斟酌了片刻,才呐呐道:
“阿冥,那个……你的那事怎么样了?还需要老姐出手吗?”
方止冥听到这里,真正沉默了。
江紫烟见他这个反应,只觉得胸前压着一口郁血,这个人憋屈得难受,让人发狂。
她转过头,心里堵堵的,既是心酸,又是后悔。不忍再看眼前瘦弱的少年一眼,生怕自己一个冲动跑去杀人。
她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她早些发现阿冥的身份,该有多好,或许就不会……
可惜,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
江紫烟表情冷酷,一把抓过方止冥的肩膀,压住他的肩胛,逼着他与她对视。
她眼神赤红,隐隐冒着杀气:“你说,他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一个元婴老修士而已,没什么本事,人倒是恶心至极!占着师叔的名分,就是个人渣,等我去……”
“不用了,姐。”方止冥突然打断她的话,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呼吸有些急促:“我……我没让他碰我,你不必出手,我会保护好自己。”
“可是……”
“他毕竟是元婴长老,阿姐你不好出手……有些事,你不方便做。”
他抬头,露出一抹纯良的笑,洁白的牙齿露出显得有些森然,阴恻恻的仿佛一只觉醒的恶魔:“我想亲自动手,他如此对我,我怎么能让他死得这么容易呢?”
“……”
沉默片刻,江紫烟叹了一口气,终是无话可说。
也罢,积攒了十几年的恨,如果不亲自报仇雪恨,始终是意难平。
方止冥眼睛黑沉,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有一道鲜亮的血痕,应该是方才无意间溅到的。
他表情变得很复杂,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自言自语:
“我难得好心帮人,没想到你却不领情,自寻死路。”
“这一切都能怪谁呢……”
……
这一切,都能怪谁呢?
……
“呃。”
秦都玄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面色煞白,面容憔悴。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脏像被什么噬咬一般,一阵阵抽搐一般的疼。
痛苦之下,她的拳头不知不觉攥起,整个人汗淋淋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原本就浅淡的唇色更是惨白透明,显得脆弱至极。
“大师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听到声响,守在外面的小弟子马上跑进来,看见她醒了直起身子惊喜不已,马上跑出去通报:“师祖师祖,大师姐醒了……”
她看着小师弟远去的背影,抬手抵住额头,只觉得胸口堵堵的,钻心的疼。
“什……么?”
她的眼眶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酸涩难忍,脸上有清凉的液体流过。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满手的水痕,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满面。
有模糊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反反复复,一帧帧画面如同碎影一般,在她的脑海走马观花般浮现。
她看到一把锋利的剑,一个小小的玉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张开手……
她还看见了一双瑰丽的紫色眼睛,流光溢彩,美丽至极……
“噗”
蓦地,她喉见一痒,一口浓稠的黑血从她的口里喷薄而出,浑身灵气紊乱,面色惨白如纸。
一口黑血离口,秦都玄顿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飘飘然仿若梦间,又再次闭上了眼。
“阿玄!你醒了!你怎么样了?”
秦少华接到通报就即刻动身,一脸紧张扛着一个人急匆匆地破空赶来。
没想到这刚一踏进门就看到这一副情景,着实把他惊得不清,只能使劲摇着被他强行绑过来的灵枢子,满脸的焦急:“灵枢!你快看看,我徒弟怎么了?”
灵枢子头发乱糟糟得像个鸡窝,眼皮子耷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有些不在状态。
秦少华越看越是心急,全然没有了剑主的风仪,疯了一样使劲晃着他的肩膀,喝道:“老头你给我醒醒,你给我说话!救人!”
“住、住手,别……别晃了,老夫头晕。”
灵枢子实在是肚子里憋着一股邪气。这大半夜的,堂堂少商剑主破空移动到她的洞府,看着还在休息的他,二话不说就把他从床上拖出来绑到蜀山,这种强盗作风实在是让人生气。
只是此时此刻,见到这冷冰冰的家伙一脸焦虑的模样,他心中的火气也不知不觉熄灭了。犹豫片刻,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放过他一马,他还是忍不住心软。
只是,他看着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秦都玄,还是想戳戳秦少华的脊梁骨,真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活久见!这秦少华修炼几千年,不收徒则已,一收就惊人。平日里把孩子往死里训,折腾得半死不活,连他这个局外人看的都心惊肉跳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孩子折腾没了。
这孩子也硬气,愣是一丝不苟地任由折腾,发了疯一样修炼,这受了伤也一声不吭,纯靠他杏林扶贫吊着一口仙气续命。不然即使没死,也早早的就成了残废。
灵枢子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看着昏迷的小姑娘,看着看着心里就软了。
多俊的姑娘,年纪不大,性子也好,就是跟她师父一个样,平日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也倔得像头驴,一旦下了狠心十头龙都拉不回来。
蜀山剑宗练气大师姐,说得好听,他难以想象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在那一群不懂怜香惜玉的剑修蛮子里凭借实力脱颖而出。
灵枢子越看越觉得孩子可怜,一边暗自唏嘘,一边谴责秦少华残暴,手中的动作倒是没停过,默默地输入灵气诊断修复。
秦都玄方才吐了一口黑血后就再次陷入昏迷,此时她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红润。
调理完毕后,灵枢子看见被子上的污血,心下好奇,顺便就蘸着一抹血细细观察,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仿佛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秦少华看着灵枢子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心中一跳,追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不是血,这是一种毒。”灵枢子沉吟片刻,就下了论断,道:“老夫行医数千年之久,从来没就见过这种类型的毒,恐怕这中毒一事不是偶然。”
他的神情慎重,摸了摸胡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秦都玄,道:“孩子是没事了,你可以放下心。孩子福大命大,这毒莫名其妙被她吐出来了……唔,真是一大奇事。”
“等这孩子醒来,你问问她是怎么中的毒。这毒来历非同寻常,若是无意间染上还好,若是有意为之……那可就难说了。”
秦少华自然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躺在床上,呼吸渐渐平缓的秦都玄,微微蹙了蹙眉。
他看着正闭着眼睛、显得格外乖巧脆弱的秦都玄,伸手替她捻了捻被角,面无表情,心中却是隐隐觉得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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