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易川铭脸上竟现诡异笑容,一声轻哼,似是强忍痛楚,一把抓起彩茗,“哈!”地大叫一声,腾身飞空,欲从屋上遁走。
龙蓉衣见状,忽然来了无穷力气,飞扑上来,刚好抱住彩茗的脚,死死攥住,而那易老鬼飞腾之势不减,一下子把彩茗苦了,两大高手上下拉伸,全身骨骼如散了架一般,饶是她再坚强也不禁哭喊出来。
“住手!”史剑云和谢夷峰同时喊道。
“呵,不信么?善哉,善哉,执迷不悟,神仙难救!”炼月君脸色陡变,背过身去,摇了摇头。
此时就见易川铭“呃”地怪叫一声,全身经络如红线一般清晰,瞬间剑气冲逆,从全身数十处大穴冲涌而出,其势尤强劲,那剑气还无从宣泄,这千尸炼主一声惨叫,人头自脖子上断裂开来,飞上半空数丈,剑气自胸腔子里奔腾而出,最后这位毒坛宿老的人头和尸体双双坠落在地。
这一幕,让在场诸人都惊呆了。来得太突然了,只在这一瞬间,这么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派首领就这么被杀了,这些人连惊叹都发不出来了,甚至连感觉都没有了,只有震惊。
“啊——”终于有一个人长舒了一口气。
“好!多谢炼月君老前辈为武林除了一害!”大堂里再次欢呼起来。
“对,对,这厮罪有应得,老仙长不必挂怀,就算您老开了杀戒,也是为民除害,大大的一件功劳!老天爷是不会怪罪的。”有的人看炼月君殊无喜色,以为是修道人不可开杀,而为此不乐,出言赞叹劝道。
史老爷也说道:“老前辈除此祸患,实乃武林之福,晚辈得老前辈之助得以全生,更是感激涕零,还望老前辈受我一拜!”说着就要撑起身来行跪拜大礼。
炼月君微微一笑,示意不必如此,权当受谢。史老爷心怀感念,执意要拜,谁知刚一撑起来,腹内如绞,“哇”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平哥!平哥!遭了,他体内的尸蛄要发作了!”龙蓉衣见史老爷这般情形,平生对他的爱意还是奔涌出来,虽说这十多年的恨促成了她的心的变易,但也是这十数年的朝夕相处使她内心隐藏的情愈发深沉,此时眼见他深陷危难,便顾不得还要报仇,也不以己身的苦难为念,一心只要他好。
“你……你叫我……什么?”史老爷面露惊讶之色,望着龙蓉衣,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龙蓉衣苍老龟裂的脸上,刷地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我……我……这……老爷……”
“你还是叫我平哥儿吧。”史老爷微微一笑,“这样我还舒服些。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说着史老爷眼中闪闪落泪。
“啊!不……不……”龙蓉衣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睛里也满是泪光。
史老爷笑着摇摇头,“我是罪有应得,我的确是骗了你,骗了你一生……你应该是最得你师父宠爱的,要不是我,你也不会为我盗取你们的宝物,为此让你受师门追杀,还受此酷刑,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龙蓉衣爬了上来,抓住史老爷的手,哭道:“不!不!我是心甘情愿的!那时我是心甘情愿为你盗宝的。我知道,一旦我下了决心,那我势必要跟师门决裂,从此可能朝不保夕,更可能生不如死,可我……可我还是选择了你……我、我……”
史老爷轻抚着她的脸说道:“傻丫头,你还是这么傻,我心里……我心里真正喜欢的始终是霄儿他娘,对你,对咱们的女儿,我……我只能说抱歉,我实在无地自容!”
“可我心里始终都只有你啊!”龙蓉衣泪如泉涌,“我是傻丫头,那日我与你初遇时你就这么说过我了。你还说我这样的最容易被人骗了,你还提醒我小心点呢。我从见到你那一刻就是个傻丫头了,无论我对别人是如何的小心仔细,可是我对你却总是愿意相信,我就是相信你是真心对我。我不在乎你心里有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你知道吗,你每次到祠堂去看凌夫人我都偷偷跟着你,我心里本来很恨你,很怨你,可是看你这么长情地对她倾诉衷肠,我又恨不起来了。我虽然吃了这么多苦,可我毕竟跟你朝夕相处了十多年,我天天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我其实早知道,我知足了。可是你却只能守着她的灵位空悲叹,你心里面的苦比我更多,更深。我……我恨你,恨你骗了我,可这恨更是因为我爱你爱得太深!我想报复你,可是如今报复成了却只能让我更心痛,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好了……我是罪该万死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史老爷转头望着彩茗,凄然一笑,“那日你来时,我便觉得你有些眼熟,心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听说你要找父亲,我也没当回事,天意啊,天意啊,没想到我就是你要找的爹亲,这个不负责任的混蛋爹亲,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我对不起你娘,我更对不起你,让你在南疆受了这么些苦,我……呜……”
“平哥别说了……别说了,我还能想办法,我想法子给你解蛊……”龙蓉衣急道。
“不……不用了……是我……是我罪有应得的,我感觉得到……那东西已与我……脏腑相连……看样子……是不用管它了。就这样……我还好受些……我心里……还没……那么内疚……”史老爷气息渐渐微弱下去,“只是……咱们的……女儿……我、我没……好好照顾……那怕……一天……”
“不!不!啊——啊——”龙蓉衣哭喊道,“阿彩!阿彩!你爹爹快不行了!”
彩茗匍匐在地,早已成了泪人儿,听他们说起这些心里话,仿佛自己也心有所感,这十数年的苦楚仿佛都变得无所谓了。
她努力地爬着一下一下挪到史老爷脚边,龙蓉衣把她搀扶起来,“你来看看你爹爹,平哥这就是你的……”
“天鹰夺!小心!”
史剑云惊骇的叫声惊破了脉脉温情,众人诧异的神色宣告了这处活剧的丕变。龙蓉衣的那句“女儿”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血红的泪珠已然溅射到她的脸上,染着在她那惊愕的表情上,更似一副凄艳的炼狱图。
史老爷三指如锥,已经深深陷入彩茗的右眼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