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没有人气儿的小说
什么叫没有活人？
我打了个冷战，不过仔细一咂摸保洁老太太这话，却又逻辑不通。我不是活人吗？老太太不是活人吗？黄主编不是活人？那个孕妇也不是活人？楼底下看门的大爷难道是活狗？
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对于第一次熬夜的我来说，这一夜漫长得可怕。倒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疲惫，心中的怀疑、恐惧（虽然我并不想承认）让我感觉如坐针毡。同事们交了稿，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互相打了个招呼，就都走了。等到我出了大楼的门，才发现他们早已不见踪影。
嚯，这荒郊野外的，他们能去哪？最近的车站也要走一站路呢，难不成工资太高都开上小轿车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我开始暗暗规划起自己的未来，一个月两万，一年二十四万！大学毕业前和华子那群狐朋狗友规划美好未来，我曾说过毕业第一年就要奋斗买辆比亚迪，现在看来，比亚迪什么的已经不入法眼了，可以直接整辆迈腾开到哥们儿面前显摆了！什么狗屁鬼啊怪啊的，只要赚到手的不是冥币，随便闹去吧！
我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庆幸。
当晚，我吃饱睡足，精神百倍地再次走进杂志社大楼。
黄主编早早地就坐在那里，正在读昨晚我们创作的小说校样，见了我，点点头，然后继续他的阅读。
“你这篇鬼故事写得不错，就是太有人气儿了。”黄主编边读边说，“看看他们写的吧，取长补短。”
太有人气儿了……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瘆人呢？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要把办公桌搬到地府去写吗？
我接过校样，仔细拜读起来。
读罢，我一身冷汗。的确，也许是同事他们夜间办公久了，写的小说真的……真的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烟火气！特别是那个孕妇，竟然把黄总活活写死了……
故事是这样的，黄主编姓黄名鹤（真会起名，这不是带小姨子跑路的那位吗），小说的主角是黄主编的儿子，不知何名何姓。父子俩就住在这座大楼附近的农村，有一天，父子走夜路，经过一户人家的荒坟，突然就不走了。儿子回头说，爸爸，你怎么不走了啊？黄主编双目无神，愣愣地垂着头。过了一会儿，突然趴下身子，双手狠抓地上的土往嘴里塞。之后黄主编一病不起，儿子为了逃避赡养的责任，跑到城里打工去了，家里只剩下一双老人。可是直到黄主编抑郁去世，两个老人也没有出任何医药费，甚至都没有请农村的赤脚医生来。
这是一家子吗？
我坐在那里回味着，突然一抬头，发现黄主编不知什么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黄总？黄总？”叫了两声没人应。
都这个点了，同事们怎么都没来上班？
我看着墙上的挂钟，再环顾了下四周，心中忽然没了底。似乎哪里不对？
我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因为在这里我浑身不自在，特别是今天，一个人没有，灯还这么亮。
等等，今天的灯光确实比平时亮很多……我推开门，门外边又是一个房间，一个我压根没有见过的房间。房间很大，设施齐全。我穿房而过，再推开门，又是一间，再走过，推门，进去，如此往复。
终于，在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地板上有着什么。
那沓小说校样。
我捡起来，这才明白——原来我哪里也没去。
6.预支工资
长这么大，我只听说过在坟地里，或者走夜路的时候遇见鬼打墙，没想到今天我在办公室遇见了。《办公室的鬼打墙》，不错，这个题目好，今晚就写这个了。所谓鬼打墙，按照灵异圈通行的说法，其实就是鬼给你造成的幻觉。鬼无法直接害你，它其实就是制造幻觉吓唬你，有的人最后其实是被自己吓死了。
不怕不怕，既然同事都还没来，我就先工作吧。正当我准备打开电脑动笔的时候，华子电话响了。
“叶枫？你是真疯了？还真去那上班了？”
我无奈地回答道：“老弟，我遇上鬼打墙了，怎么走也走不出办公室。”
“在办公室遇上鬼打墙？这更说明你那栋楼阴气重了！很可能有怨灵出没……”
“你不是整天研究鬼啊神啊的，怎么破解鬼打墙啊？”
“通常来说，念咒语会激怒鬼。”华子逮到机会，开始显摆起来，“吐口水比较好，最有用的就是撒尿。当然，如果你身边有玉，迷墙自解。”
我挂了电话，立马朝四周吐口水。电脑、地板、门窗，看哪里到不顺眼，都吐一遍。最后嘴里干巴了，我开始犹豫要不要脱裤子给这些难缠的小鬼来一泡。
“叶枫。”
妈呀，吓我一跳！
那个孕妇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一回头，孕妇带着其他同事走进办公室。黄主编走在最后，跟没睡醒似的，看着我的眼神冰冷冷的，似乎在怪罪我破坏办公室卫生。
“你们去干嘛了，我，我刚遇上鬼打墙了，所以……”
孕妇说：“这很正常，你要习惯。”
“正常？”
“来，我们去买了夜宵，趁热吃吧。”
我一看，是几个小纸袋子装的烤猪蹄，上面撒了辣椒孜然，香味熏得满屋子都恢复不少阳气。
我接过夜宵，心想着要不是看这破公司福利还不错，老子真不想在这被鬼欺负了。
孕妇他们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埋头啃起猪蹄，也不说话，满屋子耗子吃食般的声响，气氛有些古怪。
我坐下来，心里盘算着干完这个月就辞职，然后用这工资租一天保时捷，泡个女神，走向人生巅峰……
等等，有件事没这么简单。
如果真像那个保洁阿姨所说，这栋大楼没有一个活人的话，那么我的工钱到底是人民币还是人冥币？这么一想，我立马坐不住了，跑去战战兢兢地推开黄主编的门。
“黄总，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家里出了点事，急用钱，可不可以预支点工资……”
黄主编听完，二话没说，从桌子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甩给我：“拿去吧。”
我一愣，把信封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下，估计有一万左右。我正要说什么，黄主编道：“去好好写吧，明天就是截稿期了。下半个月我们要开发副刊，我准备让你做副刊主编。”
我一听，自然欣喜若狂，看来之前都是多虑了，这公司虽然人都跟鬼似的故弄玄虚，偶尔还闹闹灵异事件，但是有领导的赏识，高昂的薪酬，对我来说还是很有发展前景的嘛！
我乐得屁颠屁颠地回到座位，打开信封一看，土豪金版崭新的人民币，防伪标识也都齐全，没错，是阳间的钱！
我一高兴，拿出猪蹄就是一通啃。啃了几口，牙被硌得难受，低头一看，那纸袋里装的哪里是什么猪蹄，而是五指不全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