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在大朝会上憋大招给了老四一记狠的,对老四看不顺眼的小九等人光顾着幸灾乐祸的看老四的笑话,一时竟把跳出来为他们八哥声援请立王爵的事儿给忘了。等大朝会散了,兄弟几个聚在一起把老四好一通嘲笑之后,小九才想起来他们八哥这件大事儿,当下一拍大腿,后悔不已地说道:“瞧我这记性!”
八爷倒是并不觉得如何,反而笑道:“石琳和萧永藻的案子一日没有了结,爵位的事情便也一日不可能会有定论。这会儿纵然你在皇阿玛面前奏请此事,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小九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那案子还有什么可审的,连太子都说石琳该死,偏皇阿玛这般袒护!”
八爷但笑不语,这一次,纵然康熙想要乾纲独断力保石琳,最多也只能保下石琳的性命,想要翻盘,却是痴心妄想。这案子牵扯太大,纵然康熙想要暗示诸位大学士和部官给他摇旗呐喊把石琳轻轻放下,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没人会接下皇帝的暗示。
石琳在京中有人脉,萧永藻亦有,且石琳做事不地道,萧永藻占着理,这杆在大家心中的天平会如何倾斜自不必说。而那些汉臣,或许在旁的事情上会以皇帝马首是瞻,但石琳的事情牵扯到了洋人和领土之争,这样的事情,汉臣并不想沾手,谁知道此刻顺了皇上的意插手此事,过后会不会被旁人翻出来参他们一本有二心呢?
因此八爷对于这一案的结局并不觉得会有任何的悬念,皇阿玛最多也不过是再拖些时候努力给他自己圆些脸面回去罢了。而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八爷所料,在拖过了一个月之后,在康熙打算奉慈宁宫的两位老人家去热河汤泉行宫疗养的御驾启程之前,康熙最终还是批复了刑部奏报上来的处断,只不过是将石琳的量刑改成了合家除旗籍流行盛京,其家人准赎买。
而对于萧永藻,也给了一个失察之罪,撤了他广东巡抚的差事。这样一来,两广总督和广东巡抚这两大位子出了缺,看皇上的意思并没有把暂代这两个位置的人扶正,朝廷众臣的心思便全都活络了开,广东虽然偏院,但总督和巡抚这样的缺儿却足以弥补这地理上的偏远了!更何况消息灵通的人家更是知道,自打万象居和那边的海户在沿海弄了什么养殖海田,那边的税收可是有了极大的好转,油水自然也是变得丰厚了,谁都想去油水丰厚的地方当官,要不为什么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那江南呢?
大家纷纷加紧活动,可最后皇帝的旨意却是只便宜了一个人——鄂伦岱。康熙不按牌理出牌,裁撤了广东巡抚,直接命两广总督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而这份差事,落到了佟国纲的长子鄂伦岱的头上。广东和福建的事情闹得有些大,康熙原本对那偏院的东南并不大看重,这会儿也不得不派他信得过的人过去收拾残局。而鄂伦岱,是康熙母族佟家的人,是康熙的表哥,自然是康熙的自家人。原本康熙还对舅舅佟国维不肯和老四走的再近一些有些不高兴,这会儿却是又想起来佟家对他这个皇帝一门心思忠心耿耿,不肯偏向任何一个阿哥,心里面又觉得格外的舒坦了。
这么个封疆大吏的差事落到了鄂伦岱的头上,佟家自然很高兴,自从佟国纲过世,其家人丁忧守孝以来,自家的前程便让人多了几分忧虑。身为康熙的母族,佟家人自然不愁被皇上忘了出了丁忧不得起复,但是毕竟家里的顶梁柱父亲去世,如今在朝中最有权势的是父亲的弟弟佟国维,而佟国维那一房,子孙可不是少数。到时候有了好差事,谁知道二房是先想着他们大房这边的子侄,可还是更偏心他们自家的孩子呢?
因有了这样的顾虑,身为佟国纲的长子,袭了父亲爵位的鄂伦岱便也越发积极的想要在康熙面前表现一番,给自家这一支挣一个好前程出来。这回石琳和萧永藻闹了这一出,叫两广总督这个大馅饼落到了自己头上,鄂伦岱摩拳擦掌,可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建功立业了。
鄂伦岱和佟国维想的不一样,佟国维现在不想卷入皇子们的争斗中,老神在在的当皇帝舅舅,可他这个皇帝表哥却不如皇帝舅舅来得有脸面,下面还有不省心的弟弟们。一想到那个庶弟法海这段时间越发的得皇上看重,鄂伦岱的脸色又是一阵青紫。
八旗最重军功,他也是弓马娴熟不在话下,奈何如今西北葛尔丹已除,罗刹也消停了,压根就没有挣军功的法子。于文采上,呃,鄂伦岱自己也承认他是不如法海,这太平盛世的,法海比他更得皇帝重用他也是能够想通的。可是能想通,不代表他就能捏着鼻子认了看那庶弟日后爬到自己头上来,这会儿得了广东的差事,他要是不能做出一番成绩来,可真是荒废了这大好的机缘!
鄂伦岱心知自己于弓马上很有才能,但是做两广总督,他这心里可就有些打鼓。心里面把朝上这些人划拉了一遍,满朝的皇子,太子就不用说了,仗着是元后所出,对佟家一向不怎么拿正眼来看,鄂伦岱不爽他好久了,且太子于他去广东赴任并没什么助益。
或许旁的大臣会担心外放太远叫皇帝给疏远了,但他佟家的人却没这个顾虑,也不用想着在朝中交好些人,让他们时常在皇帝面前提上一两句什么的。大阿哥和三阿哥同理,至于老四,呵呵,鄂伦岱对这个木头疙瘩的倔皇子非常之不感冒,翻了个大白眼把这个名字扔到了脑后。
这么一通整理,最后鄂伦岱叫夫人备好了礼物,打听了这一日八贝勒和九阿哥他们去了万象居,便提着礼物去拜会八贝勒了。这位八贝勒可是个能人呢,当年去陕西就好一通折腾,这回下福建,连广东都叫他给把石琳和萧永藻拉下了马,要说他只是仗了钦差的身份,就叫东南地界的水师对他俯首帖耳立下好大一笔战功,鄂伦岱这个曾经跟着他阿玛去过西北战场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这八贝勒在广东,肯定还有什么朝廷和皇上不知道的事情,鄂伦岱心里面打定了主意,他要想在广东有一番作为,说不准是要落到八贝勒的身上了。而胤禩见到了鄂伦岱却是有些惊讶,上辈子虽然佟国维最后是支持他的,但是佟国纲这一系却并不那么热切,尤其是鄂伦岱,对他可不怎么客气,把舅舅的谱可是摆的足足的,他还真是没见过这位鄂伦岱那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的样子。
只听到鄂伦岱一面笑得灿烂,一面开口说道:“这一去广东,可就再享受不到万象居的好处,真是叫我舍不得。”
因鄂伦岱是万象居的常客,脾气和小九有些相投,此时这话一说出来,小九就笑着回他道:“我还道是什么呢,你还舍不得?这一去广东远离京城,可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自在了,我可是眼馋得很,你还跑来我这里说舍不得,我看是故意挤兑我呢!”
虽说鄂伦岱算是诸阿哥们的舅舅一辈,但是他一向与九阿哥他们说笑惯了,大家并不大看重这个辈分问题,小九说笑起来便也十分的随意,鄂伦岱也并不生气,顺着这话茬便接着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广东远离京城,风俗什么的也和咱们这里不一样,我的本事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叫我去那么个地方做总督,我这心里愁啊!”
小九才不信呢,眉梢一挑,便道:“既这么着,给皇上递折子请辞就是了。”
鄂伦岱瞪了他一眼:“放屁!放着总督不做,我又不是脑袋叫门给夹了!”
说罢,鄂伦岱便把眼光转向了八爷,正式把自己的请托说了出来:“好歹八贝勒你是从广东那边回来的,这该提点的,咱们自家亲戚,你可不能糊弄我!”
他这么理直气壮的一边说,还一边把礼物硬塞到了八爷的手里,八爷见他如此作态,倒是并不觉得恼火,反而笑了出来。广东离福建那样近,如今福建一省的高层官吏因和他有着割舍不开的共同利益,自然不可能反口把他在那边的庞大势力给捅出来,但是广东他却是并没有完全收拢下来。
石琳和萧永藻全都被革职,如今广东的官场正是大乱,所有人都在打听消息想要知道京里会派什么人过去做他们的顶头上司,暂且并不会有人注意到福建那边的情况。等到总督和巡抚这两大要员就位,广东官场便也会跟着消停下来,接下来如何能够把广东也拉到自己这一边,就是八爷要考虑的重点了。
鄂伦岱自己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也难怪八爷嘴角的笑意越发的真诚了,就像是只豹子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猎物呆头呆脑的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天赐良机嘛。鄂伦岱即将掌握两广的军{政}和民{政}大权,有他的帮忙,八爷自信东南沿海的事情会进展的格外顺利,因而八爷便也顺势笑道:“广东的生意,少不得还要劳烦您多加照拂呢。”
提到了生意,小九的眼睛也亮了,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对对对,八哥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呢!”
鄂伦岱心思一转,都说这万象居是就九阿哥和背后郭络罗家的产业,可他怎么看这架势,八贝勒的主人翁感觉,倒是比九阿哥更强呢?算了,管这么多做什么,他的目的,本也就不是这个,而是得到八贝勒在广东的人脉帮忙。眼下既然八贝勒开口说道了广东生意,嘿嘿嘿,鄂伦岱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等送走了鄂伦岱,当天晚上八爷便把即将赴任的广东总督之事告诉了王怡锦,王怡锦那边纺织厂在福建开设的十分顺利,正打算继续扩张呢,听到广东那边也能继续发展势力,自然也是十分欣喜,在计划书上又添上了广东这一笔。
“这边民风可是比苏杭那边开放多了,对于纺织厂招聘女工并不那么排斥,咱们薪水给的高,根本不愁没人来上工!”王怡锦非常高兴的给远在京城的八爷说起了他如火如荼的纺织厂扩编事业。
没穿越之前,王怡锦读世界史也好,高中那会儿上历史课也好,对于大名鼎鼎的英国工业革命那是历史课本必不可少,其中珍妮纺织机的发明创造对于工业革命的意义自然也是被老师们化作需要背诵的要点之一。高中那会儿王怡锦虽然也背熟了,但是却并理解,为什么小小的一台纺织机和纺织这种轻工业会成为偌大一个工业革命的开端,被课本赋予那样的意义。
可是如今亲力亲为开办了一个又一个的纺织厂,亲眼看着跟随着这样一个纺织厂而带来的种种改变,王怡锦高中那会儿的疑惑,此时却是正在慢慢解开。不得不说,想要温和的在民间产生变动,纺织这种事业,真的是很好的突破口。
民间虽然也有绸缎庄、布庄、成衣铺子这种买卖,但这些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却是太遥远了,男耕女织才是普罗大众的常态传统,因此对于劳动妇女而言,织布并不是什么技术活。场子里用的改良版纺织机虽然和农户家用的不同,但是对于这些女工而言也并不算十分难易上手,稍微培训一下,就都成为熟手了。
技术上没有阻碍,招工的问题也不算。首先绣娘这一职业也是历史悠久,前面提到的成衣铺子虽然也有富户做客户群,但更讲究一些的人家却是喜欢招绣娘来家里量体裁衣,在王怡锦看来,这就是去商场买衣服和高级定制的区别。纺织厂招女工的策略,王怡锦就沿用了这种传统,招工的时候把女工往绣娘上靠拢,其区别不过是工作地点不同而已。
这绣娘的工作也有竞争呢,毕竟手艺出挑被追捧的绣娘是少数,绝大多数绣娘们的日子过得也是不如意,有她们做了吃螃蟹的第一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若是这厂子设在民风相对保守的江南,也许会面对极大的阻力,但是在福建,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在这边,不少女子还会学些拳脚,王怡锦就在街上看过镖局护送货物的场景,队伍里他可是看到了一个女镖师。当时他问及此事,跟在他身边的阮浩就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闽人多山民,民风可是彪悍得很,当年我跟着千总大人曾经去看过舞狮大会,里面还有不少女师傅呢,拳脚可好着呢!咱们这边土地不肥,靠着土地吃饭可要饿死人了,不过矿山却是多,老百姓为了吃饱饭,做矿工的就多,男人不够使,女人也不能闲在家里,佛山那边的铁厂里面,可是有不少的女炉工,都是全家一起上工赚嚼用。这可是要力气的活儿,不学些拳脚,和大家闺秀似得娇滴滴,可不行!”
王怡锦听了以后不免咂舌,要么怎么后来什么天地会之类的都在这儿兴起呢,这民风可是真够彪悍的。在这样的民风下,世人对于让自家女眷去纺织厂做工也并不怎么排斥,这工部怎么费力气,之前没法子去铁厂做工的女人们可是十分高兴能够有一个赚钱的行当。
这边的赋税,可是直接交银子来做钱粮的,家里留人种口粮,其他人去工厂做工赚银子纳税,这种分配自然而然的叫大家非常满意。原本总督郭世隆和巡抚张敬修还担心民人这样荒废田地很是不妥,等到王怡锦保证他有办法在秋收的时候掉粮米入闽充实闽地粮仓之后,这二位也是喜笑颜开,叮嘱下面各级知府、知县、县丞务必要配合桃源商行的工作。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难怪纺织厂的事业进行的格外顺利,短短的时间内就让王怡锦打算迅速扩充底盘了。设想的再好,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岛上的试点能不能顺利向着庞大的这一片广袤大陆推进,一个好的开始,至关重要。
商业最重在流通,封闭的小农经济没有前途,不能够流通的商业也一样没有前途。王怡锦的纺织厂在福建的顺利扎根,并不简简单单是开设一个工厂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它打开了封闭的围城,为流通开辟了一个通道。
简单的说,聚拢一部分民力开始从农民转为工人,生产出的纺织品主要是通过海运往吕宋分别销往南洋、东洋和西洋,调南洋的粮米补充福建的粮食缺口问题,以免因为工人雇佣问题引起福建本地的粮荒。工人们有了工钱,纵然自家口粮不够吃,也能够去粮铺买粮,这银钱便也能够流通的更好。
这样一来,一个原始简单的商业循环便开始慢慢运行,这种变化才是王怡锦最为看重和兴奋的地方。这一点,八爷也是非常赞同,此时听了王怡锦的这一番好消息,八爷的心里也越发的安稳了起来,叮嘱了一番:“广东那里千万不要冒进,鄂伦岱如今还不算是咱们自己人,先不要让他知道他不该知道的,等到他难以抽身的时候,呵呵……”
余音不必再说,王怡锦那边已经心有灵犀的笑了:“哎,有你这位八贝勒在,可真是免除了好大的麻烦!”
等从系统退出来,王怡锦继续兴致勃勃的绘画蓝图去了,八爷则是着手开始准备起了去热河的一干事宜。这次北巡,他可是被点名在随扈之列。小阿哥们随扈是荣宠,他们这些年长的嘛,倒不知是荣宠更多,还是防范更多了。不过今年倒是有些不同,今年即将有公主嫁入蒙古、
万象居在八旗权贵和后宫妃嫔之间的好名声,和对入蒙公主的维护上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于没法子改变靠牺牲女儿家去蒙古联姻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的八爷表示,今年务必要来个大的,好叫蒙古诸部把眼睛都给睁大了,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不是送我们家的女孩子去给你们糟蹋的,谁要是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