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招待所，赵小河是不吐不快。他拿着老石给我们的餐补买了几个小菜和几瓶老酒就回到招待所和我对饮。招待所不大，也就四五个房间，我和赵小河大开着门，高谈阔论。
赵小河有点醉意后说：“小李啊，这么不符合规矩和手续，太草率。怎么连个收尸的也没有啊。”
我点点头，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怕被外面招待所的老板娘听到。不一会儿，那招待所的老板娘还真提溜着两个水壶走到我们的房间门口说：“两位，喝多了酒，给你们提点水消消渴。”我点头致谢。虽然我们刚刚失言但是好在这个老板娘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和赵小河对望了一眼，也只能是无奈。
洗完澡，赵小河是倒床就睡，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我心里莫名的烦躁，一个人出了房间想到外面走走。虽然枪毙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可是人有人权，鬼也有鬼权。太多我们不能左右的事，我只希望自己能够问心无愧。那时候我有些私心，也许我是想见到白天那几个死鬼，至少代表法警这个职业向他们致歉。我突然有种对自己的恐惧感，因为我发现自己不仅会从人的角度为人考虑问题，也站在鬼的角度为鬼考虑了问题。抠了抠手心里的收魂坑，不知道它最近又吸收了多少这人间的阴气。
“你找谁？”
我心说，我cao你大爷，我正心烦惆怅，这时候什么东西又出来问老子这句话？一回头，老板娘满面春风。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额，是你啊。”她一看是我，也有些惊讶。
我点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事，我一般也是不睡觉的。”老板娘的话让我无言以对，我不知道她言下之意是她从来不需要睡觉还是她只是晚上需要值班不睡觉。“你们外地来的吧？”
“恩。”我点头。
老板娘为我倒了一杯水递给我说：“早点休息。”这个招待所虽然小，但是老板娘的体贴周到让我感到非常温馨。
第二天一早，又是这个老板娘敲开了我们的房门。赵小河睡眼惺忪，他迷迷糊糊的问老板娘，“怎么这么早？”
“今天招待所伙房动工，有个仪式，请你们早起吃茶。”老板娘眉开眼笑，我和赵小河也不好拒绝。穿好衣服就去了所谓动工的地方。这个小招待所原本有个小厨房，大概年久失修现在已经不能用了。所以我跟赵小河来这里的时候老板娘就交代不提供伙食。现在打算在招待所的后院新起一个伙房，以后也可以作为食堂用。我和赵小河来到后院的时候，那儿已经有三四个工匠，一个桌子，却没有座位。我和赵小河是生人，也不好先入席，就站在旁边看着。我不知道这里的习俗，虽然在我们老家也有造屋上梁办酒席。但是这里早上就办席还是让我有些不大适应。
几个工匠还在干活，他们把水泥黄沙堆成小山一样的形状，从中间开了像火山口一样的洞。往里倒了一些水，老板娘从我们身后而来，手里提着鸡鸭鹅各一只。我心说这早上就开荤还真是新鲜。这时一个工匠接过那三只家禽，倒拎起脚，手起刀落，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几只家禽的脖子上都开了道口子，几只家禽做最后的挣扎，血从它们的脖颈处流出，正好对着水泥黄沙堆上的那个火山口。过了几分钟，家禽的血已经流尽了，他将那三只家禽直接扔进烧的滚烫的开水锅里。几个工匠又开始忙活，他们把和着血的水泥浆搅拌均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看着热锅里那翻滚的带毛的尸体，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来叫我吃大餐的，这只是一种简便的祭祀方式。
赵小河泛着恶心说：“这玩意儿我不吃。”
这时候身后一个女人说：“两位进来吧。”我一回头，原来老板娘一直站在我们的身后。
她略带歉意的为我们准备了简单的小菜稀饭作为我们刚刚看到那恶心场面的补偿。虽然我不大明白她为什么特地叫我们看刚刚他们祭祀灶神的场面。这种方式我以前当兵的时候也听战友说过，有些地方在动土动工的时候的确会有拿家禽祭祀各路神仙的的习俗。据说这样可以贿赂神仙，灶房不会起火，动工的时候也不会伤到工匠。还记得当时我嘲笑战友的家乡落后迷信，直到今天亲眼所见，才知道所言非虚。
“没办法，我们这里今年修桥修路起高楼，不晓得死了多少的人了。”老板娘沉声说道。
“你们这里这种拿家禽祭祀的情况经常吗？”
“呵呵。”老板娘为我和赵小河各倒一杯茶水，对面而坐着说：“我修个灶房用家禽，你盖个十丈高楼，这些东西土神仙就嫌少了。土神仙发火，就要死人的。”
赵小河打趣着说：“这神仙不食人间烟火，这些东西给他们也是可惜了了，还不如人吃了算了。”
“哎，可不是这样说，神仙不吃肉身，可以吃魂魄啊。”我一听这话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魂魄？”
老板娘解释说：“是生灵都有精魄，或多或少，人的最多，鸡鸭鹅少，其次是牛羊猪这些牲口。要是神仙的胃口越大，吃的自然也多。”
我突然想到巫妈妈，还有那掠魂的妖道，又想到自己本身也是掠阴之物，心里一阵发毛。看来自古以来这些祭祀品还真有神仙吃。
“知道团山口吗？”
我们摇头。老板娘神秘的说：“开那个隧道已经死了不少工人了，不是被大石块砸死，就是被山边的土蛇咬死了。那就是祭祀的东西没给够，山神发了脾气。所以那条隧道就一直停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昨天我枪毙犯人的那个地方，那好像就是一个没有完工的隧道。我有种更不好的预感，难道我枪毙的那些犯人也是一种祭祀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