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问大师法号为何。”刘衍在塔门前停下来,没有回头地问道。
那年轻和尚脸上挂着始终如一的微笑说道:“吾本尘上来,空明济世心。修无拘菩提,望苍生回头。”
刘衍伸手已搭上了那扇厚厚的石门,闻得年轻和尚这一言,也同时嘴角上翘,回头含笑应道:“明济大师,那小女先谢过了!”说罢,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黑暗的门户之中,紧随在其身后的当然还是那位痴儿风起海。两人就这么,毫无阻碍地…上了塔去。
被说破法号的明济和尚稍稍一愣,还是接着在微笑中摇了摇头。
“阿弥陀佛…”
塔外,但只听闻,佛号长颂。
而塔内…已经进得塔来的刘衍,眼前所见的是一道又一道旋转而上的阶梯,这梯子全由石砖堆砌,阶痕分落,平均整齐,自有其夺天工之能的妙处所在。塔的四壁凿出无数凹槽,看起来凹槽深处黑暗里所含的东西,当是这历代先贤高僧坐化之后的舍利子。
塔内油灯灰暗,烛光不明。
舍利塔本就是佛门之中最讳莫如深之地,在以往不光是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就连寺内僧人都被严令远离,除了每日有一清水扫地僧外,当是了无生机之所。而此次,刘衍自向西以来在云中居遭遇了那奇怪的一晚之后,冥冥之中,始终有一段牵引,它就这么牵引着刘衍,这位被许多人评价为天璇照命的女子来到了这里。
两人缓缓登塔。
这座静谧无人的佛塔,竟能听得清两人的脚步声。
一向表情与众不同的风起海,在此刻都露出了一副凝重的神情,就好似这佛塔之上有什么未知的危险一般。
两人上得越高,身后的一切自也又复归于了沉寂。
塔不高,几番攀登,终究会到头。
只是在这阶梯的尽头之处…那还真是走到了尽头。
三名略显老态的素衣僧人再一次阻挡住了刘衍的去路。
三名僧人三角而立,排头一人满脸苦色,眉毛花白,低着头眯着眼。而站着这位僧人身后的两僧虽年纪颇大,但皆身躯高健,两僧都睁大眼眸,盯着前方,如似那佛殿之中的怒目金刚一般。
刘衍二人在阶梯最尽处,只需转过一个拐角,再略一抬头,便就能看见这三名僧人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
所以那位排头的老僧自也能察觉有其他人上得了塔来。
老僧越是沉稳,眼皮就垂得更低,但只听见其送出一声佛号,这佛塔闭室内就回响起一段幽幽的话语。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前方无路,还请回吧。”
……
之后却是一段尴尬的沉默。
刘衍还未说出什么,反倒是一向痴迷的风起海勃然变色道:“胡说!路…明明就在那里!”说着便伸出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
而那方向就是在三位僧人的后面。
刘衍手扶上风起海的后背,示意自己的师弟先安静下来,接着才微一躬身带着空灵的嗓音回道:“三位大师,既然小女这师弟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意味着前方是还有路的,那还请三位大师行个方便。”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排头这位站着的老僧却还是拒绝之意。
……
之后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这沉默当然不是刘衍就这么回头走了,也不是三名僧人让开了道路,反倒是刘衍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要是抽剑动手的话,先不说打不打得过这三位僧人,就算打得过,这苍龙剑剑出,却是对付的三名老人,在刘衍看来终究是不好的。特别是此塔本就是大佛寺机要之处,自也有着独有的历史渊源,如若造成损伤也是不好的。还有就是,空间太小,还真是不好施展太开。
总之,这里有一大堆理由在阻止着刘衍、风起海师姐弟二人拔剑。
可是,今日这剑不能拔,那怎么才能过去?
还是排头那位老僧给出了答案。
只见其隐约上前了一个身位,口里却是在问道:“你们二位谁是剑尊柳仓的弟子?”
嘿,这还真是问对人了,因为这二人都是柳仓的弟子啊!
刘衍虽觉莫名其妙,但还是点头回答道:“不瞒三位大师,我等师姐弟二人都是那剑尊之徒。”说着,还举起苍龙剑在老僧面前示意。
不过此地这么暗,也不知道这位一直微眯着眼睛的老僧能不能看得清。
谁知这位老僧也不是去看,而是抬起鼻梁,仔细朝着前方的空气细嗅了一番,之后又退回了原位,面色还是那番苦色,颔首说道:“不错,正是囚龙剑主到了,止观、止深,让路便是了。”
说着,这三人还真是退向了一旁,让出了身后一条狭长的斜向甬道。
刘衍自是面色一喜,连忙招呼着自己师弟,便欲向前,奈何好似却忽略了那位僧人方才说的话。
果不其然,本来已经让出路来的老僧却又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刘衍的去路,倒是对风起海不闻不问。
刘衍虽然脾性甚好,但这下子却有点上火了,连忙出声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未曾想,这老僧却是呵呵一笑说道:“老衲方才的意思,就是说,剑尊的弟子可以过去,而其他人等却是不能的。”
刘衍又再一次把剑立于老僧面前,急道:“大师你且看清楚,小女手上这正是那剑尊的苍龙剑,剑既在小女之身,小女自然也是剑尊的亲传弟子!”
“呵呵呵…施主你说你是,可这苍龙剑…它认不认呐?”
……
这老僧人,竟是看穿了苍龙剑认主之事!
刘衍一滞,却也再难以辩驳了。
毕竟这苍龙剑上的怪状自前几日都已经开始,刘衍随身携带,自是最清楚不过了。苍龙剑始终是被柳仓,那位当年历经万难才请出三剑的剑客所有。而看起来就算有十多年的相伴,这苍龙剑都未曾认可过刘衍。
“阿弥陀佛,小施主,老衲观你内心疑惑甚深,这里老衲却也只有一句话能给你。”这名老僧终于是睁开了眼睛,先前虽然拦阻了刘衍,此时却起了慈悲之心欲助一臂之力,“你且听清楚了,世间万事,或坐,或行,或嗔,或喜,其根本,皆…发乎心也。”
刘衍一震,却是回想起了出山以后的所思,所见,种种本已埋藏在了心底的诸事。
“心?”黑暗之中,一字回响。
……
有道是,此刻正是天璇出世日,心若醒天下则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