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自有其摄人心魄的魅力。当万物归于黑夜沉寂,愿独身行走于黑暗之中的人,总会有所得,有所感悟。
敦煌里那条横贯东西的街道此时正是热闹喧天的时候。
灯笼高挂,鞭炮震天,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间满是欢笑之声。这等场面用万人空巷来加以形容都不为过。
只是…人之所到,但凡有光明的地方,自然也有其黑暗的背后。
刘衍行走在阴暗不见旁人的角落里,身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黑绸长衣,长衣紧身,勾勒出的当然是道曼妙曲线。苍龙在手,亦展示出不同寻常的气态。借着天黑的影响,刘衍整个人都那样很自然地融入了黑色的屋墙里,甚至有人经过都未曾发觉在自己身旁阴埋着一名绝世剑客。
剑客的绝美脸庞,此刻也拢着一袭黑纱,除了那双能表达感情的秀眼在外,却也再看不出一丝的露痕。
看这一副打扮,这名平日里总是行走在白日里的苍龙剑主刘衍莫不是也要去行那黑衣夜探之事?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刘衍的心里没乱,行为也没乱,真正乱了的也只有白天的那道吸引触感,那触感此时也感觉到了女子身上的煞气,诡奇之下欲往回缩,奈何此刻却早被刘衍牢牢地给抓固在了手上。穿着一身黑衣的刘衍就这么顺着自己的感觉,在黑暗里行走前进。
她前进的方向,很明确。就这么沿着看不着光的地方一直拐进去,等拐到一处能照耀清脸庞的光点宅所,那里就是此番行进的终点。
“护羌校尉府”,刘衍面前的匾额就如行云般地书写着这五个大字。
仔细想来也奇,这护羌校尉府作为西陲最大的军事府,其设立的府邸却没有在敦煌城的中心地带,而是安居坐落于敦煌整城的最西边,在最西边也就算了,这校尉府的左近周围竟是敦煌这个大镇的贫民区!
将一军事重府设立在贫民区里,也不知道是因有意为之还是真的无心之失。
总之,这护羌校尉府设立的地方还真的是很偏僻,隐藏得也挺妙。远离了主城里的喧嚣,在贫民区还能与民同苦,亦能不吝钱财的教化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这略一琢磨吧,这些校尉大人还真是有大理想啊!
不过那些还是题外话。
刘衍最终的目的地自然也便是这护羌校尉府,只见其仅仅是看了匾额一眼,就径直轻身窜了进去。看来,那道吸引刘衍的感觉也就在这府里面了。
只是待越墙而入之后,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刘衍愣住了。因为这里面的人,物,事,格局,摆设等等…都还护羌校尉府外一样无二。都是一些穷苦贫民生活在此,妇女们用黝黑的双手在擀着面团,老人们穿着麻布衣服,抽着大烟杆,往来奔跑的还有一些穿满补丁衣裳的孩子。
这些流民…那些贫民…能安居在这里,看来都是护羌校尉府干出来的。
这些人虽然穿得不好,吃得一般,但看他们的脸上满含着的却都是幸福的笑容。
……
饶是已经在南北边界经历过战乱的刘衍,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因为这里虽然生活着许多不同的种族,但其中看不见一丝种族之见,有许多长得凶恶的汉子,但也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一丝暴戾之气。眼前的景象呈现在刘衍眼睛里的,用两个字便能描述。
安宁。
不错,正是安宁。
就连他们感觉到突闯而来一名女子,纷纷望向过去之时,眼中的神色都是一派安宁之色,却无任何敌意。
“你…就是想让我看这个吗?”刘衍心里终究是震荡了起来,但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欲问谁。
这些生活在敦煌底层的百姓对于面前的不速之客仅仅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便又带着安宁的笑容投入到了自己的事情当中去,没人问,亦没人提。
就留下刘衍一个人站在墙边。
今日所见,当然又一次冲击了这位前朝公主的心神,而之前的那道充满诱惑力的感觉,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同时,在护羌校尉府的深处,此时还仍是灯火通明的一处房舍里。
这间房舍周围到和刘衍所见完全不同,四周没有一丁点人影,静悄悄的黑暗内是一处大大的园林。假山流水,纷扰在房舍四周,这也恰好将这间房舍隐蔽了起来。
房舍不大,但也一些小小的格调。四合之围,正室居北。这里的一切,任谁都想不出,那护羌校尉还是会享受嘛!
此时落宿在房舍里的,各位看官想必已经猜出来了。
正是元恪几人,老王爷,李辅将军以及那四名护门高手都安居于此,这也是元恪一路西行以来,第一次留宿在官员府邸。
此时除了那四名高手之外,元恪三人却是皱着眉头站在院落里,看神情,似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这盒子里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气势迸发?这一路上也没受什么颠簸啊,不可能泻了煞气才是!难道是今日来了这敦煌被宵小所惊?”说话的声音语气略显沧桑老态,自然便是老王爷元勰是也。
“末将今日寸步未离,可以向王爷保证,绝对没有什么人能靠近过来!”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自然便是来自军方里的李辅将军才能说得出的。
……
唯独元恪一直一言不发,冷着个脸也任由这两位去吵,去争。元恪一双鹰眼只直直地盯着门户里,门户里还时不时传出微弱的白光。
良久之后,那扇门户才吱呀一声打开,走出来了一名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
这名中年男子向门外三人躬身行礼,随后便恭敬地说道:“启禀殿下,王爷,将军,这物事只是封口透风,泄出了丁点煞气,吾等四人已经将其重新封闭完全,还请三位大人放下心来。”
得知到了不是很严重的答案,元恪终于是松了下气了,摆了摆手示意那名中年男子可以退下了。
那男子虽然是一方高手,但在这三人面前却是恭敬得不得了,见元恪下了指令,也不多待,径直退回身去又再一次关上了门户。
元恪原地停滞很久,才回过头来面庞铁青着说道:“明天。明天必须上莫高山,不能再拖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