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在她面前的是一名穿着天蓝色长袍的微胖少年,乌青的眼袋,此时那双绿豆般的小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严瑾,就差没有流口水了:“小爷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呢,小美人,跟了我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滚!”齐谦一个大步,直接挡在严瑾前面,眸子里的怒火似乎都要将他燃烧殆尽一般。
“哟,哪里来的小白脸给我滚开。”富家公子一看见齐谦就十分不喜,他认为所有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他的跟班无不狗腿地恭维着、附和着他的话:“少爷说得对,哪里来的小白脸,快滚开。”
闻言,齐谦唇角一勾,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阿瑾,你抱着皓然先往后退一些。”
“恩恩。”严瑾知道齐谦这是要打架了,立即抱着小皓然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只见一束黑影在几人中间穿梭,不一会那富家公子哥和他的狗腿们纷纷躺在地上哀声痛呼。
齐谦走到严瑾身边,随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这些人,薄唇冷漠的吐出几个字:“再对我娘子无理,下场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富家公子那脸色气得像茄子皮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努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双腿颤抖但是又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等着!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话音刚落,齐谦左脚往前跃出一步,富家公子吓得顿时往后退,肥肥的手指指着齐谦,硬着头皮道:“小爷今天没有带够人,你们给我等着。”说着就踹了踹还躺在地上装死的跟班,恼羞成怒道:“还不快滚起来。”
“是是,少爷。”几个狗腿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富家公子快速的消失在齐谦他们面前。
“没事吗?”严瑾担忧的看着齐谦。
齐谦动了动嘴角:“没事的,我们先去买床吧。”
“好。”严瑾弯唇一笑,目光不经意的观察了周围人的眼神之后就跟着齐谦走了。
床都要定做,他们定做了两个实木床,店家说两天后送到桃溪村,而小木床则是可以直接买了。又定了一个大浴桶,买了三个木桶,四个木盆,两个水缸,这也才花了八百文钱。
对此,严瑾表示十分难以置信:“原来这些东西都这么便宜。”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惊讶。说完便传来齐谦清冷却略带讽刺的声音。
“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从小样样精品,一个头钗便已经抵过一家农户一辈子的花的银钱。”
“你……”话语在舌上旋转了片刻,严瑾还是打算直接开门见山:“你是生气了吗?是我让你生气了吗?”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生你的气。”齐谦转身,看向严瑾的目光有些深沉的炙热。
严瑾心里头一慌,直接撇过头,避开齐谦的目光:“我们接下来去买什么东西?”
见她回避的态度,齐谦心里十分黯然,眼神又变成了古井无波:“柴米油盐酱醋茶。走吧。”
“哦。”严瑾抱着小皓然一语不发的跟在齐谦后面。
接下来,除了必要的交谈,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看着眼前这个笔直的背影,严瑾心里有些难过,怎么突然间气氛就成了这样。不由得轻咬红唇,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在生气吗?”
闻言,齐谦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前的少女红唇紧抿,两条黛眉微微一蹙,显然是十分忐忑。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是他的错,是他让她如此忐忑不安。
“我没有生气,我们去书屋看看吧,你想买什么书都可以买的。”虽然在乡下,花钱让女人读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齐谦永远忘不了他在严府时常看见的那一幕——荷叶连动,水面的小亭子里,一个美丽的少女正在那专心致志的看书或练字或画画。
所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他希望她依旧可以做她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被生活磨去了她的意气。
严瑾对于民间的风俗讲究还是不甚熟悉,听到可以看书,双眸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亮晶晶的:“真的吗?”
“恩,真的,你随我来。”说着就将严瑾带到了桃溪县最大的书屋。
伙计看见齐谦的时候立即迎了上来,笑容热情:“这位公子,你想买鞋什么书啊,我们这有最新的科举消息。”见了这么多的学子,凡成大事者,周身都会散发着非凡的气度。眼前这位公子虽然冷漠,但那周身的气度可不是一般学子能比的。
只是,当伙计看见他身后的严瑾时,也忍不住看呆了,好漂亮的妇人,虽然穿着粗劣的麻布,但那样貌气质也不是常人能比的。直到齐谦不悦的挡在严瑾面前,伙计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赔笑道:“这位公子,对不住了,尊夫人实在是太美了,我一不小心就看呆了,请不要和我计较。”
“我们自己看看就好。”说着齐谦接过严皓然,带着严瑾走到了里间的书架。
这个书屋很宽,里面弥漫着墨香味。在里面挑选书籍的书生也很多。当看见严瑾时,无一不都驻足凝望,或是对她样貌的倾慕,惊艳,或是对齐谦的羡慕,嫉妒。当然,对他们报以敌意目光的人也不少。
一名身穿灰蓝色长跑的男子昂首挺胸,大步而来,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容貌一般但神情冷漠,五官僵硬不苟言笑,两道眉毛高高挑起,透出一股蔑视众生的高傲:“这位公子,书屋乃是男子购买学问的地方,你带一妇人过来不好吧?”
闻言,齐谦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亮光,冷声道:“干卿何事。”
齐谦如此下面子的话语让男子顿时变了脸色,好一会,神情依旧高傲,轻蔑的看了一眼严瑾,不屑道:“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而不是如同妾室那些玩物一般粘着丈夫,耽误夫君读圣贤书。”
又一次被人这般羞辱,严瑾愤怒的同时又委屈,眼睛开始发亮,罩上了一层晶莹的玻璃似的东西,睫毛接连地动了几下。
“别哭。”齐谦长指捏了捏衣角,纠结了片刻还是慢慢覆上她的小脸,轻轻擦去那晶莹的泪水:“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骂我、骗我、如何处置呼’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可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阿瑾,你想看什么书?”
原本难过的心情因为齐谦这一句话瞬间变好,微微一笑道:“我想要《农经》《医经》《本草纲目》”现在再看其它的书那就是在浪费时间,她应该看最有用的书。
“好的,伙计,麻烦帮我来这几本书。”齐谦把严瑾想要看的书和他自己想要看的书告诉书屋伙计,又让他帮忙拿了一些笔墨纸砚就抱着一脸惊奇的严皓然站在严瑾面前,挡住那些各色的视线。
书生被齐谦这一讽刺,接下来又被无视,气得眼皮子暴跳,嘴角抽搐不止,头顶上好像冒烟了:“为女人左右,难成大事也。”
两人还是没有理他,书生更气了,但又不能发火,毕竟在书屋里不能打架斗殴,只能恨恨的瞪着他们。
伙计很快的就把他们要的东西准备好,用一个竹篓装好递给齐谦:“公子,一共是三十两银子。”
“这么贵啊。”面对这么昂贵的价钱,严瑾着实怔了一下,她们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都不到三两银子,这些书就要这么多钱。
书生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嘲讽的借口,迫不及待地出口讽刺:“买不起就别买。”
“阿瑾,学问很宝贵,特别是医书,你那里还有没有银子,我这里不够了。”齐谦身上的银子当然够,只不过这么大手的拿出来太引人注目了,他记得。
严瑾也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点就通,立即拿出粉红色的荷包,把里面的碎银子都掏了出来,精致的脸上满是不情愿:“真的要买吗?我们接下来要喝西北风吗?皓然还小。”
“我会挣钱的。”齐谦直接抢过她手里的荷包,把里面的银子都倒出来,还差五两多,有从自己怀里掏出所以的碎银,呃,还剩一点点。把银子都给伙计:“你点点。”
“够了够了。”店小二掂了下就知道够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原本以为还要拉扯一番,他都做好了少十两银子的准备,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这般大方,显然是读书读傻了。
齐谦他们走后,伙计看着那群书生,意有所指道:“你们都说学问是无价之宝,平时一本书买一本书都磨磨蹭蹭,那位公子才是热爱学问之人。”虽然看的书都不是科举书,这句话伙计当然不敢说出来。
买完这些东西,两人又在小摊子吃了两碗面就回家了。
牛车上,严瑾抱着熟睡的幼弟沉思,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只好像齐谦请教:“阿谦,有没有女子可以挣钱的营生?”
严瑾的问题让齐谦心里一沉,冷声道:“不用,我会挣钱养你。”心思一转,继续道:“你缺钱花?”他如果没有记错,她身上差不多还有千两有余,虽说不能坐吃山空,可是以她的性子,能不抛头露面肯定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
“不是,父亲给的银子我们在桃溪村一辈子都花不完,只是皓然长大了,要读书的话,要花费的就多了。”这几本书就这般贵,如果要上私塾,要去书院,一年的束脩就是一笔大开销呢。
严瑾的回答让齐谦整颗心都冷了下来,声音也随着冷了几分:“是啊,只有皓然考取了功名,你才能过回你原来的日子。”
严瑾是何等心细之人,自然听出了齐谦的言下之意,有些恼怒:“难道我在你心中竟是这般人?荣华富贵固然美妙,但也只是过眼云烟。我早已看破。只是皓然还小,他有他自己的抱负,我怎能擅自替他做主,断了他的双翼?”
严瑾对他发火,齐谦心里反而十分愉悦,赔礼道:“是我想错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其实读书也没有这般贵,只不过我们今天没有砍价,医书本就贵,所以才花了这么多银子。”
银子什么的,现在不是严瑾关心的主要问题,齐谦心情好了那就可以了,她点了点头,假装自己放下心来:“恩,那就好。阿谦,你说我们的屋子要多久才能建好啊。”
“只好三人,大概七八天,如果人手多,三四天就成了。只不过刚刚建好,泥墙还不结实,不能大动,要等五六天才能往墙上挂东西。”我们的家,齐谦嘴角上扬,手中的马鞭一挥,牛车便快速朝桃溪村赶去。
“哦。”
突然想到齐大伯娘,齐谦的脸色又沉了下来:“阿瑾,父亲当时买的十几亩亩良田还被霸占着,我打算把田地要回来。”齐大伯这些年就靠着这十几亩良田的租金在桃溪村过着这样的好日子,现在,哪里还能这样便宜他们。特别是她今早还上门骂了阿瑾。
“恩,只是,地要得回来吗?”不乖严瑾这般想,而是吃下去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而且齐大伯娘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怎么可能把霸占了的田地又还回来。
“放心,我有地契,由不得他们不还。”他的地契就放在姑姑家里,有地契在,所有的良田都要他们吐出来。
“那就好。”眼前也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今早被这样欺辱了自然是与齐大伯娘结仇了,她们过得不好,她自然是开心的。
颠簸中,两人又回到了桃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