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唐誉非猛然惊醒,但眼前不再是漫天□□,而是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此刻男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明明是笑着,男子却如同没笑,让人感觉极为遥远。
唐誉非闭了闭眼,忆及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不由得道:“誉非多谢阁下援手!”
“既然醒了那就滚吧。”男子冷漠的道,阖上眼帘不欲多言。但不知为何,男子握住了左腕,轻轻揉动。看着这个动作,唐誉非想起了曾经的一个故人,那个人,也是喜欢揉自己的左腕啊。只是那个人揉左腕仅是因为小时为长兄所伤,阴冷湿寒天气手腕便会隐隐作痛。
深吸一口气,唐誉非撑着身子慢慢坐起。但他一动,身上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绵软无力的双脚根本无法支撑他走回去。在那一战中他终究是受了伤,不仅内息微弱,就连身上也有多处伤势。
男子瞥了眼唐誉非这无力的模样,轻嗤一声后懒洋洋的站起身:“自己疗伤,我出去转转。”拢了拢身上狐裘,男子走入了飞雪之中,留下的脚印也很快被雪掩盖。
一柱香之后,男子带着满身血腥味回来,直接将唐誉非背到背上,离开了这间破庙。看样子却是追兵追了过来,不过男子面上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是天下根本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变色。
风雪交加,踩踏积雪的声音逐渐逼近,男子冷哼一声,主动停下了脚步,转而向追兵靠去:“自己抓稳。”
追兵只有十人,但无一不是武艺高强之辈,男子看起来武艺仅是一般,但追兵却是无缘无故的就倒下了,就仿佛他们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杀了他们。
冷冷的看了眼这群人,男子嗤笑一声,身形闪动间却是出现在十里之外。待风雪遮掩了男子身影,地上的十人如同泡在化尸水中,不断发出“滋滋”声,消失不见。
行进间,唐誉非主动开口了:“阁下与在下一位故人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我那位故人并无阁下如此武艺。”
“故人……?是么……”男子挑起嘴角,笑容隐有几分怀念,几分叹息,“相似之人世间终是不少。”
“……不知阁下名讳?”
“知之如何,不知又如何。世间之事,终不过以缘概之。”垂了垂眸,男子加快了脚步,语调淡漠,“你还是早日回神医谷吧。”
神医谷离这里并不近,但在男子全力赶路下,原本要两天的路程他一个下午就赶到了。当他来到神医谷时,谷神医正焦急的站在谷口等待唐誉非的归来。
——神医谷谷主,姓谷名柔然。柔然之名来自于他体内的一半柔然人血脉。他是汉人与柔然人后裔,容貌更多的继承了汉人母亲,只是隐约间能够看出柔然人的痕迹。
“誉非!”看见趴在男子背上的人,神医立刻迎了上去,将唐誉非抱到自己怀里。用目光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确认唐誉非还是好好的只是受了伤,他一直提着的心方才稍稍放下了一点。
这时他才感觉到一道戏谑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抬头看去,将唐誉非带回来的男子正抱臂站在旁边,饶有趣味的盯着他看。那目光太过直白,神医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晕红悄然爬上面颊。
“不打搅你们恩爱了。”男子勾了勾唇,脚步轻快的离去,“真心?真好……”
至始至终男人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名字,唐誉非目送对方走远,身子轻轻一扭便从神医怀里出来,将人拉进了谷/内:“他与我的一位故人很像,只可惜那个人早就去了,尸骨无存……不过柔然,你能不能别掐我的腰了,很疼。”顿了顿,唐誉非那张面瘫脸上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我身上好疼,手疼腿软……内力也没有了……”
“你怎么不早说!赶紧回去我帮你看看!”
远远的,听见那渐远的对话,男子枕着手臂慢悠悠的走远:“尸骨无存?呵,无存……如若真的无存……不过如此单纯的神医,日后唐誉非怕是有的烦了……哼,与我何干。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
歌声渐远。
后来,唐誉非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名男子,只是听闻江湖中新近崛起的杀手景炎失踪了。景炎来历成迷,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失踪时也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有的人拍手称快,有的人却是感到惋惜。高兴的自然是被杀手组织盯上的人,惋惜的却是那些想要发布委托的人。
“誉非,今天陪我去采药吧!”神医出现在唐誉非面前,背上早已背好了药篓。
唐誉非笑了笑,放下手中正在制作的机关零件,快步走了出去:“走吧。”
神医的武功并不好,只能算作泛泛,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时不时的就要被位高权重的病人威胁看病。但救了唐誉非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威胁他了,等两人在一起后,他更是受到了唐门的庇佑,没有人敢得罪他。
不远处就有座山,但山势险峻,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别说是武功不好的人,就是武艺绝顶的人也不乐意爬这座山。不过这座山上面长有很多珍稀药材,神医倒是时不时的就要上去一趟采药。
神医在一边采药,唐誉非就四处走着,散散步换一换心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处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岩石。
“柔然,我在这边看看!”对采药的神医说了一声,唐誉非就准备将岩石弄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自己小心!”神医头都没回一下。
上手试了一下岩石的重量,唐誉非扬了扬眉。这块岩石紧紧卡在那小小的洞穴内,至少需要十名武艺不逊于他的人方才可能推开岩石。但据他所知,而今江湖中武艺不逊于他者,唯有三四人,且是上一辈老人。沉吟片刻,他忽而从旁边敲下一小块碎石,观察碎石硬度。
旁边的岩石松软易打碎,但这块巨大的岩石却是无比坚硬,就算是带来了炸药也不一定能炸开。说不准将里面的通道炸碎了岩石还没炸开一半。
内劲含而不吐,唐誉非就这么用手掌硬是破开了一道通往岩石后通道的小路。转头见神医依旧在采药,他从小路慢慢爬了进去。
里面说是通道,还不如说是一个小房间,而且这里极为干燥,一丝水汽都没有。唐誉非点起火折子,仔细观察着这个房间。
石壁很光滑,一点也不像天然形成,唯有水流日日冲刷方可形成如此光滑石壁,但此处却是极为干燥,绝无可能为水流冲刷形成;但若说是人工雕琢,却同样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不论刀削斧劈,总归会留下丝毫痕迹,偏偏此处毫无痕迹。而洞中只有一口棺椁,一口由一块整玉切割而成的棺椁。且制作棺椁的玉还是一整块和田玉。要知道这时候指甲盖大小的和田玉都能卖出千两黄金的天价,如此巨大的和田玉,怕是千万两黄金都买不来。
按理说能享用如此棺椁的人不应该葬在这种地方,运送困难不说,也不符合身份。都说入土为安落叶归根,究竟是谁将这口棺椁放置于此处?
“在下唐誉非,无意打搅,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在下告辞。”鞠了一躬,唐誉非缓缓后退。他很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没错,但那不是他破坏别人棺椁的理由。死者为大,对方既然被安葬在这里,想来是不希望别人前来打扰吧。
将小路封死,再将岩石做了掩饰,唐誉非呼出一口气,再次鞠躬后向神医走去:“柔然,药草挖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们下山吧!”
——此后千年岁月变迁,洞口被封死,再无人知晓山中藏有棺木。后山体崩塌,方发觉山中藏棺。后人开棺,棺盖上留有一语,而棺中男尸栩栩如生,犹可见生前俊秀容貌。经考证,后人确认墓主人为史书记载早已死亡的成王妃容璟。然史书中载容璟死亡,尸骨无存,且成王墓中亦只有一套衣冠,墓主人却尸身完好,唯有手腕上一道伤口证明其死于自杀。史书为何记载容璟死亡,容璟又是因何自杀,墓地为何选在此处,这些终究成为了后人不解的谜团。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假终不可辨。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