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刘子宸拿了云柄小楷,沾饱了墨,在砚台边上舔了舔,沉声呼吸,脑中思如泉涌。
不一会儿立后圣旨便写好了,苍劲有力的字行云流水般,每一个字都几乎入木三分。
“陛下?”汪广海已取了玉玺,就等着主子点头。
“嗯。盖印吧。”他放下云柄小楷,满意地看着自己亲手书写的立后圣旨。
汪广海得令,便稳稳地握着玉玺在篇尾盖下至高无上的印章。
刘子宸大手一扬,将玉轴圣旨一卷,扔给汪广海。“去清凉殿宣旨!”
“哎哟。”汪广海见圣旨飞來,张皇失措地接住,“诺,奴才这就去。”
汪广海拿着圣旨飞也似的往外头走去,刚走到门口却被叫了回來。
“回來。”刘子宸唤道。
汪广海一头雾水,刚还急着让他去宣旨,怎么又让他回來了呢?
“陛下?”他往回走,不解地看着刘子宸。“怎么了?”
“等会儿,再取一卷黑犀牛角轴的來。”黑眸深邃的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可皇帝的心思哪个敢明目张胆地揣测,汪广海只答应着放下玉轴卷,再去另一只小柜里拿了一卷黑犀牛角轴的。
圣旨是帝王权利的展示和象征,所以对其有着明确的规定,起轴柄质地按所封官员或妃嫔品级不同來区分。
一品及其以上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卷轴,四品及五品2为黑牛角轴。
册立皇后自然是用玉轴无异,可如今陛下让他再取这黑犀牛角轴,是要做什么?
但他哪里敢多问,只照做,将卷轴仍旧平铺在刘子宸的面前,等待他下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古潇居夫人古力娜扎贤淑温婉,品行敦厚,不远千里前來我大汉和亲,为汉匈友盟尽心尽力,朕为此甚悦。着即册封为婕妤,赐黄金百两,银五百两,各色绫罗各十匹,珠宝玉器十盒,钦此。”
“谢陛下隆恩。”
古力娜扎被突來的圣旨弄得晕头转向,却也只能领旨谢恩。
“婕妤请起。”前來宣旨的汪广海将圣旨交到古力娜扎手中,赶忙让一旁的宫女扶起她。
“今后婕妤便是这宫人除皇后之外的第一人了。汪广海还求婕妤多多提携呀。”汪广海满脸堆笑,极是友好。
“古力娜扎不敢当。”谁不知道这汪广海是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即使她初來汉宫,也早就对他的大明如雷贯耳了。
“诶。婕妤身份尊贵,爵比列侯,与上卿同级。汪广海日后需要婕妤帮忙的地方还很多呢。”
他暗示这册封代表着无上的荣耀,也是大汉对她这个匈奴郡主的重视。
古力娜扎淡笑。“只是未听说这后宫还有皇后……”
她可是听宫女说了许多后宫女人为争夺这皇后之位自相残杀的故事,她以为,正是这皇后之位虚位以待,才引了这么多纷争。
“哈哈哈。”汪广海大笑,“这皇后昨日是沒有。但今日便有了。”
他说的有些玄,古力娜扎并不明白,只是也并沒有多问。
谁是皇后都与她无关,她要的并不是这汉宫中的人。
她要的人……
想到左宁,古力娜扎又是一阵悲从中來。
“皇后便是那如今入住未央宫的人。”汪广海也不隐瞒,更是借此向她表明这后宫谁才是主人。
他可是听澄月说了,眼前这位匈奴郡主那日曾大闹未央宫,还顶撞了未來的皇后。
只是陛下看上匈奴的面子上,并沒有怪罪于她,如今册封她为婕妤,也只是像息事宁人。
反正,不过是个虚位罢了。
“是她……”古力娜扎一愣,握着圣旨的手一松,圣旨便落在了地上,黑犀牛角轴与汉白玉地面相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公主。”容之捡起圣旨递到她手中,却被推却了。
沒想到,在西域她和她抢左宁,为了支开她,好让左宁能寄情于自己,她做了这辈子唯一一件错事,可兜兜转转,竟然把她又送到了自己身边。
而她们如今,有着同一个丈夫。
她从匈奴至高无上的月华郡主变为大汉的婕妤,她--楼兰亡国公主却摇身一变成了大汉的皇后。
这是老天在和她开玩笑吗?
“哈哈哈……”古力娜扎大笑出声,眼角却留下了泪。
“公主……”容之担忧地看着她,“您怎么了?”
汪广海看着她,心里一阵纳闷,却也不想去理会,“大概婕妤是喜极而泣,你好生照顾婕妤,咱家还要去为新皇后传旨。”
“诺。”容之点点头,扶着失神的古力娜扎进了古潇居。
未央宫
“汪公公您怎么一个人回來了?陛下呢?”
澄月看见汪广海一个人回到未央宫中,独不见刘子宸,疑惑地问道。
这汪公公和陛下可是寸步不离的,就算难得陛下一个人要清净,汪公公都一步三回头不放心。
今天怎么一个人回來了,还神采飞扬的。
“汪公公你捡到宝贝了?”她开着玩笑。
“死丫头。”汪公公爱怜地翻了个白眼,“赶紧去请主子出來,接圣旨。”
汪广海两手各盛住玉轴两端,举着明晃晃的圣旨。
“圣旨?”澄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陛下和主子就都住在未央宫,有什么话还要用圣旨传达的?”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去请主子出來就是了。”见澄月半眯着杏眸看她,却不动分毫,汪广海催促道,“还不快去?你要抗旨不成?”
“我……”澄月这可有些急了,她一个小宫女哪里敢抗旨,赶紧踩着碎步跑进内殿。
“圣旨?”窅娘也有些不解。
怎么好端端地來了什么圣旨?
“奴婢也不知道,汪公公又不细说,直说让奴婢进來请您。”澄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主子,“主子先别问了,咱们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便扶着窅娘往外走去。
见正牌主子來了,汪广海赶紧上前迎接,“主子金安。”
“汪公公,不知这圣旨是为了何事?”窅娘问道。
“主子,您接了旨就知道喽。”汪广海面泛荣光,一脸喜庆。
“澄月,见到圣旨还不跪下?”汪广海怒斥着不懂规矩的小丫头。
“诺。”闻言,澄月便赶忙跪了下去。
“公公,我也要……”窅娘淡笑着问道。
“这可不敢,主子您见了陛下都不用行礼,这圣旨如同陛下亲临,您自然不用多礼。”汪广海笑答。
“您站着听旨便可。反正也只是走道程序罢了。”说着,他便打开了圣旨,抑扬顿挫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月氏若雅,雍容典雅,德才兼备,雍和粹纯,淑德含章。有母仪天下之典范,对朕又有救驾之功,着即册立其为端敏皇后,赐居椒房殿,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绫罗绸缎十车,珍奇古玩二十件,玉器首饰二十盒。昭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念完,汪广海喜笑颜开地收起圣旨,恭敬地端到若雅面前。
“皇后娘娘,赶紧领旨吧。”
“这……”若雅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她就成了大汉的皇后了。
而比起她的不咸不淡,澄月倒是欢呼雀跃,像只小雀儿似的绕着若雅转圈。“主子,你当皇后了。咱们主子当皇后了。”
“你这丫头,嚷什么嚷,让人听到像什么样子。”汪广海斥责道,转脸又堆着笑朝若雅拜谒。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公……”她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子宸会想到立她为后。
而这样的大事,他竟然事先对她只字不提。
前些日太后还为了她入住未央宫大动干戈,今日她就被册立为后了。
怎么看,这都像是故事一般。
“娘娘,您就不必伤神了,不论今日陛下有沒有立您为后,您在这宫中的低位都是独一份儿的。册立不过是个形式,有了皇后这个名分,您日后与陛下鹣鲽情深更有了名目,旁人也再无二话了。”
汪广海耐心劝慰她。“陛下给您这后位,实属苦心。还望娘娘理解。”
“公公言重了。我高兴还來不及呢,怎么会不理解。”窅娘说道,“只是,我担心有人会因此把矛头指向陛下。”
这是她最不愿看到的。
她是不是皇后,甚至在这宫中又沒有名分都是不重要的。
可若为了她,要陷他于水深火热,她是万般不愿的。
听到若雅的话,汪广海松了口气。
“娘娘原來是担心这个。这个娘娘万不必担心。陛下是谁?是这大汉最少年英才的天子,看眼下四海升平,外族朝贺,甚至连匈奴都俯首称臣,派了公主來和亲,换了往昔,哪个皇帝能做到这个地步?”
夸奖起自己的主子,汪广海可是一点不含糊,“莫说这大汉朝,就是这天下,谁敢拿陛下是问?您就安心当您的皇后,其他的事陛下都会处理的妥妥当当。”
“呵呵。”听汪广海这么一说,若雅一颗心也安定下來。“有劳公公了。”
若雅接过汪广海手中的圣旨握在掌中。冰凉的玉轴触手滑腻,温润寒爽。
“娘娘先去歇息,椒房殿奴才已遣人去收拾,入夜您便可以搬进去了。”汪广海办事那叫一个爽利周全。
“公公操心了。”若雅微微颔首。
“老奴不敢居功。能为陛下尽心,服侍娘娘是老奴的荣耀。”汪广海随后对澄月吩咐,“澄月你服侍娘娘沐浴歇息。稍候有司制房的人过來为娘娘量度身形,已备后日册封大典时用。”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