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挤我。”
“谁推我?”
人群一片混乱,柳姨闪进人堆把窅娘拉出了重围。
“柳姨?”
“嘘。”柳姨以指噤口,暗示她不要说话,便带了她从侧门离开。
几名手下趁着乱将刘梓炀和霍澜两人赶出了烟柳阁,甚至将大门关了起来,任由两人在外头叫破了嗓子也不搭理,里面的歌舞升平依旧在继续。
很快,大家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融入了新的欢愉中。
“都怪你!”大街上,霍澜披散着青丝指着刘梓炀的鼻子大骂,“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至于被赶出来吗!”
她可是花了大把的银子才混进来的,就是要看看青楼里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让男人乐不思蜀。
现在倒好,银子白花了不成,还被人赶了出来,面子也丢尽了。
都怪这个瘟神!
盈润的水眸恨恨地瞪着刘梓炀玩世不恭的脸,心里头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你这丫头还贼喊捉贼?要不是你突然弄这一出,爷还在里头销魂蚀骨呢。现在好了,银子面子都丢了,还要在大街上被你数落?!”
他刘梓炀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还是被个小丫头?!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切,你自己好色成性,你说,要不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点,回去那种地方吗?会被赶出来吗?”霍澜争辩道,此时已经有人被他们的争执吸引了过来,纷纷聚拢了过来。
“你说你一个女人,女扮男装去青楼,你还好意思说我?”刘梓炀怒不可遏,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身为女孩子,竟然去逛青楼,惹是生非不讲,还牵连他人,现在被人干出来,还在青楼门口和他大声争执?
她不要面子,他还要呢!
“不可理喻!”刘梓炀不再搭理她,拂袖离开。
他还是准备回到驿站好好睡上一觉,省得在这浪费时间。
“哎,你别走啊。回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梓炀都走了,她一个人在这难道继续被人看笑话吗?
她穿过人群,听到有人议论。
“看,又一个逛青楼的被媳妇儿捉奸了。”
“呵呵。这小娘子还真是泼辣,竟然女扮男装去青楼,真是好胆色。”甚至还有人语出惊人的赞叹。
“什么?我?娘子?捉奸?”霍澜喃喃自语,指着自己回头想质问,却又想到自己已经不宜在人前暴露太多了,便低着头穿过人群。
现在她要找个地方好好收拾自己,然后溜回家去。
“诶,小娘子走了。”
“哈哈哈。那小哥儿回家必定有的受喽。”
“恩?那是什么?”有人发问。
人们纷纷往他指的方向探去,“哦。你还不知道呢?左宁将军与匈奴一战大获全胜,匈奴求和,不止赠与万金,还派来了匈奴第一美人和亲。这下,咱们大汉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匈奴公主?不知这公主是何等尊荣啊。”好奇心重点的人翘首盼望,希望能一睹芳容。
单是她的身份便让人浮想联翩了,况且这匈奴第一美人的头衔,更是吊足了人的胃口。仪仗队浩浩荡荡地走过大街,百姓们不约而同地避让开来,有的甚至恭敬地就地跪拜起来。
古力娜扎知道,过不了半个时辰,她就要进入汉庭了。他也将与她分道扬镳。
小心地撩开帘子,古力娜扎从缝隙中看着领队的左宁,嫣红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让我再看你最后一眼,我怕,此后的一生都将要以此来缅怀。
和亲大典在奉先殿举行,后又进行了祭天仪式。繁冗的一系列仪式让舟车劳顿的古力娜扎累得快虚脱过去。
匈奴人一向豪迈不拘小节,从来没有过这样复杂的仪式,即使是王迎娶阏氏也是一切仪式从简,重在饮酒歌舞。
这样的仪式还真是让人不堪重荷啊。
大汉的皇帝年轻俊朗,看上去很是文雅仁爱,一袭玄色龙袍,金丝绣龙,沉稳而霸气。站在他的身侧,一向胆大的古力娜扎竟然觉得有丝丝寒意从左侧传来,如芒在背。
好不容易,终于听到礼官宣读金册——“匈奴和硕公主古力娜扎,敏慧冲怀,端雅庄仪,册封其为夫人,封号‘古’,即日入住‘古潇居’,赐黄金百两,玉如意两对,血珊瑚六尊,珍珠十斛……。”
后面的,她已经听不清了,等她清醒过来已经被宫女领到了她的住所——古潇居。
“夫人,这儿便是您的住所了。您看一下还有什么缺的,到时候跟奴婢说,奴婢列张单子给管事的公公拿去置办。”绿衣宫女一路向她解说这里的环境。
“恩。你先下去吧。”古力娜扎实在是困倦难当,再也没有精力去记住她说的那些嫏嬛楼宇,硬撑着朝她摆了摆手。
“那夫人您先休息,奴婢就不吵您了。若有需要就唤奴婢,奴婢叫吟月,日后就负责照料您的起居饮食和这里的琐碎事务。”朝古力娜扎福了福身,吟月便轻声推门出去了。
“公主,奴婢伺候你就寝吧。”容之乖巧地扶住古力娜扎摇摇欲坠的身子,“这些日子您累坏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灵巧的手指解开古力娜扎嫁衣上繁复的盘扣,将嫁衣搭在床侧的屏风上,她疾步回到床边为古力娜扎铺床叠被,“您就安心休息吧。”
“恩。”古力娜扎缓缓地合上眼,撇过头,绝色却难掩困倦的脸庞贴在上等绸缎面的软枕上,不一会儿,便发出了微弱的呼吸声,轻若羽毛。向来似明月般皎洁的脸上,此刻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蒙上了一层尘埃,虽丝毫不影响她的光华,却总是让人看着心疼。
草原上奔腾如烈马的月华郡主,此刻却不得不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哪怕是冠上了和硕公主高贵无上的封号又如何,顶着为两国盟好的壮烈又如何。
“哎。”容之轻轻地叹息。若是让她选择,她宁可做现在低贱却还能拥有自我的下人,也不愿意去做那空有高贵地位的牺牲品。
生在帝王家,总是有那么多的无奈。只希望,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能在这偌大的汉宫中占得一席之地,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辛苦吧。
服侍公主举行册封仪式时,她偷偷看了眼公主的夫婿——大汉天子,容貌华美,身姿挺拔,浑身的气度让人瞬间就折服了,但愿,他能是给予公主幸福的人吧。
嘴角含着笑。容之俯身将古力娜扎皓颈下的锦被掖了掖,悄声离去。
公主醒来,一定饿了。她该去厨房吩咐那些跟随送亲队伍而来的匈奴御厨,为公主准备一些平日爱好的食物。
她隐约记得刚才那位吟月姐姐说厨房在西南方向。
容之按着记忆往西南方向走去,古潇阁虽只是夫人的住处,却是亭台轩榭,琼楼玉宇,九曲廊桥下碧波锦鲤,假山莲池,美得却不似人间景致,倒像是误入了仙岛瑶台。
原先只是一心只顾着伺候公主,并没有细看,只隐约记下了每一处的地名,如今这么闲情逸致地细细欣赏,让生于大漠,住惯了毡帐的容之不禁乍舌,小巧的菱嘴儿睁得快能塞得下一整个煮鸡蛋了。
“这儿……好美啊。”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她此刻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了。
“哎,你是谁?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啊?”正当容之专注于欣赏美景,一道娇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晃神,惊的回过头看去,说话的是名紫衣女子,瓜子脸面,云鬓斜梳,黛眉樱口,一双吊梢丹凤眼顾盼神飞,笑盈盈地站在一株落着花瓣的杏树下,仿若神仙妃子。
“我?”水盈的眸子诧异地望着那紫衣姑娘,小手指向自己颤巍巍地问道。
容之初来乍到,看那女子的装束相貌,想来可能也是这宫中的哪位主子罢,更是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
“是啊。就是你。”紫衣女子边说边朝这边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容之呆愣愣地低着头不敢多看,袖下的小手却被她携了起来,“我想起来了。”女子笑惊道,“你是跟着夫人从匈奴来的小丫头吧?早先我看到姐姐领着你们来过,我说呢,怎么这么眼熟,却又想不起是谁。”
容之只低着头听她说,抿着小嘴扯起一丝笑,她并不擅长和陌生人这么熟络地攀谈,再者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蓦地,容之微微抬起眼眉,眸子咕噜噜一转,突然抓住方才她话中的一个词儿。
姐姐?
她指的可是吟月姐姐?
小脸半似疑惑地抬起来望她,水盈盈的眼眸无辜可爱。
“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女子轻轻抬手往她脸颊伸过去,容之呆呆地不敢动弹,眼角的余光悄然跟着她的动作。
一会儿,女子便拈了一片粉白的杏花在她面前扬了扬,点着樱红胭脂的丹唇扬起一抹笑,容之望着面前那盈盈玉手也笑开了。
“我叫唱晚。你呢?”女子携着她的手走在花园的青石板路上,踩过一地绵软的花瓣,花汁染红了飘曳的裙摆。
“容之。”
“容之?”唱晚幽幽念着她的名字,“你是从大漠那边来的?那儿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吗?和我们这是不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