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袁嬷嬷便进来了,看到陆宛案桌上的东西,有些抱歉一笑。
“小主正练着字呢?那奴婢可来的不是时候了。”她的语气有些谦然。
皇贵太妃身边的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待人接物都是从容的,不卑不亢,淡淡带着笑。
陆宛摇了摇头,略带一丝笑:“嬷嬷言重了,我欢迎都来不及。”
还未等陆宛示意,锦绣就把茶给上了上去,宫里谁都明白,皇贵太妃虽不是太后,却也是半个太后了,皇贵太妃跟前的人在六宫都还算是得脸的。
袁嬷嬷客客气气地对锦绣道了一声谢,接过茶杯,搁在案桌上,恭恭敬敬对陆宛施了一礼:“皇贵太妃有些惦记小主了,希望小主明日给贵妃娘娘请过安后,去看看她老人家。”
陆宛请袁嬷嬷坐下,袁嬷嬷也不是扭捏之人,坦然落座。
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皇贵太妃跟前的得脸的人,受一个小小常在礼遇,也是受得。
陆宛微微笑了笑,一只胳膊搁在案桌上,看着袁嬷嬷,温和道:“难得皇贵太妃她老人家厚爱,劳烦嬷嬷跑这一趟,我明日会去的。”
袁嬷嬷点了点头,看着陆宛,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提醒道:“奴婢也希望小主明白,皇贵太妃娘娘是喜欢小主的,皇上今日去看过皇贵太妃她老人家了,小主放心吧!奴婢也希望小主明白,有些事,小主心里必须要比旁人清楚,难保事态恶劣了,皇上也保不住小主了。”
陆宛自然听明白了袁嬷嬷的潜台词,无非是告诉她,皇帝去过了,皇贵太妃还算喜欢她,也会卖皇帝一个面子,不会为难她,同时,也希望她心里有个秤。
陆宛自然明白,这番话是袁嬷嬷的善意提醒。
路白瞧见陆宛的暗示,就忙的塞了一锭金子给袁嬷嬷,含笑道:“我们小主心太澄清了,好多事情她也不了解,还望嬷嬷提点。”
袁嬷嬷忙的推脱道:“哪里哪里!赵小主聪慧,往后赵小主的前景,奴婢作为过来人,万万是瞧得见的,这奴婢万万收不得!”
路白不知道怎么办,求助似的看向陆宛,陆宛淡淡一笑,从路白手中接过金子,放在袁嬷嬷的手心:“并不做其他,只是辛苦嬷嬷跑了这一趟,也感谢嬷嬷对我说的话。”
听陆宛这样说,袁嬷嬷也不在推辞,收了下来。
袁嬷嬷也不是多话之人,见皇贵太妃交代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便起身告辞道:“奴婢话已传到,皇贵太妃还等着奴婢回去伺候呢!奴婢告退。”
陆宛起身。
袁嬷嬷忙的制止道:“小主止步,小主真的折煞奴婢了。”
陆宛看了一眼路白,路白忙的跟了过去,送袁嬷嬷离开。
袁嬷嬷着实是对陆宛讨厌不起来,她只是感觉陆宛的一切礼数极为周到,但不过份,也不阿谀奉承,就是让她觉得极为舒适。
袁嬷嬷心中暗道,生了那般面孔,又有那般气质,心思又玲珑剔透,宠冠六宫只怕是早晚的事儿了。
袁嬷嬷回了永和宫后,便向皇贵太妃复命。
皇贵太妃原本听说了御花园之事后,就没想让陆宛活下去的,谁知道皇帝来了,旁听侧击的说了一番话,皇贵太妃这才知道,陆宛她动不得。
陆宛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了。
“怎么了?”皇贵太妃闭着眼,转着佛珠问道。
袁嬷嬷走到皇贵太妃跟前,替她捏着肩,答道:“奴婢已经说过了,让景仁宫那位明日给贵妃请过安后过来。”
皇贵太妃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她说什么了?”
袁嬷嬷如实说道:“说会过来,她是个明白人,她都懂的,平心而论,奴婢挺喜欢她的,通透,凡事恰到好处。”
皇贵太妃缓缓睁开眼睛,疲倦道:“哀家原以为她是个能成大气的,姑且不计较她那张脸了,可惜啊……麟儿待陆家那丫头一往情深啊!哀家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往火坑里跳啊!红颜多祸水。”
袁嬷嬷叹了一口气,劝慰道:“赵常在是个懂礼数,有分寸之人,不会胡来的,皇上都发话了,主子还是看开些吧!”
皇贵太妃的神色凄然了几分:“你说这要哀家如何看开,皇上是哀家看着长大的,麟儿是哀家的亲儿子,麟儿的野心哀家如何不知,哀家知道不能小瞧了皇帝,哀家也就盼着麟儿做个闲散亲王,哀家原以为,哀家若活着一天,麟儿也不会做出什么越礼之事,哀家断气之时必然要逼麟儿发毒誓,此生效忠皇帝,麟儿从前再越举,皇帝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哀家待他不薄,他定会给哀家几分薄面,麟儿荣华一生罢了,谁知跑出来那个丫头,麟儿竟然公然挑衅皇帝了。”
袁嬷嬷也不知该如何接过话了,皇贵太妃说的这些她都明白,皇帝继位后,其余皇子封王,先皇的妃嫔都被各自的儿子接去养老了,唯有皇贵太妃还留在宫里,那便表示皇帝看着情分呢!只是……皇贵太妃的心思……
袁嬷嬷听着皇贵太妃不住的叹气,终是无奈接过话道:“主子的心酸奴婢都明白,再说,景仁宫那位,也不一定就是陆家姑娘。”
皇贵太妃突然轻轻将袁嬷嬷推开,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这倒未必呢!麟儿今日跑来和我说过了,他查出那丫头不是赵康的庶女,而是延禧宫那位的婢女,皇上不曾细查,哀家那孽子可上心呢!那赵康也是天大的胆。”
袁嬷嬷都有些不敢相信,那模样,那为人处世,哪里像是一个丫鬟出身的。
“可有查到她身世?”袁嬷嬷问道。
皇贵太妃摇了摇头:“哀家哪里会容那孽子再查下去,不管她是不是陆家的姑娘,她已经是皇帝的嫔妃,哀家不希望那孽子再和她有何瓜葛,至于她是不是陆家的姑娘,哀家不想淌那浑水,若真是,那混世魔王又不知道该给哀家添什么乱子了。”
袁嬷嬷苦涩地摇了摇头,怅然道:“那主子的大事………”
皇贵太妃嘲讽一笑:“既然哀家一开始没选延禧宫那位,就必然会交给她了。”
袁嬷嬷叹了一口气,主子的执念已深,尽管她觉得没有意义了,却也劝不动。
袁嬷嬷看了看夜色,问道:“主子可要安寝了?”
皇贵太妃点了点头。
夜渐渐随着皇贵太妃的秘密愈发深邃,陆宛早早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