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平静无垠的海面,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李赫脑子里越来越清晰,那个女孩,看上去真的像是在自杀啊!
白天她被叶流川不小心扔到海里的时候,还喊了几声救命,可是现在,她跳下去半天却是了无声息。
李赫把上衣一脱,直接从天台上跳了下来。他入水的动作十分矫健,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运动员般一个猛子扎下水,连水花都没怎么溅起来。
几个翻跃之间,他终于摸到那个在海水里已经没有声息的女子,揽着她的腰,他带着她一点点的游上了岸。
他把她平放在岸边的沙滩上,探了探她的鼻息,却是已经没了呼吸。她的脸色十分惨白,湿漉漉的长发像是海藻类生物般纠结着铺陈在她的身侧。白色的睡衣长袍紧紧的贴在身上,纤毫毕露。
不过他现在可顾不上看这些,心“砰砰砰”地乱跳着,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手足无措。
这女孩是已经溺死了么,就在他眼前那样跳了水自杀?
以前学过的救生常识是什么来着,溺水的话是要人工呼吸么?
接吻他倒是会,可是人工呼吸怎么做?!
李赫看着地上的人犹豫的蹲下身,摆着姿势想着怎样才叫人工呼吸,那些学校学到的常识似乎全部还给学校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在干嘛?!”
一声带着怒的质问从后面传来,接着是一阵疾走声,显然说话的人发现这边情况不对,匆忙赶了过来。
“你这位女伴似乎想自杀,我看她从栏杆上跳了下去半天没冒头,就把她救上来了。”李赫见到是叶流川,怕被误会,急忙开口解释道。
“自杀?!”叶流川眉头一皱,看着沙滩上形容很惨淡的凌若星,不明白自己就出去吃个晚餐的功夫,怎么就出现了这种事。
要不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中途赶了回来,估计是不是见到的就是尸体了!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脸色阴沉的问着李赫:“她停止呼吸多久了,怎么不给她做人工呼吸?”
“应该没多长时间,我实在不会急救……”李赫还没说完,就诧异的看着叶流川已经俯下身去,捏住凌若星的两颚,让她的嘴撅了起来,然后他低头就向里面渡着气。
原来,人工呼吸不是亲上去就行,是要这个样子啊。
“你愣着干嘛,快打电话啊!”叶流川见他在一旁还傻傻的站着,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电话?”李赫忍不住开口问道。
“急救电话,或者直接叫酒店帮忙叫救护车来!”叶流川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他不断地给凌若星做着人工呼吸,可是,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该不会,她就这样挂了吧!
这让他回去怎么和Moon交代!
凌若星却像是僵死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觉得身子似乎轻飘飘的,在黑暗的甬道中向前飘去。意识也是一片的混沌,只是隐约的记着自己是阮娉婷,阮府嫡女,宫中弃妃。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看到外面的世界,之间大地是一片的白色,那些巍峨的宫殿屋舍全被白色遮蔽着,就像是最大的白幡,盖在京城的上空。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熟悉的一切,街景与宫廷,难道她,真的回来了么?回到了南庆国中?
可是,明明是熟悉的一切,她却只能像是游魂一样的飘着,穿过一个个行人的身躯,意念所动,就到达想要去的地方。
对,这是她熟悉的南庆国,她对这里最后的记忆,就是元熙三年的那场大雪。
……
元熙三年,冬,雪后——
这大概是元熙年最寒冷的冬天,鹅毛的大雪连着下了五天,直到京城都被裹上了厚厚的一重白色。整个京都就像是被最大的白幡遮住,透着隐隐的不祥。
厚重的积雪足足化了两天才渐渐消融,天气却越发的冷了,露出街景道路,以及路上行色匆匆都面带点骇意的行人。
昔日车水马龙来往不绝的东林街,京城门第最繁盛的所在,现在却空寂的见不到一个人影。街心最好地段的府邸,如今被蒙了封条,富丽堂皇的丞相府似乎一下子就破败了。
街口,张贴在墙上的皇榜在寒风里翻飞,黄底朱字的布告触目惊心:阮府上下无论男女皆悉数斩首,并夷阮氏三族!
天,要变了。
江东阮氏,天下九姓之一,百年望族,清贵世家,世人皆愿与其结两姓之好。有“阮氏女,贵无比”之称,不说嫡系,连旁系远亲的阮氏女能被求娶到,也是该族无尚的荣光。更何况,在如今的天子还未登基时的正妃,就是阮氏嫡女,也是今上即位后的皇贵妃,臣民猜测中一时无两的皇后人选。
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阮丞相,阮皇贵妃的亲生父亲,更是阮氏嫡枝,攀附者众。夷三族旨意一下,京城里立时哀声漫天,忙着休妻的休妻,自请下堂的下堂,阮氏一下子众人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姓氏。
即使这样,也牵连甚广。往日里谁不想借子女亲事攀附,旨意一下,却成了亡家灭族的催命符。
宫门外的京城人人自危,深怕被牵连,宫门内的皇城也是一派的肃杀,人人噤若寒蝉。前廷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阮氏折翼,被贬斥的贵人宫女难以计数,就连皇上当年的发妻,如今的皇贵妃,众人眼中未来的皇后也不例外,成了冷宫没有名号的弃妃。
本来皇上登基日短,后宫还未充盈,冷宫更是虚置。如今发落阮家,永巷也一下子填满,尽是被黜了封号的妃嫔贵人。
新帝即位,皇宫虽做了新修,但是被视为冷宫的阴暗角落,却还是破旧如昔,成了皇宫里最寥落的所在。不足以御寒的窗扇,漏风漏雪的屋瓦,再也无法踏出永巷半步只能老死的无望,让这里的气息十分阴冷压抑。
永巷之内,皆是废妃,以巷口石阶为界,永圈于内。
而今,就在巷口临着石阶,跪着一个女子,素面素衣,青丝未绾,如黑瀑委地。最令人惊诧的是,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像是有了身孕。即使如此,她也跪的笔直,身下白色的裙裾被地上化雪后的泥泞沾染,使她宛若墨色中开出的一朵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