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隔了山遥水长、悠悠岁月,杂着欢喜同绝望,笑容与泪水。曾以为会心潮澎湃、久难平息,但当真见着了,却只是一种释然后的淡定,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大抵如此般。
“微臣参见皇上。”逼着自己忍下刺骨的痛,赵爰清从容地行完君臣之仪。倘若略去苍白的面颊与溢出的鲜血,着实是大气、淡然的女官。
苏清清最怕疼,一受伤,大也好,小也罢,都盼着齐彦铭能哄一哄。像所有恋爱中的女孩,她喜欢听软软的情话,收贵重华美的礼物,只是他向来不做。
但隔了两辈子,那么漫长的蜕变,她早不是离不开他的苏清清。这回,不管长路漫漫,有多少的辛酸、苦楚,她都会咬着牙走下去。
“陛下。”见着外人,云楼青不好唤周墨寒的小名,却被他不满的目光盯得害怕,连忙上前挽住他,“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昨晚我求了许久,你硬是不肯松口。我没法子,只好偷偷溜来。”
“身为朝中女官,你们就是这样照看娘娘的?”周墨寒不好对云楼青发火,只能冷冷地盯着赵爰清。
“陛下,此事确是微臣的失责,微臣自当领罚。”赵爰清低头跪着,却不卑不亢。
“自是你们的失职,若娘娘出了事,可不就是罚罚。”
“阿琥,是我自个儿硬要来的,不干爰清的事。她方才为了护着我,都被箭射伤了,你别罚她。”云楼青一听就慌了,拽着周墨寒的衣服,连撒娇带撒泼,好不容易让他松了口。
“算了,既然娘娘开恩,就不用去司正司领罚了。”周墨寒觉得,小夫妻恩爱不能到旁人面前,何况身边还站着齐国国主,遂示意云楼青收敛些。
“微臣谢陛下开恩,谢娘娘开恩。”赵爰清获准起身,但仍微微低头,看不见齐彦铭灼灼的目光。
“朕内廷之事,倒是让国主见笑了。”周墨寒处理了内事,不得不顾忌身边的齐彦铭。
“无碍。”短促的两个字,但隔了许久年光,仍是触发了心底深处的琴弦。我以为我记着你所有的言语音容,喜乐怒骂,可如今听着,却像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旋律。
“阿彦,你就不能多说点吗?”苏清清将茶盏咚地搁下,大眼瞪向齐彦铭,“每次我同你讲十句话,你就回我半个字。上回晚上我说了许久,你竟睡着了。”
“噢。”齐彦铭接过茶盏,抿了些润喉,继续翻书页。
“阿琥,你先让人送我们回去吧。我有些乏了,况且爰清伤得重,我想找太医替她包扎。”云楼青挂念赵爰清的伤,也分不出精力玩乐。
“我同齐王一道来狩猎,没带随从。”周墨寒对齐彦铭道,“恐怕得耽误齐王春猎的雅兴,朕要先送皇后回去。”
“不会。”齐彦铭握了拳,死死压抑着什么,“何况是孤的箭惊了云皇后,还伤了这位女官。”
“那一同回去用午膳。”周墨寒看了看赵爰清,“赵掌酝,你一会备好酒,得挑最好的佳酿款待齐王。”
“微臣遵旨。”赵爰清痛得想晕过去,但这会没人扶她,何况当着齐彦铭的面,她决不能示弱。
上马时,赵爰清尽量用右手发力,却难以避免地撕扯到伤口,血早将青色的布浸红,还不断涌出来。
强撑着骑到寝殿,左臂几乎没了知觉,纪枝枝见了她们,总算松一口气,可看着赵爰清惨白的面色,连忙和筠竹一道扶她去殿里休息。
赵爰清咬着牙,一面让医女替她清理伤口,一面和身边的以木交代周墨寒吩咐的事务,“你一会带人把藏着的雪里青搬出来,大约要两坛,记得让搬的宫人小心些,这回带的雪里青少,若是摔碎就出事了。”
“大人,奴婢知道了。”
“嘶……”赵爰清皱了皱眉,宋医女加大了力道,痛得她汗水直落。“你先差人搬酒,等伤处理好,我再过去。”
“大人,您还是别说话,好好歇一会。”以木看着赵爰清难受却硬撑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外头就交给奴婢来打点,奴婢跟您这么多年,送酒又不是头一回,您就安心休息。”
“那你千万仔细着,别出了差错。”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仍是不放心。宋医女终于上好药,用绷带牢牢缠住。留下每日的药方,并嘱咐一番才离开。
纪枝枝端了碗黑米红枣粥坐到她旁边,赵爰清刚想接过,却被她用手推开,“你受了伤,还是我喂你。”
用勺子舀了些,纪枝枝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嘴边,“这黑米红枣粥养血止血,味道也甜津津的。”
赵爰清顺着尝了一勺,她素来喜甜,纪枝枝便多加了冰糖,“你不去照看皇上和齐王的午膳,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娘娘让我替你做些补血滋养的食物,就和陛下说,她想吃西岭厨子做的野味,刚巧陛下同齐国国主猎了好些山珍。”纪枝枝又舀了一些,“出来前给你炖了乌鸡汤,眼下正让筠竹看着火。这乌鸡还是齐王转送给娘娘的。”
“是吗?”赵爰清愣了愣,慢慢咽下粥,“齐国国主为何会出现在西岭,还同陛下一道狩猎?”
“我是刚听娘娘说的,好像这回西岭之会,陛下专程给齐国送了帖子,似是要商议齐、宋、梁三国之事。”粥慢慢见了底,纪枝枝将碗搁到一边,“他是今早到的西岭,据说就是他的箭射中了你。”
说着就要看赵爰清的左臂,“这箭飞远了,力道应变小许多,怎么还刺、得那么深?”
“兴许是齐王的箭法好。”北方诸国的王室,对皇子的武艺教习就像大荣对儒家经典的要求一般严苛,齐彦铭十五岁就能百步穿杨,跟着冯老将军打败了侵入边境的卫国,还连着攻下几座城池。
随后封了王爷,娶了冯老将军的女儿做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