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的公司派个女员工来了,打断了雪怡的回忆。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她看看表,十一点,不知不觉已经度过了三个小时的沉闷气氛。女员工是跳过了鼓鼓囊囊、歪歪斜斜、挡在了门口的提包进来的,看看不是有人生病,敷衍几句就走了。
雪怡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三十多个小时跟吃喝拉撒没了缘分。肚子里上满下空、整个身体头重脚轻,她想躺下缓解一下身体的失衡,但她不敢,她怕由于自己的举动引来“杀身”之祸。
早上,她的膀胱就有了感觉,她多想立刻从屋子走向厕所,但她不敢,生怕一个细小的声音引起儿子狂怒、媳妇教训。
她能忍着饥饿熬过中午、熬过下午,但憋尿的难受使她每过一刻,就跟熬过一百年似的。
她眼看着儿子与媳妇轮换着洗脸、吃饭、上厕所,自己就跟犯人似的被看管着。她还是不敢说不敢动,生怕恶魔似的二柱、禽兽般的三柱再次从李梦身上体现……
就在她头晕脑胀、腿断脚麻、痛苦难忍、焦虑不堪的时候,李梦的公司下班了。老板娘打电话把李梦叫到公司,雪怡才敢到厕所痛快一番,完事后又规规矩矩坐了回去。
一个多小时后,李梦回来了,喜笑颜开地坐在雪怡身边说:“妈,今天是我错了,我们老板娘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她妈妈给她带孩子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出去走的时间长了,她妈妈也不高兴。
“妈,我今天不是赶你走,只是想让你给我们道个歉。这下,你不用道歉了,我来对你说声对不起。不过妈,为了我在公司的面子,把今天的事说成是你们两个闹的。老板娘也说婆媳闹矛盾很正常。”
李梦说着,歉疚地看着姜媚说:“姜媚,今天把你也扯进去了啊!”
听完儿子的一番话,她终于明白儿子一整天把她逼在屋里的想法:
他们出去玩耍,自己要负责任地给他们看好孩子。孩子哭与不哭,自己都没有不高兴的权力。每天必须依着他们,每天必须笑脸相迎。她要不高兴,就得饿着肚子给儿子道歉。她稍有不慎,就会被儿子驱逐出境。
天哪!在丈夫跟前很难!在儿子跟前一样难!!这难道就是自己充满骄傲、充满希望的儿子吗?太可怕!太不可思议了!
姜媚说:“我理解。可是,昨天妈也有不对的地方。为什么我们给李炎按安电扇的时候没说哄不住孩子,单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叫我们回去呢?这不是成心刁难我们、偏爱李炎吗?”
雪怡啼笑皆非,“我怎么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在干什么?就四点多打过一次电话,后来再没打过,谁知道你们正在吃饭?电话里我就告诉梦儿不要给炎儿安电扇了,是他不听呀!”
姜媚转向李梦问:“妈说过不用安电扇了吗?”
李梦说:“妈说过,你当时很不高兴,我就没有对你讲……
接下来的日子,雪怡以泪洗面,眼睛红肿。每天思念着云祥,思念着老母亲,思念着过世的父亲。虽然思虑成疾,但鞭长莫及,忽然间想到了自我安慰的方式,她要写!她拿出了日记本,纸上的文字挡住了将要跌进万丈深渊的心。
2001年6月6日
这几天我一直在痛苦中挣扎,眼睛哭的模糊不清。二十多年来心里的伤痕好似被震裂,又开始滴血。因为我生活中的两根支柱有一根开始歪斜。多么可怕!多么可怕!!
以前我听到“死刑”两个字是那么畏惧,现在我觉得非常可亲。因为它对一个罪犯来说是报应,也是解脱。对一个癌症患者来说也是对痛苦的解脱。
然而对于一个心里受尽折磨的人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我多么羡慕张鹏(李梦的高中同学)的妈妈患个绝症,名正言顺地死去。死后得到的是亲人们的惋惜与悲痛……
2001年6月7日
我一直对大儿子偏爱,除他以外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因为我不敢,怕小儿子不平衡而记恨。可是反过来了,是偏爱的大儿子开始记恨了。如果两个都恨我,我怎么活呀?我害怕!
2001年6月8日
我在这儿将近十个月了,心里面的抑郁谁能知道?谁关心过我?我自己苦思冥想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想说,没人搭理,想哭,怕人看见。如果我什么都不顾,也许会好解决一些。可我还想顾及周围的人,你们为什么不顾我……
……
三柱应付完雪怡之后,他的心一时间是收不回来的。自己有钱在手,何不挥洒自如?
这一天,他兴冲冲来到了一个熟悉的饭店,要了一个冷菜,一盘过油肉,一个易拉罐雪碧,最后又是他喜欢的炒饼。
虽然李梦婚礼之后剩下不少冷菜,不少肉菜,还有鱼什么的,但哪儿有新鲜的好吃?“雪怡她们能到北京吃新鲜的,我为什么不能?”他把婚礼后所剩的食品全部送给了二曼,他们家人多,够他们几天吃的。
三柱正准备打开易拉罐,忽然看见门口进来一个人。“啊!是存宝!”三柱赶紧站起来迎过去:“存宝,那次你开车送我的老婆孩子回家已有二十多年了吧?你也四十多岁了吧?”
“当然,当然。咱们多年不见,都显老了。你不是比我小两岁吗?我都快五十了。”存宝边说边随着三柱坐下来。
“哦!你还记得咱们的岁数?这些年忙忙碌碌的,我连自己的岁数也快忘了。”三柱像见到亲人,对存宝诉说着二十年来自己的辛苦和冤屈。
三柱是怎样利用午休的时间教孩子写字;怎样半夜里陪孩子做作业;怎样起早贪黑送孩子上学;怎样骑三轮车拉孩子到县城领奖。
孩子上初中到城里,一礼拜跑三次照看孩子,上高中虽然不用再接送,但每个星期都往城里送吃的,家里还忙着生意……
他说:“李梦考上大学后,我为了照顾李炎的饮食起居,抛下家里的生意到城里打烧饼,一天干十八个小时。我这些年挣的钱全投在孩子们身上,现在他们把他妈带到北京享清福去了。”
存宝没有理解三柱的意思,羡慕地说:“你儿子真争气,我老婆就没有你老婆的那个命。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三柱也听不进存宝的话,絮叨着他的冤屈:“唉!他妈跟孩子享福也就算了,最不该的是把我省吃俭用积攒的几千块钱也带到北京。存宝你说,两个孩子都大学毕业挣的是高工资,差她带去的几千块钱吗?”
存宝更加不懂,投来惊奇的眼神。
三柱继续说:“按理说我也该问孩子们要钱享清福了,但我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也不是不争气的人。他们想把我困在家里受罪,我就是借钱也要把生意做起来,让他们看看人害人是害不死的!”
存宝终于懂了,原来他是炫耀他自己!赶忙竖起大拇指说:“三柱,你真是个有志气的人啊!我这一辈子最佩服的就是有志气的人……”
存宝投其所好,把三柱夸耀一番、感叹一番后,又投其所好地问:“三柱,你现在是‘光棍’一人?”
“是呀!唉——!”三柱长叹一声,故弄玄虚说:“怪不得以前有人提醒过我,为了孩子,苦了自己。我当时为了孩子什么都听不进去,现在我是有苦难言啊!”
“三柱,现在社会的人谁还折磨自己?幸福街那里有好多小姐,你怎么不去那里开开心呢?哎!对了,听说现在又来了几个外地的,特别漂亮,就是价格有点高,你……”
三柱连忙摆手,“不去,不去。老弟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一辈子都不做歪门邪道的事情。”
三柱虽然说不去,心里却打着主意:我李三柱可不是一般小姐能过得了眼的,钱无所谓,消费多少,也是雪怡回来还的……
……
雪怡用文字把她的痛苦刚刚释放出来、心情稍微平静的时候,李炎打来了电话,传来了更让她震惊的消息:他的父亲要向磷肥厂的一个职工老苏借一万元钱,老苏打电话看看家里的其它人是什么意见。
雪怡说:“你爹一定是借钱给你交学费。”
李炎的声音悲哀而无力地说,不是。他爹前几天已经借了人家五千了。雪怡惊疑地问:“什么?刚借人家五千?哪天借的?他借钱干什么了?”
李炎说:“我也不知道,昨晚我听了也非常生气,一晚上没有睡觉。不光是这个消息,他这将近一年,已经欠了一万四千元的外债。妈,你给老苏打个电话吧,我有他的号码。”
李梦和姜媚听到此事也非常着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姜媚站在那儿不停地说。李梦说:“妈,你告诉老苏,千万不要把钱借给他。”
雪怡拨通了老苏的电话:老苏重复了对李炎说的话。
雪怡问那五千元是什么时候借的?老苏说等一下看看借条上的日期……
雪怡:“我听清楚了,是五月二十四号?嗯,现在是六月七号。这么短的时间又借一万?嗯,嗯,先说说我的意见吧,你如果针对他一个人,愿意借钱给他,我们也管不了,以后你只能向他一个人要。对对对,我们不管。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