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怡也热,雪怡也渴,因为她也是人,但是她舍不得。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她认为儿子要一千元,是靠一元一元摞起来的。一支雪糕五角、一元的不在乎,可是日子久了积少成多,儿子要一千她就凑不够。
她不能啊!她在家里忍一忍、挺一挺都能熬过去。可是儿子出门在外,他要没有钱,那可就太惨了。
有时候她也去冰柜里翻一翻,看看有没有压扁的,有没有化开后流掉的。她找到后只是感觉一下清凉的气息、含一口水果汁的味道。她又收起来了,放进冰柜上面的筐子里,因为她想到了炎儿。炎儿吃着,她心里舒服。自己吃掉,她会后悔一整天。
……
就在她听到人们的赞扬声、就在她的心里得到平衡的同时,也听到了温平村人对她的污蔑,是春亮专程到城里指责她的。
春亮先描述了三柱回去的可怜神情,又把人们的议论和谩骂说与雪怡听。尽管雪怡反复申辩事实的真相,尽管说她的行为走得端、行得正,并且有周围的邻居作证。
春亮声称三柱说的也是事实的真相,并且盛气凌人地说:“你以为梯云阁的人对你好,温平村的人就会对你好吗?你要想清楚,你总归是温平村的人,老李家的人,你在梯云阁再怎么表现,终究还是得回温平村去。
“你以为我叔叔赔钱,他们会骂我叔叔吗?非也!他赔钱的真相只有我们知道,我们不说,是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而且别人都以为我叔叔挣的钱全让你给挥霍光了,才没有钱供你的孩子上学……
“现在好了,你有理由到城里来了,你看不起农村的男人了吧?与其以前还有人将信将疑,现在你的不轨,正好印证了我叔叔以前对你花心的怀疑。更让人气愤的是,别的女人找男人还能挣点钱贴补家里,你却是把钱贴给了野男人。
“虽然以前你有情人,但还能容纳下我叔叔,现在到城里你更猖狂了,嫌他碍事,干脆把他赶走了。叔叔真是可怜,自己费心费力建立了一个烧饼铺,却被老婆赶走,还得背井离乡到太原卖菜。真是天理不容啊!
“你口口声声说你为了孩子,你不觉得脸红吗?真正为孩子的人是我叔叔!你这么大岁数了,应该知道村里人对一个人的评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在村里的生存问题。”
雪怡被春亮连珠炮似的一席话的话震的快要晕了。但她还是问春亮:“你每次来,我不就坐在这里打烧饼?有时间出去消费?有时间找野男人吗……”
春亮撇嘴冷笑着,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世上的事这样不公平呢!千辛万苦为了孩子,倒落个折腾家产又不守妇道的名声!吃喝玩乐、蒙哄拐骗的人却得到了别人的同情!不用春亮提醒,雪怡也担心自己能不能回温平村?
她确实没有时间,就算受到天大的冤枉她都没有时间找地方诉说,只有口问心,心问口自问自答。她早就得出一个结论:只有“忍”才是属于她的;只有“干”才是属于她的。
雪怡开始可怜自己,难道处处谨小慎微的自己将要变成一堆狗屎吗?难道自己真的回不了温平村吗?几天来她感到烦闷、委屈,几天来耳边响着春亮的话语。就在她萎靡不振的时候,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来了。
这个女人四十出头,长的体态丰满,白白净净。但她说话的语气却跟她的外表极不相称,刚进门就气势汹汹地说:“你们借我的两百块钱,该还了吧?”
雪怡听后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我们借你钱了?你是谁呀?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向你借钱呢?”
女人对雪怡的回答很不高兴,更加怒气冲冲:“你丈夫借的,是你花了吧!你装傻呀!”
自从来到这里,雪怡的记忆里从没有向别人借过钱。她坚定地说:“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花过你的钱,你一定搞错了。”
女人见雪怡死不认账,简直要跳起来了“不是你花、也是你儿子花了,你想推卸吗?”
雪怡为了弄清楚原委,心平气和的问:“他是什么时候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也缓和了,一边回忆,一边回答:“就是九月份开学之前,最早也是八月二十五号以后吧。我们正在办理我儿子交钱上昔阳中学的事。
“你丈夫匆匆忙忙跑去,很着急的样子说:‘快!快点!给我拿二百块钱!我儿子要到北京上学还没有钱,他在车站等着哪’!我当时没有多想就给了他。现在说清楚了,该还了吧?”
这回轮到雪怡理直气壮了:“你怎么就不用脑子想一想?我再怎么倒霉,也不可能孩子到了车站才到处借钱吧?我孩子是上大学,不是逛街。
“如果他身无分文,你的二百块钱能够吗?好歹我还开着一个烧饼铺,我能让他借二百块钱救急吗?再说,我儿子今年暑假要到怀柔军训,八月十六号就走了,怎么会二十五号以后还在车站等呢?”
中年女人考虑了一下说:“说的也是,三柱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等他回来再说吧。”
……
三柱在河南住了十天,受到了姐姐一家的热情款待,他告诉了姐姐两次外出干活的真实经历。
姐姐、姐夫自从回老家跟雪怡唇枪舌战以后,也对雪怡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姐姐说:“自从那次我跟雪怡接触以后,我觉得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比咱们家任何一个人都聪明理性,很有城府。以前我只是听咱家人的一面之词,对她有很多误解。经过那次谈话,虽然我没有争到理,但我觉得她作为咱家一个最小的媳妇,真是受了很多的委屈……”
姐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姐夫接着说:“三柱,你还是回去打烧饼吧,不要再有别的想法。一个女人都能在城里支撑一个门面,你作为男人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你回去听她的没有错,只要对咱家庭好,对咱孩子好,你就不要再耍什么大丈夫脾气了,好不好?”
当他们听说李梦考上了北京的名牌大学,又是姥姥舅舅拿钱资助的,更是对雪怡刮目相看,而且心生愧疚。毫不犹豫地拿出五千元,对第一个上大学的侄子表示一点心意。同时劝说三柱以后不要再好高骛远,踏踏实实地跟雪怡一起过日子,把两个孩子培养成才。
两个外甥又各自拿出五百元装到三柱兜里,并且拿出自己的衣服把他装扮的焕然一新。三柱提着大包,提着纸箱,雄纠纠气昂昂地回来了。像久别故里、回家探亲的绅士,笑咪咪地跟熟人们挥手致意,向烧饼铺门口走去。
雪怡看见后,她那厌恶、鄙夷、憎恨的心情同时涌上心头。她疯狂了!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三柱刚刚把纸箱放在地上,把提包搁在纸箱上。雪怡就已经放下手中的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扑了过来。因为她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她要和三柱决一“死战”!
她的双拳砸向三柱的胸脯:“你给我走!你给我滚出去!这儿再也不是你呆的地方。我这里不是旅店,决不能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滚!你滚呀!滚……”
雪怡使足浑身的力气用手打、用脚踢、用头抵。三柱不躲、不挡、只是呲牙咧嘴,却始终不吭气,也不肯退出门口半步,他怕此时出去,就再也进不来了。
围观的人纷纷议论着:“他才走了几天?怎么又回来了?他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他不是男子汉吗?他不是去下煤窑挣钱了吗?这么几天就挣回钱来了?”
“我不相信他能挣回钱来?在自己家里干活还是能懒一下算一下,出去谁要他呀?”
“作为男人,还有B脸回来?真够脸皮厚的。我要是他,就是碰死在外边也不回来了。”
他们看见雪怡对三柱又打又踢很解气,怂恿雪怡撒泼撒气。只要三柱胆敢还手打雪怡一下,他们就一起去教训一下这个言而无信;这个自私懒惰;这个玷污男人形象的卑鄙小人。
雪怡的力气耗尽了,瘫软地坐回凳子上。不顾案板上的面粉,爬在上面痛哭流涕。她哭着哭着,开始了头疼,开始了恶心,不得不回到里屋躺在床上。
她又一次看见了屋顶上挂着的打吊瓶的绳子,想到自己死里逃生;想到春亮对她说的村里人的评论;想到中年女人要钱的蹊跷;想到自己一个人顶两个人干活,用疲惫不堪的身体支撑着这个沉重的家庭。又一次从干涩的眼睛里流出了伤心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