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昔阳县又是一个丰收年。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
人们欢欣鼓舞的同时,又得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大好消息:元宵节,要有几个影视界扮演伟人的大明星来大寨观光、视察!
县委决定夹道欢迎!丰收、“伟人”同时庆贺!要在元宵节接受“伟人的检阅”,县城附近的乡镇、村庄,都必须选派文艺节目隆重参与。
温平村委会也为了扼杀“赌博”的风气,促使村民享受精神文化生活。除选派上好的节目到县城演出之外,决定正月二十五的关帝庙,也要举行盛大集会。
并号召全村社员各尽所能,人人报名。以小队为组织单位,奉献节目。所以刚过春节,各小队队长就组织几个文艺骨干分子提前选择、组织排练。
随之,各个“赌场”消失了,排练工作也一天天到了紧张阶段。谁也不愿意自己小队的节目是最落后、质量最差的。
三柱跟随打牌的哥们参加了锣鼓队,他是拍小叉的。
上高一的李梦,今年很轻松,春节在规定日放了寒假,比去年提前了几天。
三柱很不适应,由于李梦的个子已高出自己,使三柱的言行举止受到了最大限度的控制和压抑。
他盼望李梦跟去年一样,过完春节(补课)早回学校,或者孩子们到毛家庄住一段时间,他就肆无忌惮地向雪怡发泄,来缓解他的沉闷与压抑。但,事与愿违,他们跟雪怡好像有粘合剂,拜年回来就不离她的左右。
看着他们开心快乐的样子,三柱是度日如年啊!
要不是为迎接二十五的庙会;要不是他在本小队的锣鼓队里参加排练,他根本就坚持不下去。
好不容易熬过了元宵节,就到了寒假结束。李梦离开,李炎上学,三柱对排练的热闹场面倍感厌恶。看着空荡荡的屋里,正是他发泄情绪的用武之地。他要给雪怡敲敲警钟:孩子带来的快乐是暂时的,永久的快乐掌控在三柱手中。
三柱心知肚明:雪怡以前的离家、离婚,纯属吓唬他、掌控他。用不着瞻前顾后,更不怕拆散家庭。他选择了比较安静、时间较长的下午,他要把憋屈的话语全部倒出来,他要把这段时间的痛苦还给雪怡!
他先把香烟、火柴安排在身边,不为找寻而耽误谩骂时间。他要坐的舒舒服服,不能因困倦而影响谩骂的情绪。
三柱把铺盖搬在炕中间,脱鞋盘腿坐在了炕上热乎的地方,身体靠着铺盖。三柱先点上烟,开始了:
“白雪怡,我看你又长起贱肉来了,过段时间不给你割一割、剔一剔,你就会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以为你的儿子能为你做一辈子的主?真是异想天开!痴心妄想!别人都知道培养出孩子真正受罪的是大人,可你为什么不知道呢?
“你不是自以为很聪明?你也不想想,他们以后活的快乐、活的幸福,他能为你摘一个谷穗吗?能为你拉一车玉米吗?能替你锄一下草吗?不能!你病了能给你做饭、倒水?没门儿!你以后靠的还是老子。是老子,你懂吗?”
雪怡跟犯错的小学生一样,坐着小板凳,挨着炉子,双手托着低垂的脑袋静静听着。
半个小时后,三柱边下地,边穿鞋边说:“你不是一正月挺高兴的吗?现在怎么不高兴了?”
三柱穿鞋后走向门口、掀起门帘,看看外边连鬼影都没有一个。放心地走到雪怡脸前,用手揪住她的头发,使她把脸仰起来,直冲着三柱凶恶的面孔。三柱弯腰大声喊:“你高兴呀!高兴不起来了吧……”
三柱反复问了几句,又狠狠推了一下,松开抓头发的手继续骂道:“所以你在老子跟前就是一根叫驴鸡巴,老子用着的时候靠前,用不着靠后。老子想要你在,你就得在!想叫你走,你就得给我滚出去!你懂不懂?你懂……
“你现在可以叫你的儿子给你做主呀!不可能了吧?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说不定以后我们会合起伙来把你孤立!”
雪怡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阵震颤:“可能吗?那么可爱的儿子,能跟畜生不如的父亲合在一起吗?”
雪怡顾不上多想,听着三柱的下文:“你要想你的儿子一辈子给你做主,一开始就不应该培养他念书。你后悔了吧?后悔了现在也可以叫回来呀!不叫吧?不叫?以后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三柱的谩骂却毫无根据,没有孤立她的具体计划,不想继续听下去,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三柱就在门口,她根本出不去。站起来在箱子上拿起一本书,坐回原地装模作样地看着。
三柱看见雪怡不听自己谩骂,把书夺过来说:“书是我借的,你不能看,我现在就还给人家。”说着走出门外。
雪怡以为三柱骂累了,找借口离开,趁机到排练场,这场风波就会过去。没想到就一小会儿,书被送走了,三柱又回来了,坐在原来的位置接着骂。
雪怡又拿起孩子的语文书,专心致志地翻起了书页,找了一篇古文进行研究。三柱厉声喝道:“你把书给我!”
雪怡理直气壮:“这本不是你借的。”
“把书给我,我让你走——!听见没有?”三柱吼着。
“不,不,孩子刚刚开学,我不能离开。”
三柱更加歇斯底里:“叫你走,你就得给我走!顺路到学校把你的孩子也领走——!”看见雪怡不动,三柱又跳到地上。
“你听见没有?你把炎儿领走,不要叫他再念书了,要不然没有一个会替你做主!今天叫你走是对你的恩赐,你不走,咱就离婚!把手续割断,我看你还怎么有B脸再呆在我家里?”
雪怡看见三柱不依不饶,她又不能离开,说:“过两天庙会就开始了,每家每户都忙着筹备,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每年咱家都有客人来,今年又这么隆重,谁家的客人没有女人招待?
“你让我离开,客人来了怎么想?他们以为我不想招待客人提前躲起来了!你就再宽限几天,等过完庙会,我再走还不行吗?”
“我让你走,就是为了让邻居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让客人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就是小气、就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就是害怕客人吃你的饭。让人看看,我李三柱跟着这样不懂人情世故的老婆是怎样生活的。”
三柱说着,凶狠地把她的书夺走,扔到门口,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拽起来,推到门口。
雪怡看看天色已晚,三柱烧、杀的场面出现在眼前,为了孩子的安全,她要做出妥协。“你放开我,我走,我自己走。”
三柱松手以后,雪怡又提了一个条件:“你把今天下午说的话全部用录音机录下来,我马上就走,带着炎儿一起走。”
三柱没有回答,他是不会答应录音的。他本来就没有赶走雪怡的意思,更不能让炎儿离开。
三柱知道雪怡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走的,因为炎儿游行的服装、鲜花(学校也在排练节目)需要雪怡安排。三柱看看到了放学时间,他停止了谩骂,不能让炎儿察觉到今天的事情。三柱就势坐在小板凳上,雪怡站到了门口……
天,伸手不见五指,寒湿的空气压的人透不过气来,雪花在黑暗中悄悄飘零,随之漫天纷飞,刹那间遮天盖地。虽然家里一切照旧,但气氛跟外边一样沉闷。
李炎因排练游行的舞蹈,没有家庭作业,早早睡下了,眼睛看着电视。
雪怡收起碗筷,看一眼炕上的炎儿,开门出去。
雪花打在她的脸颊,跳到她的睫毛上,虽然冰冰的,但感到无比舒爽。她干脆闭着眼睛仰起脸,任凭雪花往她的脸上堆积、堆积,最好堆积到她的心里。可是,雪花融化了,流向她的脖子。手里的碗筷也开始冰凉,这时的她才漫步走向厨房。
她的心没有因雪水的冲刷而清爽,反倒因太过的寂静而触及到下午的情景。她的丈夫就跟冰天雪地一样冷酷无情,就跟化掉的雪水一样透心寒冷。冷的害怕、颤抖,冷的浑身上下都往心脏处靠近,逼迫着心脏紧缩、紧缩……
半个小时后,厨房再也没有活可做了,她去了东边的窑洞喂海狸鼠。
她拉开电灯,坐在炉子旁边的小板凳上,想借炉火的烘热先把紧缩的身子放开,伤心的泪水却顺着雪水的痕迹、顺着冰凉的脸颊滚下来。
她不想让孩子看见,也不愿让三柱知道。看见她流泪的,只有那不懂人间冷暖的四只海狸鼠。
她想着三柱凶恶的面孔,不寒而栗!想着三柱嘶哑的声音,痛不欲生!自己该走?该留?她问鼠?还是问自己?最终舍不了的还是睡在炕上的炎儿。
“炎儿啊炎儿,你为什么比你哥小四岁?小两岁该有多好啊!如果你早点长大,如果你早点离开家,妈妈会毅然决然地做出选择,妈妈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布满恐惧的阴森森的人间地狱。”
雪怡哭着、想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猛一抬头,看见了门口进来的三柱。
“你怎么还不睡?”三柱问。
“嗯,我、我不想睡,孩子睡着了?”
“嗯,已经睡着了。”
“我还没喂鼠,你先回去睡吧,我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雪怡说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