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腰部疼痛,额头上缝了三针,是自己双手叉着腰从手术室走出来的。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又经过透视、照相后,没有明显的症状,需要观察一天,没有内伤就可以回家了。
雪怡扶着三柱向病房走去,并陪着住院。
二柱跟一个叔伯大哥张罗着找了一辆汽车,拉着东街的几个男人去老庙坡,把瑞彬、三轮车和瓜子一起拉了回来。
三柱回家了。为了方便照顾,全家人一起住到了厨房隔间的大炕上。
厨房是今年开春重新整修的。原来是三间一个大房子,冬天特别冷,又方便(三柱)打人,所以雪怡考虑把它隔开。
一间是灶火、水缸和做饭用具,挤的满满的。剩下的两间是一个屋,屋里盘了大炕,以防正月过庙会的客人便于住宿。没想到,秋后就派上了用场。
刚回到家,三柱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呻吟声、喊叫声此起彼伏:
“憋死我了——!”“疼死我了——!”的声音响彻房间。更为严重的是,翻身的次数十分频繁。隔几分钟就翻一次,而且全用雪怡帮着。再后来起卧的次数也突然加剧,更需要雪怡全权照顾。
正是秋末初冬的季节,人们都穿上了御寒的衣服,土炕开始用柴火烧热。雪怡这几天被折腾的气喘吁吁、腰酸背痛、汗水不断,耳朵里全是三柱调遣的声音。
有时,三柱那一百多斤的体重比几百斤大石头都僵硬、沉重。有时,又软绵绵地好似没有胫骨。雪怡费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的上身侧起来让他坚持一下,带她把三柱的腿部侧起时,他的上身又返回了原位。
她只好先把他腿部侧起,两边用枕头固定,再掀起上身。
三柱的胳膊软弱无力,雪怡不帮他拿到脸前,胳膊就跟死人一样永远在后边吊着。最难拿捏的是,力气要恰到好处,轻了,掀不动。重了,他大喊大叫、肆意谩骂,说雪怡是故意整治他的。
每翻身一次,雪怡的准备工作就得五分钟。一大堆被子、枕头、衣服,要把三柱的全身围的严严实实,掩的滴水不漏。最难的是:稍有不慎,一次翻身要重复好几次。
当她好不容易完成,可以松口气,可以上“厕所”,但来不及回屋就又听到三柱的喊声:“不行!不行!我要翻过那边去,疼死我了,憋死我了……”
她不得不跑回去,不得不接着用同样的方法再把他侧向另一边。气息还没有喘匀,又是三柱的喊声:“我想坐起来,快要憋死我了——!”
雪怡是掐着手指熬到第三天的。
这天,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让雪怡有一种红日当空的感觉。雪怡热情招待,巴不得他们跟三柱聊个三天三夜,她也好耳根清净、赶做一下家务活。
但不知什么时候三柱已经熟睡,雪怡抓着他的腿摇了几下,告诉他:“有人找你来了。”三柱却丝纹不动。雪怡不得不摇摇头,徒劳作罢。
……
这群人不是别人,是砖窑的老李领着烧砖工人要钱来了!烧砖的也是承包制,跟三柱、老李之间另签着合同。
面对工人出具的证据,雪怡无言以对。面对工人的情绪激昂、声声指责,雪怡不知内情,没有说话的底气。
她多么盼望三柱起来,也好解脱自己。盼望三柱“疼痛”难忍、无病呻吟或者大喊大叫,也好把这群人吓跑,帮她解围。雪怡奇怪的是:刚才还痛苦难忍的三柱,竟然睡的跟死人一样,三个多小时一动不动。
雪怡在无望的情况下,重整思路,搜寻对自己有利的理由。她避开烧砖的工人,转向老李,提出首先等到三柱伤好;要求老李一起去平定结账;
并要求老李还清那一千元贷款、取出三柱抵押的存单,再分一半南庄的纸钱给三柱。老李以雪怡不懂为由,又等不到三柱醒来,不得不带着工人不离开了。
雪怡送走他们,还没回到屋里,就听见三柱着急坐起来的喊叫声。
雪怡上炕,先把三柱扶起来。用身体靠着他的后腰,把被子靠墙摞了有三尺多高。站起来抱着他,使屁股和双腿离地、提起……三柱的双腿跟瘫痪了一样,一摆一摆的。
开始,雪怡最发愁的是三柱要躺下。她把他靠的被子掀到一边,双手抱着他的腋窝提着他把屁股送到炕中间,才有上身睡觉的空隙。但每当把三柱提起的时候,三柱总是屁股下垂,双腿绷直,用脚根蹬住炕上的褥子来增加前行的难度。
雪怡无法顺利前行,给自己喊起了号子:“一二!”一下,“一二!”两下……后来才找到窍门:当他的脚用力的时候,不但顾不了身子下沉,反而借助腿上的力量撑起身体。
雪怡因势利导,在他下沉的时候,停止,当他腿用力的时候,雪怡轻轻一提就提起来了。厚厚的棉絮加上滑滑的的确良褥单,反而很顺利。
尽管这样,几天下来,雪怡还是忙的弯腰驼背、疲惫不堪。
三柱这三天很受用,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其实,他的胳膊腿根本就没有受伤,腰部车压的疼痛也已消失。
只是肾炎的后遗症让他感到腰部经常不适,经常胀痛。偶尔让孩子们给他揉揉、站上去踩踩,却不敢向雪怡提起。为的是怕雪怡责怪他不好好养病、活该!甚至以此为由而幸灾乐祸。
想到那次肾炎,他也有怨气,他坚信自己不是暴徒。
他没有弄死妻儿的意思,也没有砸平毛家庄的举动。只是说说而已,只是行使男人的威严、施行的一种手段而已。为什么他们都当成真的?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至于吗?
三柱后悔的是:不仅没有控制、唬住妻子,反而让妻子反抗加剧,自己还落下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三柱只是想压制一下雪怡的嚣张气焰,不要成为遭人唾骂的泼妇就行;只是让她知道:“活是婆家的人,死是婆家的鬼”是女人的命运和定论。“女人的去留权在男人身上,女人无权决定。为什么雪怡抛下病夫、离家出走,就没有受到一点点指责呢?”
堂堂男儿,不应该被老婆束缚、被家庭束缚,否则,还叫什么家庭?还叫什么避风的港湾?
三柱想到小的时候,整个一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他跟小伙伴一起把驴粪放到碾上碾压,把碾的木框都卸下来了。别的小伙伴害怕碾的主人出来责骂,全都跑了。
只有他理直气壮,大喊大叫:“你家的碾就不是东西!”却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责骂。他全然不知道,那是因为他的手指被碾轱辘压扁了,骨头都碎了,他愣是没有流一滴眼泪。
所以大人们舍不得责怪他,还赞扬他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是真正的英雄!”
他还记得:七岁的时候,他经常说自己就是坏人,就是要杀人、放火,并拿起菜刀要杀掉大柱嫂和一个叔伯大嫂。她们只是关住房门声声求饶,后来不仅没有当真,谈论起来还“哈哈”大笑。
父母从没责怪与他,还说是干大事的材料,他感觉挺好玩的。为什么现在……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效应?
虽然肾病那次对妻子试探失败,这次老天又给了机会,何不重新启用?
但,前车之鉴必须谨记,拿孩子做赌注会引起公愤。经验啊!教训啊!尤其是白冰的到来,雪春两口子的频繁走动。虽然雪春开明,但兄妹毕竟是同根。只要在伺候的细节上加以惩罚,就不会造成影响,雪怡更没理由反驳、懈怠。
雪怡她最不该的是留住自己的妈妈、她的婆婆。三柱对她的惩罚被迫中断。终将不能折腾自己的母亲吧?别人会笑掉牙的。三柱只好把喊声减少、放低,起卧的要求缓慢了,但是对雪怡很不满意。
雪怡却恢复了笑容。婆婆可以帮忙喂水、喂饭,接屎、接尿,满足三柱细小的要求,她轻松很多。
婆媳俩人好像又回到了七年以前,还是那么自然、那么默契、那么无话不谈。
她们聊起了婆婆走后的那段日子。
雪怡说:“我最后那次叫你特别伤心,出去门口就泪水不断。”并详细讲述了打落牙齿的具体情况,说到伤心处摸起了眼泪。
婆婆听着听着,突然问:“你说你三番五次地叫我?那时候你要是真心,我早就回来了。”
雪怡问:“哪一次我不是真心?那次你附和春亮说出那样的话,我不得不离开。大柱嫂追出来,她说为了你的身体,让我停止叫你。她说,我叫你一次你就一晚上睡不着,怕你的身体吃不消。她说她一定会慢慢劝你,让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