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凌看着眼前这座高山,山虽高但不算奇,许是因为冬天的到来,山色不再苍翠,满山的大树绿叶不再,皆枯皆落。
褐色的落叶铺满那条笔直的山道。
笔直山道以石铺就,因铺路的石头就是出自这山,故山道与高山色彩一致,不分彼此。
邱北城走到山道前,扯开一簇褐藤,露出被褐藤掩埋的那块石碑,碑上写着:御剑宗。
“御剑宗?”邱凌走近石碑,看着那三个墨迹有些脱落的大字,轻声的说:“竟然是一个宗派?在隐龙学院崛起之后,世间所有的宗派或消失或成为学院的一部分,想不到夏朝里还有这样的一个宗派存在!”
学院在夏朝,夏朝的宗派理应成为学院的一部分,这是许多古书共同诉说的一个道理,这也是邱凌的想法。
温志成伸手摸了摸石碑,说:“看这光景,应该早已没落了。”
邱北城这时抬头看着笔直山道,轻笑一声后说:“没落是没落了,但还不至于消失。”
说完,他抬步走上山道。
邱凌看着邱北城的背影,想起自己在八排关的豪言,快步跟上邱北城,问:“父亲,虽然离立春还有些日子,但为免节外生枝,我们不是应该早早抵达皇城为妙吗?”
因为邱凌提早到达夏朝,所以邱北城见离入院试还有半个月,就带着邱凌和温志成远离官道,没有走向夏朝皇城,而是走到这座高山之前。
“御剑宗的宗主是我多年好友,上次来夏朝太过匆忙了,没有来这里探望他。这次我怎么也要看看这位当年的剑道天才。”邱北城说。
“当年的剑道天才?”邱凌重复了一句。
邱北城微微点头,说:“他在剑道上的天赋远远高于我,只是他与我一样……是一个傻子,一个为了某些莫名其妙的坚持而甘愿放弃一切的傻子!”
温志成踩了踩脚下那块不大平整的山石,抬头看着笔直山道,感慨说道:“既然是剑道天才,为什么不成为学院的先生,教出一个又一个的剑道天才?”
“他是御剑宗第七百七十三代传人,从一出世开始,他就注定要成为御剑宗的宗主。况且他真的只懂剑,不懂做人,更不懂教人。曾经有人求他授剑,结果那人剑未学成却身先死了。”
“若他入朝为官,呵呵,以他那性格,定必对政见不同之人拔剑相向。”邱北城沿笔直山道步向山巅,轻声地说着当年旧事。
“立于朝堂呼风唤雨,固然风流,手握大军纵横驰骋,固然威武,但官场上的诡谲又岂是世人所能想象的?我就是不愿为官、不愿为将、不愿向某些人低头才远走晋国。我带你们来这里,其实是想让你们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
邱北城说完停下脚步,盯着邱凌两人,轻声的说:“你们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们不用告诉我,因为你们可能一辈子也没有答案,也可能明天醒来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邱北城突然尴尬的笑了笑,满怀歉疚的说:“当年,我那位老师对我说这些话时,我心里竟然在想着一个女孩,事后还背地里嘲笑过那位老师。现在想来,真是对不住这位老师啊!今天我将那位老师的话转告你们,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因为我没有兴趣知道你们的答案。”
邱凌看着邱北城,发现父亲越深入夏朝越横眉紧锁,似是有重重心事,难以释怀。
邱北城继续向山巅走去,邱凌脚步慢了下来,在到达八排关之前,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更不会去想那看着遥不可及的未来。八排关一事之后,邱凌心中所想的只是,将一切屈辱十倍还给“某些人”,他甚至连“某些人”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只是单纯的希望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这样他就可以将那些屈辱还给“某些人”了。
“我现在还是这样想,这证明这就是我心里最渴望的。”邱凌心说,他看着已经站在山道尽头,立于山巅的邱北城,喃喃的说:“父亲,这就是我想要的!我知道你一定是放弃了很多很多,才换来一个浪迹天涯隐于山间的机会。你放弃的许多里,一定包括娘亲,对吧?”
邱凌沉默想着心事时,温志成突然握紧拳头大喊一声:“我要成为手握大军纵横沙场的将军!”
邱凌惊讶地看着温志成,恰巧这时有山风吹来,吹起无数落叶,落叶飞舞着经过温志成身边,让紧握拳头的温志成有着一丝异样的豪迈之气。
当邱凌和温志成走到山道尽头时,他们看到山巅之上有一个硕大的演武场,演武场的后面站着邱北城和一个中年男子两个年青人。
中年男子脸容并不见苍老,但却满头白发,一身布衣略显残旧。发如雪的中年男子的身后两侧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男的个头不高,神情有些落寞,这与他那年青的容貌有些格格不入。女的则意气风发的看着邱凌两人,神色间颇为高傲嚣张。
“邱凌,快来见过荆大叔。”邱北城对邱凌招手道。邱凌快步走到那个白发中年人身前,恭身一礼,恭敬地说:“邱凌见过荆大叔!”
“还有我呢!我叫荆晓璇,我比你大,所以你要叫我璇姐!”那个年青女子这时突然对邱凌说。这大大出乎了邱凌的意料,他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那个年青女子。
“看什么?我不光年纪比你大,修为更是比你高出几个境界。你能叫我一声姐,是我看得起你。”荆晓璇盯着邱凌,威胁般说:“来,叫声璇姐来听听。”
“晓璇,不要胡闹!”荆姓男子斥责一声,然后让荆晓璇向邱凌赔不是。
邱北城笑了笑,说:“荆洪,你也太刻板了!不爱打闹就不是年青人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还是去里面好好的聊聊吧!年青人的事就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处理。”
荆洪看了荆晓璇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与邱北城一起,走向演武场后的那座高楼。
那座高楼有九层之高,向着演武场这边的许多房间都显得很破旧了,有些甚至破损严重,窗棂不全,较完整的只有第五层那几间了。第五层那几个房间虽然也有浓厚的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尚算完整,窗棂还在。
“喂,你还不快叫我璇姐?”荆晓璇挥了挥手,将邱凌分散的注意力召了回来,盯着邱凌双眼,用威胁般的语气说。
邱凌叹息一声,说:“既然你认老,那我叫你一声璇姐又何妨?”
“你,你什么意思?你说我老?”荆晓璇指着邱凌的鼻子,质问道。
“不比我老又怎能做我的姐姐?”邱凌用无辜的眼神看着荆晓璇,反问一句。
温志成被邱凌的神情和言语给逗乐了,哈哈的笑了出来。
他一笑,神情落寞的年青男子马上扶额道:“你完蛋了。”
“萧萧,你说什么?”荆晓璇瞪着年青男子,责问道。
萧萧尴尬的笑着,说:“没,没说什么?”
荆晓璇哼了一声,盯着温志成,说:“你笑什么?”
温志成被荆晓璇身上散出的莫名气息给惊倒,支支吾吾的说:“没,没有笑什么?”
“没笑什么?你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大声,你说你没笑什么?”荆晓璇怒吼一般说,“你两个一起上吧!我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御剑宗的历害!”
邱凌闻言,惊奇的说:“就因为我不叫你璇姐,你就要用剑来教训我们?”
荆晓璇示威的抬起下巴,盯着邱凌,没有说话。
邱北城和荆洪站在演武场后面那座高楼的阴影中,看着荆晓璇和邱凌。当荆晓璇示威般看着邱凌时,邱北城轻声的说:“晓璇很像她娘亲。”
荆洪嗯了一声,几息后又说:“邱凌也很像他娘亲。”
“是啊!两个小家伙看着年轻,还有些胡闹,实则心思深沉……这跟我们年青时很不同。”邱北城说。
“我们年青时能有他们一半,估计就不是现在这样了。”荆洪说。
“假若我们年青时也是这样,估计她们就不会看上我们了。”邱北城笑说。
荆洪轻笑一声,抬头看着远处山峦,满头白发随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