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城虽然距离斯图加尔市中心很远,但好歹是第七行政区的中心城市,人口七位数起,闹市区的高楼大厦全拔起来摞一块儿还是能够比盒火柴要能吸引羊驼的视线。艾德记得羊驼,那群家伙有个很精致的别名,叫草什么什么,经常成群结队的在一些一般绝对闯不进去的地方没完没了的来回奔腾,怎么停都停不下来。
当然无论是闹市还是羊驼都和艾德没有关系。尤其是后者。此时他正开车到城市北方一个名叫兰谷的地方,很久以前丽城地方政府想要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区,结果到后来阴差阳错的搞成了富豪娱乐园。斯图加尔的一部分低调的有钱人——当然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聚集在这里,占领了这里,改造了这里。谷内的一座小湖连带着湖岸线一起被一家俱乐部所承包,附带水上娱乐服务。当然更过瘾的要数周围的赌场,那里面一个月进出的资金流可以供艾德在头顶养上十万头羊驼。
艾德开车进入这里,车头立着一把无形的尖刀,披荆斩棘。他一路来到了沿湖俱乐部门口,和把门的混不吝小角色们说了“阿尔伯特”这个名字之后,享受着星球级稀有野生动物的目光待遇把车向里开进了停车场。
他按照之前在电话中那位美女所说的,一路来到了这座比酒店还要奢华一点一四一五九二六倍的俱乐部顶层“超级高贵奢华”号套房门外,摁响了门铃。随后,那位美女为他开了门。
她和艾德想象中的样子有点不一样,或者说她这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艾德能够凭借声音而想象出容颜外貌来的存在。
她是个典型的黑直长,垂直的长发将两侧的脸颊都给挡住。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别出心裁的黑色金边三角牛仔皮帽,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标准的瓜子脸,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大概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她看着艾德,深黑色的瞳孔如同映不出影子来的厚玻璃,让艾德在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正赤身裸体的在市政厅做第二百五十届的市长竞选演讲。
“艾德先生。”
迷人而充满着压迫力——那种常年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特有的压迫——的微笑在美女的脸上绽放,充满真诚,非赝品,绝不廉价。她大开房门,对着艾德向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艾德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致命的妖精,但是他确定对方好像和昨晚抱着自己的照片睡了一觉一样的熟悉自己的长相。
“请进,艾德先生。”她说,“阿尔伯特先生在等你。”
艾德点头,进入房间。他走了两步之后就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他本来以为自己那个暂住的旅馆在丽城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和这里相比寒酸的不如蚂蚁窝。这里的厕所差不多比他整间屋子都要大。
美女一路带着艾德穿过带着阳光露台的客厅,穿过巨大的落地窗,穿过印着一长条夸张壁画的走廊,最后走进了一间类似书房式的内室之中。一个男人正坐在桌子后面看书。
那是一个看上去比艾德要大上不少的男人,大约四十多岁,留着金黑色的背头,穿着蛇皮质感的衬衣,衬衣下是绷绷的流线型肌肉,整个人姿势慵懒随意的坐在那里,单手拿着书,半张脸被挡在了书后面。在听到动静之后,他把书放了下来。他的嘴里咬着一根又粗又长的大雪茄,脸上戴着一副半新不旧的细窄墨镜。
他看了一眼艾德,盯着瞅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几秒,也可能是一季——然后,他对着艾德身后的女人挥了下手。
“依莉琪小姐,”他出声,嗓音听上去像混杂着泥浆的低闷雷鸣,“先出去吧。”
“是的,阿尔先生。”依莉琪伸手摁住自己的帽子,对着桌后面的阿尔伯特行了一礼,然后恭敬的向后退出了房间,只留下了艾德和阿尔伯特两人。
“请坐,艾德先生。”阿尔伯特对着艾德向自己桌对面的客椅伸手示意了一下。
艾德看着眼前的男人,沉默的闭着嘴,一言不发的走到椅子前坐下。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与一条人形巨蛇会话。
“首先,感谢你能接受我唐突的邀请来到这里和我见面,艾德先生。”阿尔伯特操着磁性的嗓音,伸手捏下嘴里的雪茄,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蒂,“你知道我是谁吗?”
“很不幸,我知道。”艾德干巴巴的说,“所以我才会来见你。”
他的脑中回想起今天早上在接到电话时,听到“阿尔伯特”这个名字的玛西脸上那仿佛在末日的海边见到一只跳舞的鸡一般滑稽的神情,以及在艾德心领神会答应邀请挂断电话后她对自己的解释。他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快了几拍。
阿尔伯特是“那边世界”的人,是这座空中大都会中真正意义上的黑帮高层,高层中的高层,地下王国最高等级的几位话事人之一。他表面上的身份是斯图加尔著名的慈善家、演讲家和作家,背地里则经营着黑市古董与洗钱的活计。而且不仅如此,他同时还是一个掮客,负责连接卖家与买家,作为第三方担保人而与地下王国各方势力都保持着良好紧密的联系。如果有哪些朋友相互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他也会接受邀请做一做“调停”的工作,是一个“中心枢纽”般的特殊存在。
之前被艾德和玛西抓到过的本来是传奇盗贼、刚刚转行黑市商人不久的尼萨一与之相比较起来,就是一只秃了毛的瞎眼睛老鼠。
这样的一个人忽然在此时来到了丽城,还找上了艾德,说要就艾德现在正在做的一些事情“谈一谈”——无论是玛西还是艾德,都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这个面他们必须要见不可。艾德很想知道阿尔伯特到底是要和他说些什么。
“我认识很多人,艾德先生。”阿尔伯特的脸上带着轻松而慵懒的笑意,眼睛藏在窄长如晶石一般质感的镜片后面,看着艾德,“我也认识很多侦探,大侦探,经营着大型事务所的那些精明的、老奸巨猾的鬼家伙。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我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没有多长时间。不到一年。”
“但是你很明显有着自己的路子,自己的渠道,能够查到很多和你一样的小人物很难触碰到的事情。”阿尔伯特重新将雪茄咬在嘴里,“比如关于我的事情。”
“……”
“不过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阿尔伯特笑了笑,然后身体前倾,两只手臂搭在了桌子上,十指交叉在了一起,整个人忽然认真了起来,“艾德先生,你了解黑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