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元震很挑食,真的很挑食。
张自在做的烤馒头、敖丙做的烤馒头、洋道士、王四分之二仙、甚至连白丸子家的大厨都给他做了一份儿烤馒头,可是所有人的烤馒头都不合他的胃口。
这几天里,大伙的早餐午餐晚餐全部都吃的烤馒头,吃的张自在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是一股烤馒头味儿。
“大哥,你这要的哪里是馒头,分明是要我的命!”张自在实在受不了这位挑剔的主。
“张哥别生气,我这不就是想要找到那个感觉嘛......”
“什么感觉,一个烤馒头你还想吃出烤熊掌的感觉来?你当我这儿是舌尖上的馒头呢?”
何元震:“没有,其实你们做的都比我想吃的那个烤馒头好吃。”
白丸子如逢知己:“看嘛,我就说我做的......”
何元震:“你的除外......”
白丸子小嘴一撅,跑到一旁去和饺子玩了。
饺子不嫌她做的难吃。
饺子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好吃,什么是难吃。在他的眼里,除了包子以外的东西,只有能吃和不能吃的区别。
何元震继续道:“其实,我想要的并不是好吃的烤馒头,我只是想要找到当年吃的那个烤馒头的感觉......”
何元震在十几年前,做过灾区的志愿者。
那一年他还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怀着满腔热血去支援灾区。
和他一起去的,还有来自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各类人,司机、律师、医生、学生、老板,他们从各个地方怀揣着一腔热血赶赴这里,只为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志愿者队伍中,有一位身材瘦小的学生,平日里总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别人和他讲话时脸都会红到耳根。
他也是怀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只可惜,他只有一腔热血。
瘦小的他连提一桶水都得喘上半天,搬一块儿石头都会闪了腰。
志愿者队伍的各位都戏称他为小累赘。
每次大家调侃他,他都只是扶着自己厚厚的眼镜笑笑,从不反驳。
小累赘干不了重活,只能跟在队伍里帮大家打打杂。
由于灾情导致道路堵塞,物资运送困难,志愿者队伍不愿意和灾民们分用稀缺的物资,于是他们的伙食就只有隔夜的馒头。
冷冰冰硬邦邦的馒头着实难以下咽,于是小累赘想了个好办法,他把馒头切成片,放在火上烤干,分给大伙吃。
从那天起,他成了志愿者队伍里的专用伙夫。
志愿者队伍搜救了无数条生命,大家干劲十足,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直到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个被埋在废墟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压在一堆乱石下,腰部和腿部似乎都受了不小的伤。志愿者队伍尝试了无数次,都没能成功救出她来。
强行挖掘,会伤害到小姑娘的身体,很有可能让她即刻殒命。可若不用重机械,压在姑娘身上的重物,远不是人力就可以清除的。
众人一筹莫展,随着时间的推移,姑娘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微弱,救援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大伙望着废墟里弱小的生命束手无策,整个救援队都笼罩在一股沮丧的情绪之中。
他们中有人开始悄悄的抹起了眼泪,何元震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因为,只有在面对逝者的时候,他们才会抹眼泪。
他们可能要放弃这条垂危的生命了。
何元震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守候在她身旁,给她最后一点温暖。
那一晚,大家开了一个会,商量到底是继续在这里耗着,还是去其他地方拯救更多的生命。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抉择,可是却又不得不做。
那一晚,大伙围坐在一起啃着冷冰冰的馒头。
小累赘不给大伙儿烤了。
他是唯一一个举手表决继续救援的人。
大伙坐在那里吃馒头的时候,小累赘脱掉了身上的防护装备,开始徒手挖掘。他努力的搬掉一个一个大大小小的石头,玻璃扎破的他的手,他也顾不上。
他干的很卖力,干的很无助。
寂静的夜里,只有双手在沙石中摩擦的声音,和小姑娘微弱的呻吟。
“真的是个累赘啊!”何元震感叹一声,拍了拍屁股,脱掉手套加入其中。
不一会儿,一双、两双、三双、几十双手加了进来,有的白嫩、有的粗糙、有的肥硕、有的干瘪。
但是,没有一双手退缩。
指甲磨坏、手指磨破,手掌上一道又一道口子淌着浓厚而炙热的血。
整整六个小时的挖掘,天亮了,太阳露出了头,姑娘也露出了头。
小累赘卸掉了眼镜,他的镜片在刚才搬石头摔倒时碎了。
何元震第一次看到镜片下他的眼睛,居然如此清澈而真挚。
小姑娘得救了,大伙又可以吃烤馒头了。
那是何元震吃过的,最好吃的烤馒头。
......
灾情结束后结,志愿者队伍原地解散,来自天南地北的大伙又回到了各自初始的地点,继续做回自己的司机、律师、医生、学生和老板。
生活归于平淡,只是偶尔在艰难的时候,在面对失望的时候,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想起那个没有任何佐料,却依旧香喷喷的烤馒头。
张自在:“这个烤馒头,确实得找。”
纹身哥:“一定要找!”
洋道士:“揍四滴!必需辛戳!(对!必需找到!)”
白丸子:“我来找!”
敖丙:“找什么?”
饺子:“我饿。”
......
找确实是要找,可问题是,怎么找。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当年的志愿者资料早已石沉大海。
白丸子的鼻子再厉害,也不可能从一个人身上闻到十几年前的信息。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棘手到白丸子今天都顾不上给张自在做饭吃了。
张自在决定去问韩梅梅,看她能不能找到有关当年志愿者队伍的信息。
洋道士极力反对:“早跟你说过了,尽量不要和那个女人有瓜葛。”
白丸子听罢,一个箭步窜到二人跟前:“什么女人?”
张自在刚要开口,纹身哥抢先道:“没什么,就那天他想看别人屁股,结果被她在餐厅里扣了一盘子菜在头上的那个女人。”
白丸子:“你想看谁的屁股?”
张自在:“别人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是问我被什么菜扣头上了,你怎么跟别人脑回路不一样?”
白丸子脸色微微一变:“有吗?”
张自在没有跟她争辩,而是叫住了正准备上楼做题的敖丙:“有一个人,在餐厅里想看一姑娘的屁股,结果被姑娘用一盘菜扣在了头上。”
敖丙看着他,半天不说话。
张自在:“大哥,给点儿反应行不行。”
敖丙挠了挠头:“哪家餐厅?”
张自在:“.......”
张自在最终还是找了韩梅梅,没办法,谁让他只认识这么一个新闻界的朋友。
当然,这一切是瞒着洋道士的。洋道士似乎对她成见颇深。
可能是因为她的胸......呃,她胸前的玉佩的缘故吧。
韩梅梅和他约在了一家咖啡店,一杯咖啡只用二十三块的那种店。
张自在将何元震的故事改编之后讲给了韩梅梅听。
韩梅梅:“必须得找!这个交给我来办,你去问问他们当时志愿者队伍的相关信息,队伍名,去过什么地方,参与过那些行动,任何有用的信息都行,我现在就回去调取当时所有的相关新闻稿,只要有一条信息能够对的上,我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出他们队伍的资料,你放心吧,这不难。”
张自在:“我就说嘛,找你肯定没问题,狗蛋儿那个傻缺还非要......”
韩梅梅:“非要什么?”
张自在尴尬道:“没什么,他总跟我说你不简单。可能是因为跟你男朋友之间有什么误会吧。”
韩梅梅笑道:“我当然不简单了。”
张自在:“?”
韩梅梅:“我可是金牌挖掘机,布鲁弗莱毕业的那种!”
张自在被她逗笑,笑的肚子都疼了。
于是,他又起身冲向了厕所。
......
回到家之后,张自在和纹身哥一起对何元震进行了深入的刨问,之后将他能记起的所有信息整理好之后,发给了韩梅梅。
没到一天的功夫,韩梅梅那边就有了答复:“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要先听哪一个。”
张自在:“好消息。”
韩梅梅笑道:“那个志愿队的资料找到了,男孩子的信息也在其中。”
张自在:“坏消息呢?”
韩梅梅:“他的个人信息登记的内容是虚假的。”
张自在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韩梅梅笑道:“我查阅了所有相关资料,可能是当时男孩子并未达到志愿者的申报年龄,所以才假借了他人信息吧。”
张自在:“那你没问问那个被冒用信息的人,看他认识不认识那个男孩儿?”
韩梅梅:“问过了,他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也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我估计他的个人信息是在网上泄露的,被男孩儿随机选取到了而已。”
张自在原本燃起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看来,这个馒头确实不好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