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重光
“是不是老怪物没了眼睛，你就嫌弃我了？”明知道幽若不是这个意思，但此刻我依然讲出了违心的话。
我看不见幽若是否不断地摇着头，极力地否认我说的话，我只听见，她异常深情地告诉我，“莯，依然是幽若见过的，世上最俊美的人。从前是，此刻是，以后也会是......”
“你也说了老怪物是世上最绝美的人，如果你离我而去，我立马就去找别人。”
幽若笑了笑，“记住一定要找一个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还要爱你的姑娘。”说到后来，她顿住了，“莯，对不起。”幽若只是不断地说着说不起。
我看不见她身上的伤口，到底有多深，此刻听到她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只好更紧地抱住她，生怕失去她。
“莯，没用的。那个小道童刺的一剑，上面沾着专门克制我们瞳族的东西，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我慌了神，“你们瞳族不是连卑劣的神都会感到恐惧吗？瞳族的秘术之中，难道就没有能够克制这个的吗？”
“莯，如果我死了，你愿不愿意带我回家？”幽若避开了我的问题。
我猛烈地摇了摇头，“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我不要带你回家，我只要你活着，留在我的身边！”
“莯，真的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那就随便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你能不能帮我？”
“好，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完成。我只要你别离开我！”
“好，你答应我了。真好！”幽若吻上我的唇......
然后，我忽然就动不了了，“幽若，我为什么会动不了了？”
“莯，你答应过我，会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的。”
我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不，我不要答应了，我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但为之已晚，我感受到幽若，拿着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空洞的眼眶之中......
当我两只眼眶都被填充物塞满的时候，我又一次看见了这个世界，看到了我眼前的一切，然，那一刻，我真的宁愿自己还是那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此刻躺在我怀中的女孩，赫然不间了那双身为瞳族后人的标志。
“幽若，你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幽若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满足的笑容，吃力的说道，“我最后想要完成的事，就是让我心爱的男人，看到这个世界。莯，你忘了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曾答应你，我幽若要让你看到这个世界！现在你能够看到了，应该感到高兴啊。”
幽若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你怎么哭了呢？”
“如果是这样这样得到的光明，我情愿自己此生都身处黑暗！”
幽若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再继续说下去，“莯，以后你想我了，就看看它，就好像，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样......”
“幽若，为什么你这么冷？”
幽若摇了摇头，“莯，记得带我回家。隐约雷鸣，阴霾天空，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是幽若哼起了家乡的诗谣，“隐约雷鸣，阴霾天空，即使天无雨，我亦留此地。”
歌谣渐渐低下去，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就连幽若的身体也渐渐凉下去。
幽若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我想，她只是睡着了，忘记盖被子，才四肢都冰凉的......
对，我只要找很大很暖和的被子，给她盖着，等她醒来，就可以了。
于是，我发疯了似的在屠国的皇宫之中乱跑，逢人就问你有被子吗？见到被子就拿来盖在幽若身上......
只是，再多再暖的被子，都暖不回幽若已经冷却的身体，也唤不醒永远沉睡的幽若......
后来的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幽若火化为一坛骨灰。那段记忆，我仿佛就像被什么东西抹了一干二净那般，我只知道，当我再次觉得自己像个正常人一般行走在路上之时，我的手中已经抱着一个小小的骨灰坛，而我，也多了一双血色的眼睛......
宛若殿里。
“快，小心点！我要他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我----黎宛若！”
只见宠妃深闺处那张珍贵的白玉象牙床上，此刻正安静地躺着一名男子，男子的轮廓，同司音有几分相似......
男子丝毫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沉睡了很久很久。
一刻过去了。
不知是否是白玉床太过舒服，躺在床上的男子仍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宛妃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到渐渐地来回踱步，不耐烦，到现在的不安和怀疑，“来人，给我把天师叫来！”
暗影的效率一向是最高的，才不过宛妃眨眼的功夫，司音就被抓来留若殿里。
“你不是说，这才是真正的鲛人泪吗？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醒来？你口口声声同本宫的保证，难道都是在耍本宫吗？你要本宫配合你，本宫也照做了，为什么他还不醒来？”
外人都道宛妃娘娘从来盛气凌人，高傲不可一世，却不想为了一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男人，竟然答应别人的要求。
“宛妃娘娘请不要着急，他睡了这么久，醒来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但你之前不是说，他会在今晚醒来吗？”
“在下之前会这么说，是以为娘娘会一直把他放在那里，却不想娘娘不声不响将他挪了地方。那张方子里可是说了，只有在月光木，白云星，银河雾，鲛人泪凑齐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将他唤醒。如今你将他从月光木上挪到了你的象牙床上，他会不会醒我都不敢保证，你还奢望他再今晚醒来？我说，宛妃娘娘，您是跟着陛下这几年吃喝享受惯了，连常识都忘了吗？”
“本宫......本宫也只是想让他早点醒来。”难得的，宛妃娘娘也会吞吞吐吐地掩饰，“那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