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又因为陆彦韬的出现,格外欢喜几分。
亥时将过,宫里的赏赐到了。
都是些金银玉帛之类的,与往年相比并无太大差异。
再坐回到屋里,说笑吃闹了一阵子,外面陡然喧闹起来,整个夜空都被绚丽的烟花爆竹衬得明如白昼。
陵山候府自然也准备了许多。
各自穿戴好狐裘大氅,小的依偎在亲近的人身边,老的被丫鬟婆子搀着,一行人去了离寿安堂不远的临波亭。
震耳欲聋的声响过后,头顶的夜空一片璀璨夺目,没多久,遥远的方向传来了古韵悠长的钟声,元显二十五年到了。
彼此相视一眼,众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喜乐满足的模样。
陆澄救驾有功,得了世袭罔替的爵位,薛氏也一改往日那心如死灰的模样重新振作起来,现如今,最后一丝希望快要破灭的时候,陆彦韬又回来了。
往后,这日子会越过越好的,陵山候府也会越来越繁盛的。
心里暗自念叨着,陆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舒展笑容。
再回过头,就看见一直偎在自己身边的陆樱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眼对着夜空许愿,陆老夫人笑呵呵的问道:“许了什么愿啊?”
“一愿祖母福寿绵延,侯府繁荣更胜往昔,每个人都平平安安的。二愿姨娘平安生产,平顺一生。第三个愿望,是关于我自己的,就不告诉祖母了。”
陆樱笑着说道。
“好,好,不说就不说,咱们的樱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呵呵的笑着,陆老夫人伸手将陆樱拢在怀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寿安堂。
已过子时,除夕夜就算是守完了,此刻也算是大年初一了。
陆彦韬还没松口,陆彦聪又抢着冒头,便撇过陆彦韬,带着一众弟妹们给陆老夫人磕了头。
各自拿了红包,孩子们便嬉闹着给陆澄、薛氏、陆淳和苏氏磕头作揖的拜起年来。
一时间,大孩子也好小孩子也罢,各自手里都捧着好几个红包,寿安堂内外喜笑连连。
等陆樱回到潇然轩,已近丑时。
“小姐,这就沐浴睡了吧?睡两个多时辰就要起了呢。”
竹音带着小丫鬟进来准备热水,一边从衣柜里取出了寝衣,陆樱点点头,刚解下身上穿着的狐裘,白芍进来了。
白芍指了指外头,陆樱心下一顿。
走到院子里一抬头,正瞧见疾风在夜空中盘旋着,看见陆樱出来,一个俯冲扎了下来。
冲陆樱长啸几声,告诉她平王有些醉了,在后门外等了半个多时辰,见她还没从正院回来,便回去了。
一边,甩了甩绑着一个小匣子的右爪。
不喜欢平王以外的人动它,自己的鹰嘴又没那么灵活,疾风取下那小匣子费了老半天的劲儿。
也不知道是平王府那边还等着它回信,还是被自己的笨拙气哭了,看到小匣子落到陆樱手里,疾风就挥挥翅膀飞走了。
陆樱打开匣子,里面是暗香浮动和左右那几处铺面的店契。
这是……给她的除夕礼物?
打从两人的事情私下说定,从生辰礼开始,平王没有一次不是大手笔,看着手中这值十几万两银子的店契,陆樱摇头咂舌,“看他以后还能送出什么来。”
白芍是知晓两人的事的,当即抿嘴偷笑,“如今小姐还没嫁过去呢,为了拴住小姐,殿下自然要怎么大方怎么送啊。等到小姐过了门,王府的一切就是您的,殿下自然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怎么听起来,有点儿不划算的感觉呢?
陆樱攥紧了那几张单薄却极有份量的纸张,一脸的义愤填膺,“既然给了我,那都是我的私房,将来可别指望我再拿出一分一毫来。”
白芍忍不住笑出了口。
翌日开始,侯府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唯有云姨娘和陆樱闲着。
陆樱乐得自在,云姨娘却愁上心头。
翻了年,陆樱就十三了,按着常理,薛氏也该把她带在身边见见各府的夫人,该为她的亲事打算起来了。
可这几日,眼瞧着薛氏竟一点儿这样的打算都没有,云姨娘想借着请安的意思去薛氏跟前探探口风,可陶然居上下都得了陆澄和薛氏的吩咐,但凡有点儿雪花,都不许她出门走远了。
云姨娘忧愁极了,晚膳时看着陆樱,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女儿出众极了,夫人不该忽视了才对,连多吃了半碗饭都没察觉。
陆樱浑然不觉,看看云姨娘日渐丰腴的脸颊,和渐渐鼓起来的肚子,笑的很是舒然。
午后,云姨娘懒洋洋的歪在软榻上绣花儿,陆樱则跪坐在一旁抄录着佛经,一笔一划,写的虔诚极了。
正月十五,她要跟着陆老夫人去千佛寺上香,所以,她要赶在那日抄好佛经,到时候供在菩萨面前。
屋子里安静的针落可闻,外头的声音便丝丝入耳,只听得一阵子“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院子里就没了动静。
没一会儿,红叶红着眼圈回来了,“世子爷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这会儿,正在寿安堂跪在老夫人和夫人脚边哭呢。”
除夕那夜,陆老夫人和薛氏花了那样的心思,陆彦韬也没想起来,这才几日的功夫,就想起来了?
陆樱放下笔,听红叶细细的说了起来。
原来,方才管家接了帖子送到了春辉堂,是胡家送来的,说明日胡夫人要带着胡婉婷来家里拜年。
胡婉婷要来,薛氏自然要知会陆彦韬一声,毕竟,那是他的未婚妻,两人订了亲的。
陆彦韬想不起来胡婉婷是谁,便由昔日他身边服侍过的大丫鬟带着他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好些两人儿时互通互赠过的书信礼物。
书架抽屉被翻的杂乱无章,纸张礼盒更是洒了一地,也不知道是哪儿触动到了,陆彦韬发了一阵子呆,再回过神来,便失神的奔去了寿安堂。
看见陆老夫人,陆彦韬一句“祖母,孙儿不孝”,便跪在了陆老夫人膝下。
随后赶去的薛氏,刚一进屋,听见陆彦韬那声“母亲”,顿时也是哭的不能自已。
周遭,杨嬷嬷等人也都拿着帕子落起了泪。
眼下,寿安堂里的眼泪水怕是能淹过屋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