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琼华宴设在酉时,此时将过申时,通往宫门的这条主干道已经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
只听得一阵“来了来了”的惊呼声,陆樱起身站在窗口,就瞧见目光所及处过来了一行人。
两侧是宫里的护卫队,中间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个人,分别是这次春闱的前三甲,状元郎穆少澄,榜眼卫恒,探花尤俊章。
人常说绿叶配红花,有了绿叶的衬托才更加凸显出红花的娇媚。
此刻也正是如此。
将那穆少澄单独拿出来看,不说比不上凤无双,就连林霄云,他也是差着那么一大截的。
不过,有三十多岁的卫恒和长得差强人意的尤俊章作对比,一身大红色状元穿戴的穆少澄,就显得格外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又因为金榜题名的得意,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意气风发的俊美。
唇角带着笑,穆少澄很是有礼貌的冲两侧围观的百姓颔首示意,顿时,惹得大姑娘小媳妇们笑声连连,荷包帕子什么的不断朝穆少澄招呼过去,香风阵阵,颇为壮观。
其中有个身形稍显魁梧的大姑娘,做的荷包也跟她本人一样结实,扔的太准,直接将穆少澄的菱纱帽给砸歪了。
穆少澄是下意识的接住了那荷包的,当即呆若木鸡,有些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哄笑声四起,穆少澄正了正帽子,看清人群里那大姑娘,点头笑了笑,顺手将荷包又丢了回去。
高高在上的状元郎也有这样平易近人的一面,围观众人对穆少澄的印象更好了。
卫恒和尤俊章就像是特地来衬托穆少澄的,两人落在后头,根本没人搭理。
好在两人也都是有气度有涵养的,自始至终都带着和煦的笑容。
三甲打马游街,眼看着护卫队已经临近宫门,街上的热闹才渐渐的散了。
耳边响起了小贩们的叫卖声,陆樱端着茶碗站在窗前,看着喧嚷的街市,很有些闲散淡泊的心境。
一盏茶喝完,陆樱将茶碗递回给白芍,打算转身走人了。
就在这时,隔壁雅间窗口传来的话语声,让陆樱倏地顿住了身子。
“怎么样,可瞧见了吧?”
女子的声音异常沉稳,透着久居上位的冷静。
“娘,可是我并不觉得他好。”
女孩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意。
陆樱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知晓了隔壁那两人是谁。
睿敏长公主和昌平郡主。
早就听闻陆太后和元显帝允了昌平郡主参加凤台选婿,只不过她意外层出不穷一直给耽误了,听了方才那句话,陆樱这才知道,睿敏长公主已经为昌平郡主选好了夫婿人选。
穆少澄?
以昌平郡主的受宠程度,匹配一个状元郎,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卫恒已经三十多岁,年纪有些大了,而那尤俊章,论年龄论气度,再论才华,与穆少澄相差甚远。
睿敏长公主的个性,要选就选最好的,所以,那人选必定是穆少澄。
虽没接触过几次睿敏长公主,陆樱却觉得,她没估计错。
果然,就听见睿敏长公主叹了口气道:“你不会真惦记着林霄云吧?”
昌平郡主不吭声了。
要说她喜欢林霄云,那是没有的事,毕竟两人连话都没说上几回,可是,此刻见过了那穆少澄,若是能做选择,她还是宁可选林霄云。
那穆少澄除了有状元之才,其它的实在太一般了,丢在人堆里一眼都发现不了,还怎么举案齐眉?
昌平郡主可是憧憬着描眉敷粉贴花黄的闺房之乐的,若是让她对着穆少澄那张木讷无趣的脸做出娇羞无限的模样来,只想一想她都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林霄云是镇国公府的公子,虽说是嫡次子,不指望着他承爵,可镇国公定然也指望着他能混出一番名堂来的。”
“老镇国公和现如今的镇国公都效忠于陛下,那是毋庸置疑的中正派,你若是嫁给了林霄云,这以后可就说不清楚了。”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话语并不严厉,可透出的森然,却让一墙之隔的陆樱都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按着睿敏长公主的说法,镇国公府是效忠元显帝的,所以,即便储位已定,将来镇国公府会不会像现如今这般忠诚于太子,也是未知之数。
而睿敏长公主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搅合进去,她想干嘛?
似乎觉得黑暗中有一只手在指引着自己朝一条未可知的道路而去,陆樱有些紧张的朝后退了一步,尽管她知道隔壁的人不可能探出头来看到自己。
“娇娇,你难道还不信娘吗?娘相看了他两年,人品性情绝对不会有错,而他也证实了自己的能力,不是吗?过几日,娘就进宫去求你外祖母,到时候,陛下赐了婚,你就准备出嫁吧,娘相信,你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
睿敏长公主的话语里,满是母亲才有的耐心和温柔。
雅间的窗口,昌平郡主看着那早已看不见的小黑点,看着那朱红色的宫墙,脸上有些不甘。
“娇娇,你不是不喜欢九公主吗?三年前,她选中了探花郎,可如今,你的夫婿是状元郎,你除了没有公主的称号,还有什么是不及她的?”
睿敏长公主换了个法子。
果然,昌平郡主面色一动。
睿敏长公主继续说道:“你若是不喜欢穆少澄,那娘也由着你,上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定能寻到一个你中意的。只不过,穆少澄怕是要便宜十二公主了,到时候,你莫说是要踩九公主,连十二公主都比不上了,往后嫁了人再在宫里遇见,你若有不如意的地方,可别怨娘当初没有为你好好打算。”
一句话,昌平郡主顿时变了脸色。
这半年来,她过的憋屈窝火极了,偏偏连番出手都不是那么顺利。
若是嫁了人以后连十二公主那样的货色也能踩在自己头上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娘,我嫁,就他了……”
赌气一般的说着,昌平郡主“嘭”的一声合上了窗户。
陆樱微眯着眼睛,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唇边露出了一抹不屑的浅笑:拜托,那可是十年寒窗苦读的状元郎,不是你家地窖里的大白菜,还任你挑拣?
你想嫁,那也得嫁的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