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逆厘站在机场候机厅的落地窗前面,他带着耳机,里面是秦也跟他打电话时,他录下的音频。
低沉压抑像是感冒了的声音在他耳边反复的说道,“王逆厘!如果我有一天被抓走修月亮去了,我想好带谁了我想带着你去,只带你一个。”
那个声音很轻,轻的如果不仔细听根本都听不清,那个声音又很重,重的像一块巨石,每说完一个字像是就在他心里面砸下一块血肉。
十四年前那种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的痛苦像是情景再现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噩梦一样时时刻刻的不停歇的折磨着他。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插在他心窝子上,平日里疼得麻了都觉不出什么异样。
一旦秦也出了什么事那根针就左右被人手弹了一下,开始钻心刺骨的疼。
那是19年的最后一天,那天晚上马德里巴拉哈斯机场的人格外的多,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午夜时钟敲响时共同庆祝着新一年的降临。
上千人同时的欢呼声环绕着整个机场,所有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而他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听着耳边的热闹,看向窗外黑色天空下场地上停着的飞机。
真冷啊,他想。
精神病进精神病院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是正常人和正常人待在一起是一样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所有的东西想要留在世上总是有一些规矩需要遵守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物件都是这样的。
秦也躺在床上直愣愣的看着正上的白墙,她脸色发青,浑身发冰,被子被压在身体下。
她茫然的看着粉刷干净的房间,眼皮像是没劲睁开一样,眼中没有一丁点的光。
眼底是明显的青灰色,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血的一副人皮壳子,干巴巴没有灵魂了。
她偏过头去看窗外。
又下雪了啊,今天是几号了?
应该跨年了吧。
很多人都会凑到一起围着说话吧,她很久都没和人说过话了。
但是看见人来话又说不出来,气短的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所有的话压在心里一窝蜂的堵着嗓子眼,窝的她眼眶子发酸。
秦也把头别到一边去,擦了擦眼角的水渍。
她看见墙角蹲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扎着马尾辫,穿着长袖的黑红白三色的校服。
秦也用尽全力却还是只能慢蹭蹭的爬起来。
她没力气的腿发软,走一步就要停一停,她费力的坐在靠着小女孩比较近的一把椅子上。
“你是来跟我说话的吗?”秦也说话的声音低的像是嗓子眼冒出来的几个不连续的咕噜声。
小女孩抬头看着她道,“他们都不理你吗?”
秦也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是三个人,一个矮个子扎着双马尾留着齐刘海穿着JK制服别了一身的爱豆人脸徽章正嚼着泡泡糖看着秦也,另一个高个子短发穿着一身连体工装裤背对着秦也鼓捣着窗台上的大理石,第三个人和秦也长的一模一样她穿着修身的连衣裙画着浓妆见秦也看向她翻了个白眼转了过去。
是小甜甜,罗斯怀斯特和叶互生,小女孩是何玉。
秦也脑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感觉就想理所当然一样,她安静的近乎于死态的看着自己的四个人格在屋子里和自己坐在一起。
何玉凑到秦也身边低声道,“背过去的那个她生你气了,她就这样,你不用理她,过一阵她自己就好了。”
“脾气这么好。”秦也道。
“是脑子不好,忘了。”何玉盘着腿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的嫌弃她,“这里最笨的就是她,脾气最好的也是她。”
“………?”秦也,“她都要杀人了还脾气好啊?”
何玉眉头跳了跳,“杀人是很麻烦的,她脾气好才想要直接给人一个了断的,脾气不好的就琢磨着怎么慢慢把人折磨死的。”
秦也身心俱疲的叹了口气,“你看问题还挺透彻的。”
“我说的意思你没明白吗?”何玉转头有点奇怪的看向秦也,伸手指了指罗斯?怀斯特“她是想让你快点死。”又指了指叶互生,“她想慢慢折磨死你。”
秦也身后陡然冒出一股凉气,那股凉气顺着脊柱沿着一路的血管冲向心脏,那股寒意惊的她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
她蹙眉看向何玉,“那你呢?你想让我死吗?”
何玉从低处看向她,“我是十二岁的你,我有点后悔我没跟着茫茫一起死在那场车祸里。”
秦也颤声道,“所以,你想让我死?”
何玉的眼睛不躲不闪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是你自己说的和茫茫相依为命,她死了你也不想活了。你说过的话难道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秦也控制不住的往后躲了一下。
何玉继续道,“你看那边那个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脸,她记得你所有的记忆,好的、不好的,她的存在就是因为你的懦弱。既然你这么害怕活着,为什么不去死?”
秦也迎着叶互生的目光打了个冷颤,“我现在已经想起来了,我没有害怕活着。”
何玉笑了一下,极为轻蔑的看着她,“那你想起来为什么看见胡畔的继父会跑吗?”
几乎是一瞬间秦也的眼眶子瞬间发红,她站起身来看了眼叶互生的方向又看了眼何玉,她神经质的摇了摇头,无路可退的迎着两个鄙夷的神色。
几近疯魔的反反复复重复道,“我没有逃,我没有,我没有。”终于她撕心裂肺的喊道,“我没有!”
她脸上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浸湿了半截衣领子,她拼命的摇头拼命的躲开那些像是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鄙夷的眼神,那些眼神像是没有开刃的刀剑一样,不杀人却有足够的威力却足够她惊慌失措。
那些目光像是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贴在她的身上,任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把自己藏在了柜子里,用尽全力捂住自己的脑袋,号啕大哭。
柜子缝外面透进来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她待在里面很久了,脑子里面昏昏沉沉的眼皮哭的已经睁不开了。
太累了,她想,她只是想要活着而已,怎么就这么累啊?
“小也…”
柜子外面有人轻声叫她,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这一声响动她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她朝柜子最里面的铁皮靠了靠,冰冷没有温度的铁皮顺着她的背心冰的她脑子清醒了些来了点精神。
外面的人看里面很久没有回声,准备伸手打开柜子,秦也蓦的伸手死死扣住那一点凸起的铁皮,勒的手上白了一块。
外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没再拉扯柜门,灯光被他的身形挡住暗了一下,他好像是坐了下来。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王逆厘伸手贴在那层铁皮上,他的声音像是是感冒了一样,带着鼻音,哄小孩一样轻声道,“小也,是我,我来看你了,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秦也吸了吸鼻子,她把眼睛漏了出来,“我害怕,外面,我不敢开。”
王逆厘强忍住眼中的泪水,“那我陪着你坐在这,你别怕,我就在这。我哪都不去。”
“你真的不走啊?”
王逆厘一听见她这话,顿时心里面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堵的他气都喘不上来,憋的心里面又软又酸,他知道秦也可能顺着缝再偷看自己,他咧着嘴努力笑了一下,“对,我哪都不去了。”
秦也靠在柜子里,瑟瑟缩缩的抱着腿,她小心翼翼的顺着缝隙看了一眼王逆厘的脸。
半晌她把柜门欠开个缝隙来,猫一样的露出两双眼睛看向外面,屋子里已经没了那些人。
王逆厘冲着她笑了一下。
秦也推开门学着他的样子也笑了一下。
王逆厘眼眶通红的笑着安抚的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秦也有点发愣的看着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瞪大了眼睛,有点茫然的看着王逆厘。
王逆厘以为她害怕了又要缩回去,刚想要拉住她。
秦也忽然哆嗦着身子哭了起来,脸皱了起来,像是呛住了一样咳嗽了一下,接着她声音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你是,我的幻觉。”
她说几个字就因为抽气不得不停下来。
王逆厘听见这话,心疼的赶紧伸出手来一把把她整个搂在怀里,使劲的抱住她,外衣被外面的风雪冻的有些冷硬,他把衣服打开把秦也整个包在自己怀里。
手心一下一下捋着秦也有些毛燥的头发,秦也靠在他怀里终于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她的哭喊声因为咳嗽变得断断续续,她一边搂着王逆厘的脖子,一边哭道,“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
王逆厘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一点,不住的拍着她的后心,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小也,我以后再也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她使劲勒住王逆厘的脖子,拼了命的往他怀里挤,哭的昏天黑地,情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收都收不回去。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哭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