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也一个朋友也没有,也无所谓,她一直死命跑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生怕稍微慢一点就要永远的被人家甩在身后去了。
终于考上了省重点。
秦也没功夫傻乐,她还未成年那些金条放在那她也没法拿去当了。
秦然那边临到换手机号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看着那个老家的区号,播了回去。
秦也接电话的时候是在中考完了七月份的下午,她刚拾掇干净自己从房东家接回茫茫。
家里的米面油全都没了,她得出去挣钱,她这时候才难得想起来自己在刘平那个老畜牲家过得日子,虽然每天提心吊胆好歹吃穿不愁。
早上起来把茫茫放到房东老太太家,自己出去跟一帮泥里打滚浑身蛮力的老头老太太抢着捡破烂,再拿上麻袋扛起来送到废品收购站。
最多卖上个五毛一块再急匆匆的赶回家冲澡跑着去把茫茫接回来。
晚上的时候背着茫茫出去跟着房东老太太到街边上卖小吃。
往那四角不齐的板凳上晃晃悠悠的一站,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会不会一头栽进那口泛着油花的大锅里去。
秦也有点快撑不下去了,那些看场子的不上学了的小混混里全都是男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边走,但还是知道一个没爹没娘拉扯着个妹妹的未成年女孩子,最后的下场大概是跟她娘何玉芬那样,变成做鸡的婊子。
她接起秦也打过来的电话时有些诧异,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节给她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有些疲累的清澈少年的声音,“喂,你好,我看见你给我打电话的记录了,你找我有事吗?”
秦也愣了一下子,“秦然?”
“是我。”
“哥……”
“叫我哥哥也没用,你要再打骚扰电话,我就报警了。”
“我是小也……”
电话那头的人愣住,半天都没出声,“小也,妈又打你了吧?”
秦也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委屈,“没有,她死了,爸也死了…”
秦也那一通电话像是将那个断了线的风筝又自己在空中打了个结跟秦然的那头的胡乱的连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秦然那边怎么样了,总之过了一天之后,她中午一身烂泥巴脏兮兮的托着空麻袋回来准备洗澡的时候。
突然看见门口一个包的里三层外三层帽子围巾口罩齐上阵的大个子时觉得这人大概率是脑子烧坏了,小概率是起水痘了怕见风。
这一片最不缺的就是脑子有病的人,她当作是没看见直接略过去。
那人却突然叫住自己,“小也。”
秦也皱眉转过头去看那人。
那人做贼一样仔细的看了眼四下,低声道,“小也,是哥哥。”
秦也,“………”这是走了一个女疯子来了一个男疯子,从一个火坑旋转跳跃闭着眼进了另一个火坑吧。
被定位成男疯子的秦然丝毫没有自觉的被秦也领回了家,深刻体会并感受到了来自最底层的穷苦生活。
秦也洗完澡从房东那抱回了茫茫给秦然看了一眼,顺便简单明了的把女疯子这几年造的孽都说了,“她跟别人下的,那人撞车死了,她吸毒跟着去了。”
秦然不知道此刻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描述自己复杂的心情,她看了秦也半晌道,“跟我走吧”
秦也觉得自己此刻的内心应该就像一滩死水一样,却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生机盎然充满活力的一池春水。
简直内外兼修。
不仅演技好而且智商高。
秦然裹的像个棒棒糖一样抱着小的领着大的跟房东老太太说明了来意,把拖欠的房租全都还了回去。
又百般感谢老太太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对妹妹们的照顾。
一番书面用语下来后,秦也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大概就是个成精的草履虫,一个成了精的单细胞生物。虽然傻但干不了坏事。
也不存在干坏事的智商。
秦然带着两个妹妹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跑回了北京,刚下了飞机。
就又开始往身上裹衣服。
秦然偷地雷一样眯着两双乌溜溜的黑眼睛道,“一会儿你自己先从外面走,哥从安全通道走。外面有人接你。”
秦也开始还觉得她妈那个女疯子生秦然的时候应该把羊水灌他脑子里去了又或者说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等秦然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一大堆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女人举着五颜六色的横幅,步伐不统一,嘴里喊的话倒是分外统一。
“哥哥!!!”
“看我!!看我!!!”
“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阵的尖叫声恨不能掀翻屋顶。
简直不可理喻。
到了秦然家,这里面的生活条件倒是改善了不少。
比她家那个廉租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连着安稳的住了一个月下来。
秦然天天不着家的在外面不是接广告就是接采访,跑的两脚不沾地。
难得闲下来的时间累的倒头就睡,少有的那么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用他那不太聪明的脑子琢磨了一下秦也的心思。觉得女孩子就是富养就好,把钱给够了自己在后面给她当靠山,随便小也怎么作妖他都在后面兜着就成了。
左右就是个十二三的小姑娘和一个一岁大的小孩儿他还是能护住的。
他二十二岁还没过了中二犯病的时期,小也却早就过了。俩人就这么文不对题的凑合过上了日子。
秦然自己的第六感却总觉得这个妹妹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终于秦也她自己挑了个良辰吉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书包抱在怀里面等着秦然下班回来。
秦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大棒棒糖解下脑袋上的一堆东西,总算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跟何玉芬那个女人长的不像,像她爸爸多一点,秦也心里慢悠悠的想着。只要跟何玉芬长的不像再丑她都能接受。
秦然坐在秦然对面看着她依旧抱着个大书包,皱了皱眉头随口道,“你这包里面有宝贝啊?”
秦也“嗯”了一声,从书包里掏出了那两根金条。
正在喝水的秦然直接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上不下不来咳嗽了足足一分钟,险些归西。
秦然脸都憋的发青,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阎王爷那拉回来,道,“你这从哪来的?”
秦也简洁明了的指了指一边上满地爬的茫茫,“她爹那来的。”
秦然,“………”这也太简洁了。
秦也大概是看出了秦然这个单细胞生物的脑子有点无法想通其中关节。
从头到尾的细细的跟秦然说清楚了自己这笔钱是打哪来的。
当然把自己在高速上看见死了的刘平和自己在他车底下装炸弹的事全都略过去了。
秦然依旧吓得目瞪口呆。
秦也交代完了自己所有的心事,如释重负的瘫在自己的床上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
她就这样在哥哥家里住了下来,总算是有了安定的生活,不用每天被人揍得晕头转向了。
时间过得很快,她都来不及去恨那个死了的女人就长大了。
年幼时留在心里的疤却一点都没有淡下去,时间越久就越深像是凿在骨头上面的。
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她二十二岁成了博士,成了理论物理学家。完成了自己小时候在课堂上老师问自己理想时自己底气十足的一句科学家。
有了好朋友还合伙在苏黎世工业大学边上开了一家宠物医院,好朋友是个叫胡畔的中国女生。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生活平铺直叙的摆在自己面前,以后的几十年一眼就望到了头。
或者换一种说法,研究没有结果,日子没有头。
这种日子就像一种润肤乳把她身上的本就微末的少女跳脱的气息去死皮一样润物细无声的给磨掉了。
秦也毫无预兆的疯了。
那是一个没什么记忆点的下午,秦也穿着一身黑,活像个成了精的老乌鸦一样从学校做完讲座回来。
胡畔忙着给手里头刚送来的腊肠狗打疫苗,见她进来,像往常一样道,“秦教授回来了!”
“我背着书包进门不是回来,我准备出去!”
胡畔没觉出不对来,依旧撅着大屁股半跪在地上道,“怎么了,今天带的那学生没听明白你讲的什么啊?”
“跟他们上课还不如教个大猩猩怎么骑小自行车呢。那群智障连给人解闷的才能都没有!”
胡畔依然觉得这大概是平常那个温柔和顺的秦教授讲东西学生没听懂,秦教授闹小脾气了,她抓起下一只狗接着扎针,“怎么呢?”
秦也道,“怎么了?怎么了!Theyhavetwopartsofbrain“left”and“right”.Intheleftsidethereisnothingright.Intherightsidethereisnothingleft!”
胡畔这才觉出不对来,费力的扭动千层糕一样的肥肉转过身去看秦也。
这一看险些没把自己的水桶腰给闪了,秦也不知道打哪弄来的一条水粉色鱼尾裙,身上的亮片明晃晃的穿了一身。
扭着水蛇腰斜倚在沙发上,翘着兰花指往脸上扑粉。
湖畔觉得自己可能被雷劈了都不一定在有生之年看见秦也化妆。这姑娘当年毕业头一回面试都誓死不从没让人往她脸上画上点口红。
今天这是抽什么疯。
胡畔刚要说话。
那边浓妆艳抹画的像个女妖怪一样的秦也开口道,“你两个下巴色不一样。”
“啊?”
秦也扭了扭自己的腰,伸出柳条似的长臂,头也不回的朝身后目瞪口呆的胡畔挥了挥手,“胡胖,我走了!”
胡畔,“………”这死货刚才叫自己什么?胡胖?!
胡畔崩溃的摸了摸自己一层层的肚子,“我不胖,我才不胖呢!我这是可爱在膨胀!”
秦也打小就会装,掩饰自己心里所有的怨愤家,那些掩饰就像压井时的压力一样,终于所有的情感在她二十二岁这一年全都喷了出来,胡乱的混成了一大锅粥,扑面而来的泼了她一脸。
胡畔觉得秦也有些太过反常,就悄悄跟着她出去了。
这一晚上秦也先去染了一头火焰色的毛,腰扭的像抽了筋的螺旋桨,迈着剪刀步甩开了压马路去了酒吧。
大概是眼睛散光的缘故又或者说老天爷不想让她搞一夜情,她进的酒吧是一家gay吧……
第二天秦也早上顶着一脸的宿醉跟胡畔大眼瞪小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胡畔一脸的小肥肉写满了严肃,愣是将一个大脸猫伪装成了黑猫警长,眼神里满是让秦也这个从蓝皮鼠变成一只耳的叛徒从实招来的严肃。
结果秦也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这一身,半天憋出来一句,“我怎么穿成这样?”
胡?黑猫警长?畔一脸严肃的看着秦也,“你装失忆是没有用的,组织是不会考虑对你宽大处理的。”
秦也,“……??”这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