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的意识逐渐开始慢慢陷入混沌,这个过程从主观上来说非常漫长,但从客观上来说却是非常快速。
作为一个非常出色的战士,陈进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就跟遇到危险将头埋入沙子中的鸵鸟一般,永远改变不了危险的到来。
因此在他潜意识的主观上,陈进一直在努力的挣扎,但是这种挣扎徒劳无力,最终却将他给带入到一个未曾完结的梦中。
那是一个充满红色鲜血的梦境,梦里除了遍地的残肢血肉,以及绝望的哀嚎惨叫外,只剩下剧烈收缩的心跳声和阵阵粗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
在这个梦中,陈进感到明明是在第三视角注视着自己,却又能很清晰的感受到眼中的自己那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内心。
“127号,它快追上来了,停下来,我们应该回去战斗!”跑在身边的一个高壮的白人少年大声对自己说道。
面对不可战胜的对手,逃跑不是最优化的选择吗,为什么要回去战斗,明知必死的战斗,为什么还要去参加,不,不能做愚蠢的举动。
这是站在上帝视角观察自己时,陈进所能感受到的自己的内心思考。
这个场景,为什么这么熟悉,上次的噩梦,我便是做到了这里,之后那个白人少年被杀掉了,我好像也死掉了吧。
以第三视角观察到的自己,果然没有理会白人少年的话,向着前方被暗红色雾气所笼罩的通道跑去。
“不对!怎么可以抛弃伙伴,必须回头战斗,抛离了伙伴的话,前方也是死路一条!”
陈进大声对往前方奔跑的自己大声吼叫,而那个自己仿佛也感受到了陈进所要传达的感情,仅仅向前跑了几步,明显的犹豫了一下。
他的后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还有吼叫,陈进焦急的望着自己。
准备逃跑的自己忽然转过身,向来路跑去,同时抬起了枪,走起之字形路线,一边跑一边射击。枪法非常精准。
那个已经来到白人少年面前,抬起了爪子,准备撕裂白人少年的蜥蜴型怪物,被陈进几发快速的点射打在脸上,偏离了方向。
而白人少年也非常机警的一个后滚翻,避开了怪物的攻击范围。
不约而同的,陈进和白人少年同时拔出了手雷,向着刚刚恢复平衡的怪物扔了过去,然后两人迅速回头狂奔,在手雷爆炸的时候,一个自我保护的飞扑,将自身伤害减到最低。
而后两人互相扶持着继续向前方跑去,处在上帝视觉的陈进看到那条通道上的血雾已经完全消散,但前方依然是一片黑暗。
“这是我曾经失去的记忆?”陈进不由反问了一句自己。
而后跟着那两人的身影也向前跑去,忽然前方拐角处也窜出一只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向跑在前方的陈进张口咬去。
处在上帝视觉的陈进心中能够很清晰的感到,此时面临危险的自己,那寒毛炸立、脑袋空白的惊悚感觉。
这时在后方的那个白人少年救了自己一命,他一阵点射,那个怪物被击飞出去,然后死命抵着它开了几枪,打退一段距离。而后两人趁机绕过那个怪物向一边的拐角处跑去,那里有一条通往上层的楼梯,两人的心情瞬间兴奋起来。
但那怪物依然穷追不舍,到了上一层,一边逃跑一边反击,最后被陈进反手消灭。
之后处于第三视角的陈进一直没有再出声提醒,他默默的看完了那个时候的记忆。
一路上的猜忌、杀戮、背叛,震惊得他完全说不出话来,甚至到了最后一层,陈进几次以为自己会抛弃那个叫180号的白人少年独自逃离,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他看着自己拖着奄奄一息的180号,打开了顶层的门,进入到了那最终的目的。
然后,然后是什么?
陈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些可能来自自己记忆中的关键,他早已看出来,梦境中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年龄一样,那么顶楼上发生的事,必然是弄清自己失去记忆的关键所在,那个叫魔术师的家伙究竟是谁?
在顶楼的门打开的一瞬间,隐藏于门后的黑暗却忽然迎面扑来。处在上帝视角的陈进其实没有任何自由,他所看到的,似乎都是记忆中的自己所能让自己看到的。
此时他陡然被那股黑暗压回了记忆中的自己身上,而后由上帝视角转化为了第一视角。
推开门后,身边的180号消失了,本应出现在门后的场景也全部消失了,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背景是太阳系的九大行星,同时脚下却出现一片深暗的海洋,自己正悬空站在海面上。脚下泛起一阵波纹,扩散到远方,撞在了远处一个刻着奇怪印记,由海底升起来的壁垒上。
而陈进的正面站着一个巨大的人形机甲,正是陈进进入的这架生物机甲。
它不再是那种仿佛被囚禁的倾斜姿态,而是昂然站立的姿态,肃然的望着陈进,那狰狞可怖的脸上竟然有着一抹难以言喻的肃穆感。
“我的主人?你不该是人类。”
机甲的嘴部没有动,但是它要传达的思想却能够迅速传达到陈进的脑海中。
“你是机甲?但,你有意识?”陈进惊讶的问道。
实际上,陈进不知道他此时的意识,已经完全融入潜意识的深处,与混沌合为一体,这才真正接触到这架生物机体的意识。
“曾经有四个人类,意图驾驭我们高傲的虫族,但是最终被我所吞噬。”
生物机甲没有理会陈进的疑问,在它的脚下,陈进的面前,出现了四个人影,那是四个女人,看她们的相貌与气质,与伊莎贝拉非常相似。
她们面无表情的看着陈进,而后被一股莫大的意识给碾碎成了斋粉,那股浩大的意识一直压迫到陈进面前,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在那瞬间,陈进感到自己仿佛正在承受高G值压力,从一开始的八倍到十倍再到十二倍,打着滚的往上翻。
那台巨大的生物机甲漠然的注视着自己,那双漆黑到看不见眼眸的眼睛,仿佛在注视一只渺小而卑微的生物,威严冷酷。
巨大的压力,迫使陈进极度想将肺部被压抑的空气,通过大声咆哮吐出来,可惜他做不到,他已经忘记现在的自己也只是一团意识,如果坚持不住,下场只会跟前面那四个女人一样,被压成斋粉。
“不,我不想死,更不能死!这样的压力,我还能承受!”
自我暗示通常只对清醒的个体管用,对于已经沉入到潜意识深处,与混沌化为一体的纯粹精神意识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在那一句简单的自我暗示中,非但没有能减轻压力,反而压力又增加了不少。
“放弃吧,人类的精神太过脆弱,不可能驾驭我们虫族的力量。如果你很想驾驭我,就成为我的一部分,这样一来,你便不会这么痛苦了,放弃吧。”
生物机甲的意识直接出现在陈进意识海当中,化为一圈圈涟漪,不断冲击着陈进的信念。
“是啊,这么辛苦的撑下去为什么,不如放弃吧。”
陈进刚刚涌起这种感觉,却又立刻被打消掉,他知道这是一种人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在遇到不可改变的绝境中,精神上的一种逃避意识。
这种意识有时候有着自我保护的作用,但对于一个坚强的战士来说,这种意识往往会带来灾难,所以必须想办法克服掉。
此时陈进的意识海在巨大的压力下剧烈挣扎,仿佛松动了大海中间的那处壁垒,那里被一道诡异的印记锁住。
这道印记与陈进后颈的烙印一模一样,它竟然封锁在了陈进的意识海最深处,锁住了他过往的全部记忆。
此时这个印记产生的壁垒有所松动,也令一部分记忆中的碎片逸散出来。
“这是我?一个被灌输进只懂得如何杀人的人?不对,我的过去不可能这么没有意义?究竟里面隐藏了什么?”
陈进透过这些单调空白的记忆碎片,很快判断出了过去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但碎片也仅仅只告诉给了他,自己过去的一部分生活训练状态,很短很碎,无法窥知全景。
对于寻找过去记忆有着相当执念的陈进来说,那个印记形成的壁垒封锁的东西能告诉他一切答案。至少一定能让陈进找到自己本来的生存目的和意义。
这对因为团灭,而心如死灰只知复仇的陈进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背负着巨大压力的陈进,一步步靠向意识海深处的那个壁垒,既然这个压力带给意识海的冲击能够释放一些记忆的碎片,那么如果靠得近了,也许能够击破这个壁垒也说不定。
怀着这样的猜想和信念,陈进一步步挪向了印记壁垒。而生物机甲依然漠然的注视着陈进,它没有向陈进挪动一步。
在意识海中,一切具现化的形体都没有意义,即使机甲主动攻击陈进,也会直接穿透陈进的形体,伤害不到他半分。
唯一能够影响破坏陈进意识本体的,只有使用机甲自身的庞大意识来压垮他。同时作为阻力的,也并不只有机甲身为虫族的那种巨大意识。
和伊莎贝拉长得十分相似的那四个女人再次出现,她们如同虔诚的信徒般,默默跟随在艰难的挪动身体的陈进身后。
只是她们四个出现的时候,使得机甲赋予陈进的压力更是加倍,一瞬间,几乎将陈进彻底压垮。
“多少倍的高G值压力了?1000还是2000?如果是我的肉体的话,此时应该已经成为肉泥了。很奇妙的是,我的精神似乎还能继续坚持,不管你这个虫子究竟要做什么,我不会被你那么容易击垮的,至少在我获得过去所有记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