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伞一指点在了剑一的额头,纤细莹白的手指宛似一截温润的美玉,轻轻点在剑一宽阔的额头上。
噗---一口血从她口中吐了出来,她一连吐了三口金色的血液,眼神中带着一抹虚弱。
剑一双眼睛向上翻起,只露出一双眼白。
小释虽然气息萎顿,但却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醒来吧!认清你自己到底是谁!”
剑一的眼睛恢复了正常,双目凌厉地看着小释那张娇俏的脸颊,眼中的茫然渐渐失去。
“我是剑一!”
话音未落青冥剑已然在手,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剑鞘,噌的一声仿佛晴空霹雳,青冥剑就像被猛然间拔出的石中剑,一旦出鞘就是地破天惊,一道清湛的剑影从小释胸前扫过,帝释伞脸色瞬变,急忙后退,然后却也躲不过剑一的出鞘剑。
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怯颜不知何时来到二人中间,手中短剑挡在了小释的胸前。
青冥剑将怯颜的短剑连同她一条左臂齐根削下,断臂抓着短剑被挑飞,怯颜被剑气的余波震退了两步,猛烈的剧痛这才如潮水般袭来,她一手捂着伤口脸色煞白,紧咬牙关不让自己痛叫出来。
小释却在这电光火石间躲开了剑一的青冥剑,虽然免去了开膛破肚之险,然而依然在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
剑一一式出鞘剑后第二式琼华剑技紧跟着施展出来,身化一道幻影来到小释面前青冥剑一剑便刺入她的胸口,剑尖儿从后背刺了出来。
小释闷哼一声,双手抓住了胸前的剑锋,锋利的青冥剑割破了她的手指,她却紧盯着剑一满是杀机的双眼,“你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你终有一天要面对现实!你知道你的使命,你的来历!”
“等你接受了真正的自己时,你必然会来找我!”
说罢她稚嫩的嗓音中发出一声嘶喊,双手抓着青冥剑将它从胸口抽了出来,揽住怯颜的腰抓起大黑伞远遁而去。
剑一尚不罢休,祭出青冥剑紧追着那道极速远去的黑影,但只见白光一闪,青冥剑又从原路飞了回来,剑一抬手接下青冥剑,低头一看清湛的剑锋上已经锈迹斑斑。
天游剑斜插在南荒的莽莽黄土之下,好似一座倾泻的银色山峰,静默地耸立在无尽风尘中。
失去了天游剑的封堵,剑塚下方的南炎州地脉核心开始向外喷涌灵气,灵力本无形无色,然而此时整个南炎州的灵气却凝聚在小小的剑塚之下,一根数百丈粗的白色光柱发出耀眼的光芒直贯苍穹。
灵气好似决堤的大坝般喷涌逸散,那阵阵呼啸就好像南炎州在哀嚎哭泣。
剑一抬起双手大喝一声,“起!”
斜插在荒凉戈壁之上的天游剑轰隆隆升起,刺入天空转过方向,从九天之上急速落下,带着一道夺目明亮的光芒,宛若一颗流星坠落。
天游剑正刺进那根灵力凝化的光柱之中,就听刺啦一声大响,天游剑正插进原来藏剑山所在的位置,地脉核心的缺口被天游剑再次堵住。
风渐渐停下,飞扬的尘土黄沙也归于了平寂。
夜幕降临的南荒剑塚静的让人发慌,一轮昏暗的牙月升起,投下血色一般的光芒。
万剑宗幸存的弟子收敛死去同门的尸首,有的清理在混战中被摧毁的房舍废墟,抢救被压在碎石瓦砾中的典籍。
微弱的啜泣声音随着夜风传来,有女弟子坐在石阶上双手抱着膝盖抽噎,有男弟子捂着渗血的伤口低声呻吟。
萧白水被弟子们抬回一座尚还完好的石室,只剩下剑一站在昏暗的月色下,怀中抱着剑十七的尸体,剑十五在身后按住他的肩膀。
剑一摇摇头,“我没事!让我静静!”
剑十五轻叹了口,抹去眼角无声的泪痕,转身往石室走去。
夜风吹动剑一散乱的长发和剑十五破碎的裙角,他将剑十五放下,然后梳理了乱发用一根绳子系好,重新将剑十五抱起,看着她煞白的脸和微睁着的眼睛。
“为什么偏偏是你!其他的师弟师妹们谁死我都可以接受,但为什么偏偏是你!”
青冥剑在身后嗡嗡颤鸣,噌的一声出鞘飞起,剑一踏上青冥剑御剑升空,抱着剑十七的尸体奔着天游剑剑柄最上方飞去。
站在天游剑的剑柄上,巨大的剑柄直径也有数里之巨,戈壁夜晚清冷,夜风刺骨,何况高处更不胜寒。
剑一将剑十七的尸首放下,抚下她不瞑目的眼睛,轻声说道,“你说你死后要将你的剑插在藏剑山最顶---”他四下看去,藏剑山已经变成了天游剑,裹着天游剑的石山已经崩塌,根本无处藏剑。
“师兄不能帮你将轻鸿剑插在这里,但--师兄可以让你成为这天游剑的剑灵!”
话音刚落,却见天游剑颤动起来,发出刺耳的爆鸣,九嶷剑乃是守御圣器,岂能接受一个人类的魂魄。
剑一笔直的眉毛挑了起来。
“天游,你敢拒绝我?”
他猛地一脚跺下,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天游剑顿时爆发出一道巨大的剑气,将整柄巨大的剑锋笼罩在内,好似一根通天的光柱,直通天界,光柱微微颤抖着。
剑十七的尸首在剑气之中瞬间化为齑粉,隐约有一缕暗色轻纱般的影子随着剑气的消散和天游剑融为了一体。
石室之外,弟子门人还有几位万剑宗的师叔堵在门口,不出意外的话,万剑宗遭遇帝释伞攻打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南炎州,到时万剑宗的师叔一辈也会赶回剑塚。
门口众人紧张又压抑地垂手站着,谁都没发出一点儿声音,石室内只有萧白水和剑二两人,萧白水先前醒来,让所有弟子都离开,只留下剑二一人。
众人不知掌门是何意,有什么事只能让剑二一人知道?
剑一回到石室门前,见师弟们神色怪异,便问道,“你们为何在这里?师父的伤势如何了?”
剑十五摇摇头,“师父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二师兄在里面。”
剑一迈步就要往里走,这时一只手拦在面前,剑七看着剑一说道,“师父说了,除了剑二之外,所有人不得进入!”
“剑七,大师兄怎么也不能进去?你快快放手!”众人说道,剑七却脸色冰冷,整个万剑宗剑二性情最是严肃,剑七却最是偏执。
剑一叹了口气摆摆手,坐在门口不再说话。
石室之内,萧白水面如死灰,气若游丝,全凭着回光返照的一口气顶着,看着神情肃然的剑二,他叹了口气,“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你心里怪我不?”
剑二摇摇头,“你是职责所在,若我是你,也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
萧白水一笑,“有其父必有其子,好,好,哈哈哈!”
说着他神情又是一肃,沉声说道,“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可定要记住了,我的这些弟子,唯有你最识大体,也是接替我的最好人选!”
“剑一才是最好的!”剑二说道。
萧白水叹息一声,“他的确是最好的,但他不能接替万剑宗,我冒不起这个风险!之前那些话,你千万不能和别人说。”
“我接替掌门之外,一定有人不服的!”
萧白水伸出手,剑二跪下,他按住剑二的肩膀叹道,“爹知道你为难,但剑一的身份,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才将他们赶出去,你放心,万剑宗门中没有小人,就算他们心里不服,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只是你在门中朋友本来就少,如此一来----”
剑二说道,“这些我不担心,我最担心的,是大师兄因为此事若是留下心中阴影,将来万一弄巧成拙,他真要做出危害万剑宗之事,到时谁能挡得住他?”
萧白水转过头,“这些我掌控不了!我改变不了我死后发生的事情,若是真有那一天,那说明我万剑宗该绝,但要让我将万剑宗交给他----我下不了这个决心!”
剑二沉默了下来,萧白水也不再说话,床头的灯渐渐熄灭,萧白水也缓缓绝了气息。
剑二站在床头看着他灰败下去的脸,一直看了很久。
门口众人已经等得急了,就要往里闯,这时剑二推门走了出来。
“师父怎么样了?”众人七嘴舌问道。
剑二摇摇头,“师父去了!”
众人沉默下来,虽然在意料之中,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却还是感到那么不真实,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中午的时候还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怎么到了晚上,就阴阳两隔!
渐渐有人又哭了出来。
那两个万剑宗的师叔对视了一眼,问道,“师兄可曾说让谁来接任掌门之位?”
众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剑一,这还用问吗?无论从哪方面讲,剑一都是最好的人选。
剑二顿了一下,说道,“师父让我接替掌门之职!”
此言一出,众人都呆住了,就是剑一也都愣了一下,谁?剑二?怎么可能,师父他老人家为了怕别人怀疑他偏爱自己儿子,平时剑二连一声父亲都叫不得,更是没有自己的名字,难道临了了,他竟然要父死子继?
剑七冷笑一声,阴仄仄看着剑二说道,“我不信,我不服!”
其余人不服不信的大有人在,“怎么能是二师兄,明明该是大师兄才对!”
两名师叔也觉得大为棘手,但掌门师兄死前将其余人都赶了出去,只有剑二一个人在近前,但考虑到剑二的为人,想来也不会为了掌门之位篡改门主遗命。
只是放着几乎完美的剑一不用,却让自己儿子继承,这事传出去也没人信!
剑一这时站起身说道,“剑二从此便是万剑宗掌门!”说罢将青冥剑交到剑二手里,推门走进石室。
其余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剑十五哭出声来,唤了声师父急冲冲走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