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凤翎坐在榻上,边吃酥酪,边用眼角打量侍立在一旁的徐尚宫。
“臣为陛下驾临后宫而欣喜。”
徐婉贞已经许久没有见着天子了。她明白自己在上林苑谋逆案中的表现实在是不够好,和赤胆忠心的青阳侯相比简直近乎叛徒。可既然皇帝还留着她,她就得厚着脸皮尽好本分。她已经在这座天台宫里当了二十多年差,早就身经百战,看几张冷脸,听几句训斥算不得什么。
“臣见陛下与帝君琴瑟相和,实在是国家之幸。”徐婉贞依稀看出这对小夫妻之间有了些暧昧的味道,可惜皇帝陛下并没有这样的自觉。
“琴瑟相和?”凤翎蹙起了眉,“姑姑不觉得我把侍君哥哥们全都赶走,是离经叛道,疯病复发吗?”
她故意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无赖的形容。
“臣知道,陛下是圣明天子。陛下遣散侍臣,也是为了后宫和乐。”徐婉贞凑到近前,脸上都快笑出了花。
凤翎丢下勺子,冷冷笑起来:“尚宫的意思是要朕像真宗皇帝一样,专宠帝君,把旁支庶出全当垃圾丢弃一边?朕可没有忘记,姑姑当年是如何对待朕和故安王的。”
皇帝今夜仿佛是要故意找茬,竟然提前了陈年旧事。
徐婉贞吓得慌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止:“陛下恕罪。陛下赎罪。老奴万死,老奴万死。”
凤翎不屑地瞥她一眼:“你起来吧。趋炎附热,拜高踩低本是人之常情。朕可以理解。不过随口说说。”
徐婉贞又狠命磕了几个头,方止住了,小心地抬起头:“陛下刚才说真宗皇帝专宠文德帝君?”
“难道不是吗?!”凤翎恼怒地转头望着她。
徐婉贞吓得赶忙以额触地。
“为了讨他高兴,不是把朕姐妹二人都赶去崖州了吗?”凤翎永远忘不了,离开永宁的那一天,帝君鸿轩满意的笑脸和母亲凤鸾冷淡厌弃的眼神。仿佛她们姐妹是她身上的毒瘤,恨不得赶快抛开。
“对了,徐婉贞,你告诉朕……”
凤翎突然想起了一件困扰了她十几年的公案。她俯下身狠狠逼视着老宫人:“朕的父君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母亲……”
徐婉贞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她,眼中竟然涌起了泪水,她抖抖索索摸上凤翎的袍袖:“不是,绝对不是!真宗皇帝最宠信的就是陛下的父君啊。”
“胡说八道。”凤翎甩开她的手,怒道,“你这个佞臣,为了讨好朕就口不择言。”
“臣不敢妄言,陛下的父君才是真宗皇帝一生之爱。陛下若是不信,可以随臣去看证据。”徐婉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直起腰,抬起头对上了天子盛怒的眼,仿佛很是理直气壮。
凤翎见她这样坚决,到有些不知所措。她不能因为这个老油条几句胡说,就把自己信了十几年的事情全部推翻。
可徐尚宫的手段毕竟是高明的,她只用了几句话,就抓住了少年天子内心最深的伤痛。并最终把天子引到了她守护了多年的秘密前。
“这……这里是……”凤翎望着眼前的草庐,发了愣。
“陛下难道真的忘记了吗?”徐婉贞小心地提醒,“每年的九月十六……”
“朕记得。每年九月十六,母亲都会罚我们在这里跪着祈福,她也苦着一张脸陪着我一起念那些乱七八糟的经文。那一天不是文德帝君的生日嘛。所以我们这两个庶出的奴才种子,必需躲到这里来,省得惹他生气,他……”凤翎愤愤地想起童年往事。
“陛下,”徐婉贞拱手回禀,“九月十六,是文德帝君的生日,也是您父君的忌日。”
凤翎惊讶地瞪大了眼。
“关于您的父君,陛下知道些什么?”
她冷冷哼了一声。
“朕的父君,出生低贱,别说是名号了,就连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因为他帮母亲养着龙骧马,大家就只叫他龙骧。真宗皇帝的旨意是不能违抗的。龙骧只是一匹野马,他没有资格为帝国效命,只能终身做一个贱奴。”
凤翎深深吸了一口气,陷入了痛苦的回忆。这是关于他父亲的全部传言。
“这些事情,陛下是亲眼所见的吗?”
凤翎不知道徐婉贞今天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敢这样顶撞她。她恼怒地瞪着她。
“既然陛下听人说了许多,可否听臣再说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