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着凤城的,有一条宽大的河流,唤名锦江。
锦江两岸却是不同的光景。一边是热闹的街道,另一边,却是幽静的田园。
春秋季节,凤城的人总喜欢上锦江上泛舟赏景,一些大户人家的更是对此趋之若鹜。于是江上总时不时会见到一艘艘的花艇悠悠然随江而下,一阵阵的吟诗声抑或琴瑟琵琶。那一艘艘花艇的豪华美绝的程度,也成了各家攀比的一个项目。
更有甚者的是,江岸边有人做起了花艇生意。既是做生意,那花艇自然不差,大大的花艇装修雅致,却是专供那些心系泛舟赏景而又苦于自己无花艇的文人雅士们租用。
为了庆祝小砚奇的满月,昨日的满月宴似乎并不足够般,恰逢开春,万物复苏,是为游花艇的好时节,阮诗莹便提议一同泛江而行。提议一出,连苏仲威都笑说好,只是苦于自己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一时之间恐也不便同行。赵丽云原就不喜热闹,也就说随苏仲威留在府内,只叮嘱了阮诗莹小心身子骨,刚坐完月子,要小心不能受凉了。
我心里却是清楚的。阮诗莹虽然也是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却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这一个月来,怕也是把她闷坏了,才想着游花艇缓缓那一个月的乏闷吧。
以苏家的家世,自然是有自家的花艇的,而且,规模在凤城来说也算数一数二。并不是特意地显摆,而是真真有这个能力与排场。且不说那花艇的装饰格局如何,只那么大的一艘花艇,在凤城也是屈指可数的。
苏家的花艇艇头以龙头为首,高高昂起,威严而奢华。这样的花艇,在当地被称之为“龙头艇”。艇身以深檀红色为主调,金色线条绘与祥云朵朵,双龙戏珠,极尽奢华。花艇中间有厢房,深色檀木,雕花栏檐,镂空图案后是半透明的纱帘,垂下遮住厢内风景,却又隐隐可见,若隐若现,倒平添了一股朦胧与神秘。似江南水乡女子,薄扇遮面,微微拂开,却是国色天香。厢房门前吊有风铃几盏,风中叮咚,似是软语呢哝。
岸边的杨柳早已吐了新枝,柳丝缕缕,施然垂下,丝丝轻柔,似婀娜女子迎风而舞,有一缕缕的,似女子手中轻舞的纱巾,垂落水面,涟漪泛开,层层不断。
不远处的田园,脱去寒冬中的银装,早已披上了春的绿衣裳,一望无垠的碧绿青翠。等到秋天,便该是一片金黄了。
花艇厢房内的纱帘此时已被挽起,我倚着栏边,看两岸缓缓溜过的风景。耳边是其他人逗笑的声音。
“没想到二叔抱起小孩来也有模有样呢。看,小砚奇多乖……”是阮诗莹温软的嗓音,伴着一阵轻笑。
我侧目一看,不由得也嘴角轻扬。白白胖胖的小砚奇,被苏翌洛小心地抱在怀中,小小的一团,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还不忘伸出小小的手掌把玩着他垂下肩际的发丝,口中咿咿呀呀。
那样一个高大的男子,抱着那样小的一个孩子,目光却是那般温柔与小心,仿若怕一不小心便会失手摔了般。
“二叔如此喜爱砚奇,不如自己也生一个吧?是吧,双双?”阮诗莹见苏翌洛抱着小砚奇的模样,竟然出声调侃,未了还不忘将话锋转至我身上。
我的脸一红。他们也并不知道我已有身孕一事,就连我自己,也是昨晚才知。可是就算如此,那个小生命却还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来临,那么地令人期待。
手微微地置于平坦的腹上。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那个令人期待的孩子,正在悄悄成长。
不知道,是否以后,孩子的爹亲,抱着他,眼光是否会比此时更加温柔,更加怜爱?
这样一个动情的男子,又怎么能叫我不心悸,不感动?
“大嫂,双双脸皮薄,你就别逗她了。”苏翌洛说道,目光却是温柔地看向我,眼中有一丝彼此才能领会的神色。我微微一笑,心里却感到一阵甜,像偷了蜜吃的孩子般,甜到心里。
“大少奶奶,小少爷该吃奶了。”砚奇的奶娘进来说道。“来,二少爷,把小少爷给奴婢吧。”
从苏翌洛手中接过小砚奇,奶娘便抱着他走至一旁的偏间。
站在船在有些久了,船身还是有些晃荡的,毕竟不比陆地上的平稳。晃得久了,竟然也觉得头有些晃得昏昏沉沉的,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闷得慌。
苏骞陌与阮诗莹在说些什么,声音细小,隔得有些远了,便也就听不清了。苏翌洛却走了过来。轻轻地抚上我的额头。昏沉的感觉因他按压在太阳穴上的力道而有所缓解,不自觉微蹙起的眉头也渐渐展开。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一手揽住我的腰身,声音在耳际低低地问。
我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船太晃了,有些昏沉。”懒懒地将身子靠在他的身上,舒服得满足地轻喟,微闭上了双眼,鼻间是清爽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才睁开了双眼。却撞入阮诗莹满是笑意的眼,一脸的了然。
我一羞,挣开了苏翌洛的怀抱。
阮诗莹却不肯罢休,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味。“我看,昨们苏府不久后该又有喜事了。”说完还特意用眼睛瞄了一眼我的肚子,抿嘴而笑。
这下子我更是羞得满脸通红了,只得找了个借口。“我……厢房里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吧。”苏翌洛显然并没有被阮诗莹调侃到的迹象,依然面不红,色不改,淡定如钟。
我一听,却马上下意识地答道:“……不用,我一个人在外头站站就行了。”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身后是阮诗莹和苏骞陌低低的笑。
我却没看到,那个俊朗如画的孩子,嘴角含笑,眉眼中尽是宠溺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