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实急匆匆跑来大厅,告诉了西门剑陈艳双比武落崖的事,西门剑听完口吐鲜血,被众夫人扶回房去歇息。西门剑落泪悲哭,众人皆把言语来劝。西门剑让大家都出了房去招待宾客,自己躺在床上,直想着阿忠能快些个把陈艳双找回来。想着想着不觉又想起往昔和陈艳双在一起的许多欢愉,心中愈加的悲痛难当,泪水更是扑簌簌滴流。
众位夫人出了房门,便都来到大厅,招待宾客,劝酒看戏,西门府里依旧欢声笑语,热闹一片。西门府里宾客欢庆且不提,单说前山村里,村民们正在凤凰山上四处寻找陈艳双。阿忠说道:“眼看都已经找了二天了,仍不见踪影!”王二哥道:“是啊,那日大家在山顶亲眼看到活菩萨被大石头绊倒跌落了山崖,就已经用长绳子拴着人到山崖下寻找了,可是他们上来时都说没有啊!”王二叔说道:“若是活菩萨自己离开了,那这两天了她也该走到这边来了!可是却没有见着啊!”还有村民说道:“从这么高的山上摔下去,必死无疑了!”大家一言一语,议论纷纷。
王二叔看着村民们日夜找寻,早已是疲惫不堪,于是高喊道:“乡亲们,大家都别吵了!听我说!”村民们这才停了下来,看着王二叔。王二叔说道:“乡亲们,自从活菩萨跌落山崖以来,咱们已经在这里寻找了快三天了,可是仍不见踪影,依我看大家就别再继续找了,再找也只是白费劲儿!活菩萨肯定是被山神彩凤凰救走了!咱们不如早早回去了吧!”众人一听,都齐声应诺,打算回村。王二哥站出来大声说道:“大家且等等!听俺一言!”于是大家都停住了脚步,静听王二哥说。王二哥说道:“乡亲们,大家听俺说!活菩萨是为解救咱们前山村的村民,为了让咱们不再受那血屠帮的残害才决定来这里比武的!大家难道都忘看了活菩萨生前说过的话了嘛?活菩萨在比武之前就让那血屠帮的帮主答应不再抢掠咱们,现在活菩萨受了伤,而且下落不明,生死不定,难道你们就这么狠心?就这样丢下活菩萨不管不顾了?你们若走时便走!俺一个人留下来继续寻找活菩萨!”说罢老泪众横,低头不语。众乡亲听王二哥这般说,都说道:“你说的在理,活菩萨为了咱们可以不顾生死,咱们也能为找到活菩萨,不怕劳苦!”王二哥听了,抬头说道:“好,有你们这句话俺老汉就放心了!大家快点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活菩萨!感谢她的大恩大德!”众乡亲也都士气高昂,围着山谷四处寻找。
一连又找了六日,众乡亲仍找寻不见陈艳双。王二叔说道:“大哥,这又找了好几天了,仍然一无所获啊!”王婆婆也说道:“她爹,大家伙这样没日没夜的找,那凤凰山也都快被翻了个遍了,再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啊!”王二哥道:“你们说的都对,只是。。。”阿忠在一旁问道:“老人家,有甚话尽管直说!”王二哥道:“只是活菩萨是俺前山村的救命恩人,她是为了俺前山村的村民才去比武的,如今她受了重伤,又掉下山去了,要是不能找到她,俺们心里都不安啊!”阿忠说道:“老人家,您老说的对!也不枉了俺家五娘不顾性命来和那刁虎决一死战!可是到现在,咱们大家都找了好几天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啊!”王婆婆说道:“难不成咱们的活菩萨真的被那彩凤凰救了去?”王二叔也附和道:“大哥,俺看也是这样的,活菩萨心地善良,救苦救难,一定是彩凤凰不忍心活菩萨掉落山崖被摔死,于是就将活菩萨救走了!”王二哥道:“难道真的山神彩凤凰?”阿忠在一旁说道:“老人家,俺看应该是错不了!要不咱们早就该找到五娘了!”王二叔、王婆婆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王二哥说道:“既然你们大家都恁般说,想必是错不了了!只是活菩萨对俺前山村有恩,好歹再找最后一天,若是还找不到,俺才信!”阿忠说道:“这样最好了!”
王二哥带着前山村村民,从山前到山后,从山上到山下,树木下,草丛中,仔仔细细都找了个遍,却全然不见陈艳双踪影,哪怕是一角衣衫或是一只鞋子,都不曾找见。王二哥将大家聚拢在一起,站在高处大声说道:“乡亲们,自从活菩萨从这山顶落下已来,已经足足找了七天了,可是到现在仍旧一无所获!有人说咱们的活菩萨是被彩凤凰救走了,起初俺并不相信,可是现在连活菩萨的一丝头发都不曾找见,更别说是血迹或是其他足迹了!一定是彩凤凰不忍心咱们的活菩萨这样白白丢了性命,于是就将活菩萨救走了!”村民们听完,议论纷纷,都觉得王二哥说的有道理。王二叔问道:“大哥,既是咱们的活菩萨被彩凤凰救走了,咱们又找寻不见,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哩?”王二哥说道:“既然活菩萨被彩凤凰救走了,又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就别再继续找下去了,就在凤凰山顶为活菩萨修座坟,立块碑,每年三月初八前来拜祭!大家看这样可好?”王二叔道:“好。。。好,这就最好!这样咱们也算对得起活菩萨了!”王婆婆说道:“每年三月初八,咱们前山村的村民都要来祭拜这位活菩萨,要世世代代都记住活菩萨的恩德!”众人皆点头应诺。王二哥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咱们都先回村去吧!明天一早就来山顶为活菩萨修坟立碑!”说罢带着众乡亲回村去了。
次日清早,王二哥便早早的起了床,敲动响鼓,将乡亲们聚在一起。王二哥说道:“不将活菩萨的坟修好,俺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所以俺急着唤大家一起来,好去上山。”王二哥道:“大哥,你说的没错,不让活菩萨安歇,俺每都难睡着!活菩萨是俺每的大恩人,为她修坟是天经地义的事!”阿忠说道:“你们对五娘的一片诚心,五娘一定会感觉到欣慰的!咱们这就上山去吧!”于是乡亲们拿着铁铲,箩筐,绳索以及拜祭什物,还有雕石匠人,一起上了凤凰山顶。来到山顶,王二哥指着一块大石头,对着众人说道:“当日活菩萨受了伤,就是被这快大石头绊倒摔下去的,咱们今日要把这块大石头搬开,在这下面为活菩萨修坟,并用这块大石头为活菩萨雕刻石碑!”众乡亲说道:“好,就这么干!都是这块大石头的错,要不是这块大石头,活菩萨就不会掉下去了,这块石头就是祸胎,咱们一定要把它千刀万剐!为活菩萨报仇!”于是众乡亲便走了过来,开始凿搬这块大石头。
待到大石头被移开了,王二哥说道:“现在大石头已经被搬走了,大家伙就开始挑土修坟吧,雕刻匠人就动手雕刻石碑吧!”于是大家便都忙活了起来,挑土的,搬石头,来来往往,疾走不迭,凿石的,雕刻的,砰嘭交错,叮铃作响。直至太阳正南时,一个偌大的坟头便堆了起来,雕刻匠人也已经将石碑雕刻好了,走去四个壮汉才抬起这块石碑,安放在坟头旁边。阿忠看那石碑,雕刻的却是有些功底,上面刻着:阳谷活菩萨女飞侠陈艳双之墓。左边刻着一带小字,刻道:前山村所有村民立。王二哥走到碑前,双膝跪倒在地,众乡亲也都跟着跪下。王二哥说道:“活菩萨,你是俺前山村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没有你,俺每现在早都被活活饿死了!你的大恩大德,俺前山村的村民永世不忘!可是俺每前山村的村民愧对活菩萨啊!你跌落山崖,俺每竟连你的尸首都找不到!当是俺每前山村的村民相信,你一定是被彩凤凰救走了!俺每在这为你修建这座坟,就是为了报答活菩萨对俺前山村的恩德!活菩萨,请受俺前山村的村民三拜!”说罢和众位乡亲一起,向陈艳双的坟前拜了三拜。直到未时末牌时分,众人还在坟前痛哭流泪。王二哥站起身来,朝着众乡亲说道:“乡亲们,如今这活菩萨的坟墓也已修好了,就让活菩萨在这里安歇吧!咱们大家就别再这里打扰她了,都随我下山去吧!”众乡亲这才站起身来,流着眼泪,依依不舍离开了凤凰山。
到了前山村,阿忠说道:“多谢连日来乡亲们不辞劳苦,和我一道找寻五娘的下落,如今众位乡亲已经在凤凰山顶为俺家五娘修建了坟墓,俺家五娘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只是怕家里老爷担心,俺这就回去了吧!”王二哥道:“也好,你早早回去,也省得你家里人担心。俺每就不留你了!只是你且稍等俺片刻!”说罢急匆匆奔家去了。阿忠和众人都不知道王二哥要去作甚,只这里静静的等他回来。过了一会,只见王二哥拿着一把剑走了过来,递给阿忠说道:“这把剑是活菩萨留下的遗物,就请你将它带回家里去吧!”阿忠接过宝剑,向王二哥施了一礼,又朝着众乡亲施了一礼,尔后说道:“乡亲们,俺走了,你们多多保重!”众人也说道:“你一路也要多加小心!”众人要将阿忠送到黄河边,阿忠推辞不肯,于是众乡亲便目送阿忠出了村去,方才各自散去。
众相亲各自回家去了且不提,却说阿忠急匆匆渡过黄河,去到大铺酒馆,带着家丁,吩咐车夫连夜赶回阳谷。一路行了三日,到了第四日清晨,阿忠已经到了西门府。管家阿实正在府门口观望,看见阿忠回府,心中欢喜,大踏步迎将上来,说道:“阿忠,你总算是回来了,可知老爷有多担心哩!每日让俺这里等候你!快随俺去见老爷!”阿忠应诺,跟在阿实身后,奔向张若男房里。到了张若男房门口,阿实敲门说道:“春鹃可在?”春鹃开了门问道:“管家,你来何事?”阿实说道:“阿忠回来了,老爷吩咐阿忠一回来马上带他来见老爷!”春鹃道:“你且稍后!”说罢转身走进里屋,站在出床帐外轻声问道:“老爷,你醒了也未?”张若男骂道:“好没眼的贼丫头!没见你爹正睡着哩!”春鹃轻声说道:“夫人,门外管家带着阿忠来见老爷!”张若男骂道:“你这死丫头,你没长耳朵哩?都说了你爹正睡的香哩!”西门剑喝道:“好了,她只是老告知我知道,作甚便责骂她!”连忙又问道:“春鹃,你适才说甚来?”春鹃说道:“管家带着阿忠来了!”西门剑忙坐起身来说道:“阿忠回来了!阿忠总算是回来了!”说罢掀开帷帐,下了床来,张若男说道:“春鹃,快给你爹拿衣裳穿了,这天还寒着哩!”春鹃慌忙将西门剑的锦棉袄拿来给他穿上,扶着西门剑走到厅上坐定。西门剑说道:“春鹃,让他们进来吧!”春鹃应诺,走去开了房门引他们进来。
阿忠刚进屋,西门剑便问道:“阿忠,你几时回来的?”阿忠说道:“回老爷,俺一回府就随着管家来这里了!”西门剑武问道:“快说,可曾找到了你五娘?”阿忠顿时眼泪横流,低头呜咽不语。西门剑气恼道:“你只顾哭怎的?我问你话哩!你找到五娘了吗?”阿忠擦了把眼泪,说道:“老爷,俺没用,俺没有找到五娘!”西门剑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直叫那杯子粉身碎骨,吓的阿忠一头冷汗。西门剑恶狠狠问道:“你说,你快说!为何没找到五娘?”阿忠用衣袖拭了一把汗,支支吾吾道:“老爷。。。老爷,且莫气恼,气坏了身子阿忠就是一辈子心里都难过!”西门剑道:“好了,快说吧!”阿忠这才开口说道:“老爷,你别生气,听俺好好把话说完!”于是阿忠就从跟随陈艳双到大铺酒馆,如何渡的黄河,前山村的村民怎样的欢迎,说到上了凤凰山陈艳双怎地和刁虎约定,以及两人比武的场景,又到陈艳双被刁虎砍成重伤,跌落山崖,直到村民连夜找寻陈艳双不见,一直到最后找寻无果为在凤凰山顶位陈艳双修坟立碑。阿忠将这些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说了个遍与西门剑听。西门剑听完,将手狠拍桌子,大叫一声:“双儿,你死的好惨!”说罢一口气憋在了咽喉,晕死过去了。阿实走上前来喊叫道:“老爷。。。老爷!”却是没有应答。阿实说道:“快去请大夫!”说话间张若男已经走了过来,看见西门剑晕了过去,连忙让春鹃和阿实扶西门剑躺去床上歇息。
张若男替西门剑盖好了被褥,恶狠狠问道:“快说,老爷这是怎么了?”春鹃唯唯诺诺道:“夫人,适才阿忠进来,讲五娘去凤凰山的事,老爷听了,大叫一声,然后便晕过去了!”张若怒道:“阿实,还不快去请大夫!”阿实道:“回夫人,已经让阿忠去请大夫了,很快就该回来了!”张若男道:“阿实,不是我说你,老爷都已经病的不轻了,你还找那阿忠来作甚哩?陈艳双那贱人不是早就听说在山顶比武时掉山崖摔死了吗?”阿实说道:“夫人,阿忠说他和前山村的村民一连找了十天,也没有找到五娘!前山村的村民都成五娘是活菩萨,说她是被凤凰山的山神彩凤凰救走了!村民们还在山顶为五娘修了坟立了碑哩!”张若男笑着道:“甚活菩萨!就她那穷要饭的也配!说甚嘛被彩凤凰救了,摔死了就是摔死了,别自欺欺人了!”阿实听了一声没言语。在门口立了一会,说道:“夫人,若是你没甚吩咐,小的就先下去干活了!”张若男摆摆手,不耐烦道:“没甚事了!下去。。。下去吧!”阿实看了一眼张若男,转身离了开去。张若男将春鹃叫来客厅,吩咐道:“你这里好生照看老爷,我去去就来!”春鹃应诺,守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西门剑。
张若男出了房门,径直来到赵绿荫房里,赵绿荫见了,就似捡了金元宝似的,迎入房里。赵绿荫说道:“大姐,甚风把你给吹到俺这里来了?你不在房里好好照顾老爷,莫不是来这里找春风了?”张若男说道:“春风倒是不找,只来听听叫春了!”说罢两人哈哈笑了一阵。赵绿荫说道:“大姐,你来找我是有事吧?”张若男道:“是也!老爷又晕过去了!”赵绿荫急切问道:“甚来?老爷这两天刚好些,也能下的床来,怎地就又晕倒了哩?”张若男一脸恼怒道:“怎地?你说怎地?还不是因为那个臭要饭的!”赵绿荫说道:“大姐,这话怎么说?”张若男说道:“还是把四妹叫来一起说吧!”赵绿荫于是喊道:“茉莉,你去叫四娘来!”茉莉应诺,急忙走了去。不多时,武彩霞便来了,看见张若男也在,于是说道:“呦!大姐也来了!莫不是要摇筛子耍哩?”张若男笑着说道:“今个儿筛子倒是不耍,耍耍那臭要饭的吧!”武彩霞走来坐下,说道:“臭要饭的?莫不是那贱人又活着回来了?”赵绿荫插话道:“我看不大可能吧!前些日子不还说她掉悬崖摔死了吗?”张若男笑着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偏就俺知道!”说罢端起茶来慢慢品。
赵绿荫和武彩霞等的不急了,追问道:“大姐,你就别买关子了,快说与俺每听吧!”张若男看她们急不可耐,方才笑着说道:“那臭要饭的死了!”武彩霞说道:“大姐说的可是真的?”张若男道:“错不了!今早阿忠才回来说的!”赵绿荫说道:“适才你说老爷晕过去了,莫不是因为阿忠?”张若男道:“不错!就是因为阿忠!”武彩霞疑惑道:“老爷又晕过去了?这和阿忠有甚关系?”张若男道:“今早阿忠回来时,告诉老爷说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尸体,于是前山村的村民都说是被彩凤凰救走了!”武彩霞笑哈哈道:“彩凤凰?别逗人耍了!”赵绿荫也说道:“八成是没找到尸首,故而推说是被彩凤凰救走了!”张若男道:“你每说的没错,俺也是这般想的!你们好好想想,那么多人,找了十多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找见,这不是死了还能怎地!”武彩霞道:“准是摔的粉身碎骨了!都与那泥土啊石头了混在一起了,哪里分辨的清!”张若男说道:“这下那臭要饭的总算是死了!也不枉了咱们一番苦心!”赵绿荫恶狠狠道:“说的是!前番的仇也总算是报了!”武彩霞道:“是啊,往日里那臭要饭的仗着会几招花拳绣腿,便不把咱每放在眼里,这下她都粉身碎骨了,看她还如何神气!”赵绿荫说道:“虽说臭要饭的死了,可是那活死人还活着哩!老爷对她可甚是疼爱!”张若男对着地‘呸’了一声道:“你说的那个病秧子!别说现在老爷疼爱她了,如今没有了臭要饭的替她撑腰,老娘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武彩霞道:“大姐说的没错,虽说老爷疼她,可是老爷也不能天天在家吧!只要老爷一出门,有她的苦头吃!”赵绿荫略微一笑,没有言语。几人又甛叙了一阵,方才各自回房。
等到张若男回到房间,大夫已经诊治完毕。张若男问道:“大夫,老爷的病可严重?”大夫道:“夫人,实不相瞒,员外患的是急火攻心,以致肝肾阴亏,水不涵木,肝阳升动无制,阳亢化风。”张若男问道:“大夫,你说这些俺也听不懂,到底是甚病来?”大夫走近西门剑,指着他的手说道:“夫人,请看!员外头痛眩晕,手脚震颤,口眼呙斜,轻者手残无力,重者卧病不起!”张若男听罢,宛若晴天霹雳,头晕目眩,腿脚乏软,幸有春鹃在一旁扶住,方才没有跌倒。大夫忙说道:“夫人,切莫悲伤,保重身体要紧!”张若男有气无力道:“大夫。。。大夫,无论如何都要医好老爷啊!”大夫叹了口气道:“夫人请放心吧,老夫定当竭尽所能!”张若男吩咐道:“阿忠,你领大夫去账房拿五两银子做诊费!”大夫道:“多谢夫人,夫人也要多多保重身体!”说罢开了一个药方,递给阿忠说道:“按照这个药方抓药,先吃两贴看看吧!”张若男道:“有劳大夫了!”阿忠领着大夫去了账房。
张若男坐在床边,看着西门剑手指发颤,嘴角抖动,不觉伤心啼哭,泪流满面。哭了一阵,对着春鹃说道:“你去把三娘、四娘还有二娘他们叫来!”春鹃转身欲走,张若男喊道:“站住,不要叫六娘和八娘!”春鹃道:“知道了,夫人!”说罢出了房门,先告知了赵绿荫和武彩霞,尔后走去杏苑告知了程凤和贾念慈,便掉头回去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程凤、赵绿荫他们都到了张若男的房里。程凤进了屋问道:“大姐,你让春鹃唤俺们来,有甚紧要事?”张若男说道:“二妹,且坐下来说!”对着春鹃说道:“快上茶!”待到众人坐定,张若男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道:“老爷又晕过去了!”程凤惊讶道:“甚嘛?老爷又晕了?昨个儿不是还能下地走路了吗?”张若男拿出手帕擦了把眼泪道:“没错!可是一清早,那个该死的阿忠就跑来讲臭要饭的死讯告诉了老爷,老爷听罢,动了肝火,便晕过去了!”贾念慈说道:“快去找大夫啊!”张若男哭着道:“适才大夫已经来过了!”赵绿荫问道:“大姐,大夫怎么说?”张若男道:“大夫说老爷什么肝阳升动无制,阳亢化风。。。”贾念慈问道:“到底甚病来?”张若男道:“大夫说轻者嘴歪眼斜,重者。。。重者就会卧床不起!”说罢呜呜哭将起来。程凤说道:“大姐,你哭做甚?老爷还没死哩!现在哭顶甚用?想法子治好老爷的病才好!”武彩霞说道:“大姐都已经说了,大夫都恁般说的!”贾念慈说道:“难道就只听一个大夫说吗?还是多请几个,也好确认一下!”程凤说道:“不错,七妹说的对!俺知道城东有个赵郎中,人称在世华佗,何不找他来再看看?”赵绿荫说道:“听二姐这意思,就是不相信大姐说的话了,要请你们自请便是!”程凤骂道:“你这贱人,如今老爷身中恶疾,你不但不心疼老爷,反这里和我和口!”张若男气恼:“二妹,你凭甚出口伤人?如今老爷病重,你这个当姐姐的反倒辱骂妹妹,成何体统!”贾念慈气愤道:“大姐,你也太护短了吧!二姐只是担心老爷安危,想请个名医来医治老爷,三姐缘何说二姐不信大姐哩?”张若男开口骂道:“你个浪荡,哪里来的!也敢这里说我!信不信大耳刮子打你出去!”程凤骂道:“好个没教养的泼妇,她浪不浪,荡不荡,干你鸟事?只要老爷喜欢,你操哪门子心!”张若男听了,挥掌便朝程凤打来,程凤眼疾,躲闪开去,伸手对着张若男就是一拳,顿时口鼻鲜血直流,张若男捂着鼻子直叫痛,口里含含糊糊道:“你们还愣着做甚?还不给我打!”赵绿荫、武彩霞得了言语,抢将过来,与程凤、贾念慈打作一团。武彩霞揪住程凤的头发,程凤却将手猛捶她的小腹。赵绿荫和贾念慈却正也是对手,互相抓住对方胳臂,都只想摔倒对方。
站在一旁的丫鬟,都看傻了眼。山茶在一旁眼看赵绿荫就要把贾念慈摔倒了,怕贾念慈吃了亏,于是慌忙跑去后院。过了一阵子,只见山茶领着尢斯,急匆匆赶将过来。尢斯进来屋时,张若男还站在那里手捂着鼻子哭天喊地,武彩霞揪住程凤的头发,程凤抬不起头来,却将手捏掐的武彩霞咬牙哀叫,赵绿荫此刻已经摔倒了贾念慈,骑在她的身上打骂不迭。尢斯看了这般场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几人正打的热闹,听见这笑声都转头来看。赵绿荫问道:“你为何大笑?”尢斯笑着说道:“适才我看到了一出绝无仅有的大戏,感觉十分好笑,就忍不住笑了!”说罢接连咳嗽了一阵,尔后才轻声说道:“姐妹们,你们还不快松手,要待及时?你们都是为人母的,难道不知道礼义廉耻?向你们这样又打又骂,难道就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吗?虽说我们不是亲生的姐妹,但也是每日以姐妹相称,在这西门府里共伺一夫,难道就一点情意也没有?如此这般厮打,姐妹相残,没有血性,与猪狗何异?”尤斯的一番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这才慢慢撒开手来。却突然从床边传来说话声:“好!斯儿说的好啊!不枉了俺对你的一片疼爱之心!”惊得的众人慌忙向床上看来,却是西门剑,将身子侧翻着,嘴角歪斜,睁着眼睛正看着大家。尤斯快步走来床边,心疼道:“老爷,你这是?”西门剑勉强一笑道:“老了,不中用了!我这是中了恶风了!怕是再也不能下地行走了!”尤斯听罢,泪水滴流,啼哭道:“老爷,你这是这么了?怎么会这样?昨日你不还好好的嘛?”张若男走来说道:“都是因为陈艳双!一大清早阿忠就来报丧,老爷听了就昏迷了,请大夫来看时,大夫就说是中了邪风了!”说罢眼泪直流。西门剑缓缓说道:“我已经醒了好一阵子了,看你们打的热闹也就没有言语!你们都是俺的好媳妇啊!我这还没断气就打的这般精彩,若是日后我归了天,那西门府就是大戏场了!”程凤、赵绿茵她们听见西门剑这般说,都连忙跪倒在地,哀求道:“老爷,都是俺每不好!让老爷生气了,就原谅俺每这一回吧!”武彩霞道:“老爷,求你原谅俺每吧!日后再也不敢打骂生事了!”贾念慈哭泣道:“老爷,俺都知道错了!求老爷原谅!”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只乞求西门剑谅解。
西门剑看了看几位夫人,却不答话。大声说道:“春鹃,你快去把阿实叫来!”又吩咐茉莉道:“茉莉,你去把阿忠和阿文叫来!”茉莉应诺去了。张若男问道:“老爷,你有病在身,现在叫他们来作甚?”西门剑说道:“你休要多问,一会儿便知!”尤斯问道:“老爷,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口渴不渴?”西门剑道:“俺这会好多了!头也不疼的厉害了!倒是有些渴了!”贾念慈站起身来说道:“老爷,我倒茶来给你!”说罢走去端来一杯水,西门剑喝了几口便不喝了。过了一会儿,阿实、阿文和阿忠便都到齐了。阿实问道:“老爷,你的病好些了嘛?”西门剑道:“好多了!知道我让你们来做什么吗?”阿实说道:“老奴不知,请老爷告知!”西门剑说道:“如今大夫说我这是中了风,怕是往后在也下不得床了!”阿实哭丧着脸说道:“老爷,不会的!您是吉人自有天相!老爷你的病一定会治好的!”西门剑笑着道:“哎!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你就不必再安慰我了!阿实,你是这西门府里的官家,府里内外的事情都是交由你处置的,从今天开始,这府里的事情就不必再向我来说了,直接去向六娘汇报便可!”阿实回道:“是,老爷!”张若男问道:“老爷,你这是要让尤斯来当西门府里的家?”西门剑道:“正是!”程凤说道:“老爷,俺不服!这西门府里论掌家理财,六妹哪里能做到!”赵绿茵说道:“是呀,老爷!若是老爷真要选当家人,大娘才是最佳人选!”武彩霞也附和道:“三姐说的对,无论是才能还是阅历,大姐都在俺每之上!只有大姐当家,才能让西门府兴旺发达!”贾念慈说道:“我不赞同!大姐脾气暴躁,自以为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就对俺每百般欺辱。更有甚者,黑白不分,好歹不辨,根本不配当家作主!”西门剑大喝道:“够了!都给我住嘴!只要我一天有气在,这西门府里就是我说的算!”说罢看了看阿实道:“阿实,刚才我吩咐你的事都记下了嘛?”阿实道:“老奴记下了!”西门剑说道:“阿忠,从今天起,你只听命于六娘!六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阿忠说道:“是,老爷!”西门剑继续说道:“阿文,你一向都是我的智囊,为俺出了不少好点子!以后你就要全力帮助尤斯,为她出谋划策,帮她治理好这个家!”阿实上前道:“是,老爷!但凡老爷吩咐的阿文誓死听从!”西门剑道:“好,这般便好!”
西门剑看了一圈,问尢斯道:“斯儿,你可有甚话要说?”尢斯说道:“老爷,我体弱多病,对府里事务向来不熟,怕是担不起这个千斤重担啊!”西门剑说道:“斯儿多虑了!一来有管家和阿实帮忙,二来等到菜花过了满月,就让她帮你一起打理便是!”尢斯道:“如此,俺定不会辜负老爷一片期望!”西门剑略微一笑道:“阿实,阿文,你俩过来扶我去六娘房里吧!”张若男忙上前劝阻道:“老爷,你这里住的好好的,作甚要去她那里?莫非是嫌弃俺对老爷照顾不周!”西门剑摆摆手道:“非也!只是这段日子一直在你房里,多有累你,也该去斯儿那里,让她替你分担些了!”尢斯说道:“老爷,且慢来!我还有话说!”西门剑说道:“只管说吧!”尢斯说道:“老爷,如今五姐已经殁了,应当为她设灵发丧!”西门剑道:“嗯,你说的在理!你就看着办吧!”尢斯吩咐道:“阿实就负责摆设灵堂,叮嘱丫鬟、家丁分工。阿忠就负责告知亲朋好友。阿文就把钱银记录归账。”阿实、阿忠、阿文三人应诺道:“是,六娘!”尢斯又说道:“大姐、二姐,你们依旧负责原先所管的事务,就让咱们大家一起为老爷分担吧!”张若男不屑道:“一切都挺老爷的吩咐吧!”程凤篾着眼睛说道:“老爷都这般说了,那也就只能这样了!”尢斯吩咐道:“扶老爷走吧!”阿实、阿文两个搀扶着西门剑,尢斯在后面随着,径直走去桃苑。
次日,尢斯叫来阿实说道:“老管家,你去城里棺材铺里买一副最好的棺材!不计价钱多少!只要料子好!”阿实道:“六娘,您就放心吧!俺一定会挑一副最好的回来给五娘!”尢斯道:“那就好!快些去吧!”阿实应诺着去了。尢斯又走去大厅,正看见阿忠急匆匆要出门去,尢斯问道:“阿忠,亲朋友好友要按照按照往日里在录的有来往的通知!切不可失了礼数!”阿忠回道:“是,六娘!俺已经让其他人帮着分头去告知了!明日里应该都能到了!”尢斯笑着说道:“好,这就好!你快去忙吧!”阿忠转身出了府去。尢斯看见府里丫鬟、家丁来来往往,忙着挂白绫,搭灵堂,搬桌挪凳忙不迭。阿实走来报告道:“六娘,你唤我来何事?”尢斯说道:“阿文,老爷常夸赞你文笔极好!可是也?”阿文谦恭道:“哪里!那是老爷谬赞了!六娘有甚事要我来办,只管说来便是!”尢斯咳嗽了几声道:“阿文,五姐心地良善,待人宽厚,又有侠义心肠,我想让你给她写个悼文,也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好!五姐若是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阿文说道:“六娘,这个不难!我一会去书房好好琢磨琢磨,把五娘的好都写出来!”尢斯道:“好,如此甚好!到时候我要亲自来念!”阿文道:“六娘,且忙,我这就去写!”说罢转身欲走,尢斯说道:“且等一等!阿文,阿实这会出去买棺材了!就劳烦你去趟永福寺,请他们来为五娘做七天道场吧!”阿文道:“是,六娘!我这就去!”陈艳双吩咐道:“你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就说是请和尚来做道场用的!”阿文应诺着去了。
尢斯安排妥帖,径直回到桃苑来看史菜花,走到门首时,看见腊梅和丁香她们坐在厅上叙谈。腊梅见了尢斯,起身笑着说道:“六娘来了?”尢斯微笑道:“腊梅,我来看看八妹!”腊梅道:“六娘,八娘这会儿睡着了!如兰小姐也睡得香哩!我这就去叫醒八娘吧?”尢斯用丝绢掩住口轻咳了几声道:“不用了,就让八妹好好睡会儿吧!一会我再来看她便是!你们好生照看八妹和小姐,我去看看老爷!”腊梅道:“放心吧,六娘,俺会像伺候五娘一样伺候的!”尢斯笑着说道:“这就好!”说罢转身出了房门,腊梅在后面说道:“六娘,慢走!”尢斯慢步回到房来,海棠忙迎上前来道:“六娘,你回来了!”尢斯笑着说道:“是的,我回来了!老爷还好吧?”牡丹上前说道:“老爷还好,谭娘在喂老爷吃药哩!”尢斯问道:“你谭娘来了?”牡丹道:“是也!”尢斯走进房里,看见谭雪正端着药碗,舀着汤药喂西门剑吃,于是走来坐在床边道:“雪儿妹妹,喂老爷吃药,让你受累了!”谭雪笑着说道:“六姐,看你说的哪的话?见外了不是!老爷是金莲的叔叔,在清河县时帮了俺家许多忙哩!就连那个裁缝铺子,都是老爷帮忙,才能从孝天权那里夺来回来的!”不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说西门大哥,还正年轻哩!前几日都能下得床来,这两天却中了这恶风!”西门剑道:“谭大妹子,你也别为俺难过了!这样对俺来说也是好事一件!从此以后再也不管府里的事了,也可以安心的过几天舒坦日子了!”尤斯道:“老爷,你放心吧!我回四处寻访名医的,相信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说罢将丝绢掩着口咳嗽了一阵。西门剑问道:“斯儿,为双儿举丧的事都交代好了吗?”尤斯道:“都安排好了!过了明天就入殓,下月初二下葬!”西门剑不觉哭将起来,喃喃说道:“双儿。。。双儿,我对不起你,对比起你!连你的尸首都不够找到!若是你在天有灵,就快快来接我和你同去吧!”说罢痛哭不止。谭雪劝道;“西门大哥,你这可不是要五姐难为哩?只因你听说她走了,便卧床不起,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你却这般心伤,若是五姐在天有灵,她心里可是好受哩!”尤斯流着泪说道:“是呀,老爷!谭妹妹说的有理!五姐在时最关心你了,要是她看见你这般,一定会伤心难过的!”谭雪道:“西门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这样五姐才会安心!”西门剑听她们这般说,才慢慢止住了哭。
须臾已是三月二十六,这天一早,尤斯便来到大厅,腊梅带着银莲、金莲还有四泉一起也来到了大厅。银莲跪在灵堂最前面,金莲和四泉并排跪在银莲身后,西门龙、西门虎、西门豹跪在第三排,西门珠、西门玉跪在第四排,张若男、程凤、赵绿茵、武彩霞跪在第五排,贾念慈、史菜花、谭雪跪在第六排,其余亲戚女眷也有来的,都挨着跪在了后面。张若男、程凤以及其它几位夫人的娘家兄弟都站在一旁,另一边是六个和尚诵经、敲木鱼做道场,大厅门口围着一大群与西门府交好的朋友街邻。只听到吹弹班子吹奏哀曲,一阵爆竹声过,尤斯站在灵堂前,大声说道:“各位亲戚朋友,今个儿是伤心的日子,是让人难过的日子!今个儿是给死者入殓的时候!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五姐的尸首!但是却找到了一把五姐生前最喜爱的宝剑!”说罢掀开棺材旁边的一块白绫,尤斯轻轻端起盛放宝剑的长木托,对着大家说道:“大家请看,这就是五姐生前最喜爱的宝剑!”众人都抬头去看,果真是一把好剑。尤斯又说道:“五姐是个爱剑如命的人,如今虽说没能够找到她的尸首,但是俺每大家都知道她在哪!她被凤凰山的山神彩凤凰救救走了!她是去上天当神仙去了!这把宝剑就如同五姐的人一般,就把它装棺入殓!”说罢泪水滴流,咳嗽不止。腊梅走来问道:“六娘,你没事吧?咳嗽的这般厉害!不如先回房歇息吧?”尤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不,我一定要送亲自送姐姐入棺!”腊梅在一旁扶着尤斯,眼泪汪汪。尤斯强忍住咳嗽吩咐道:“阿文,你就代我给五娘念悼文吧!”阿文应诺,从人群中挤到灵堂前来。
阿文顿了顿喉咙,唱个大诺道:“下面就有俺来为五娘念诵悼词!”说罢将手中写好的悼文展开,念道:“陈氏陈艳双,宋英宗治平壹年,甲辰年丁卯月己亥日寅时建生,自幼习武,喜惩恶扬善,好打抱不平。因在阳谷痛打泼赖,受到街坊竭力称赞,西门员外特邀来到西门府请求赐教,一个是女中豪杰,一个是英雄好汉,一个貌美淑丽,一个潇洒英才,两人大战二百回合,功力同筹,胜负难定。一来机缘巧合,二来缘分天注,故而一见钟情,意气相投,志同道合。遂顺天之命,结为连理,永结同心!陈氏自嫁入西门府以来,恪守妇道、三从四德,从无过错。陈氏行为坦荡、心地良善,胸怀宽广,待人真诚,纳物有礼,深受西门员外夸赞。自陈氏受命掌管西门府内务以来,竭力为员外分忧,人各尽其才,物终其所用,勤俭节约,家法严明。所有财帐清晰明了,全部事务有条不紊。掌家理事,众人皆服,仁厚贤德,有目共睹。陈氏重情有义,先与清河王氏义结金兰,王氏不幸病故,陈氏以亲姐之礼,为其设灵守孝,寸步不离。后对其遗孀,收做义女,视为亲生。陈氏武功高强,不畏**,曾在清河徒手生擒莽汉,人送美誉女飞侠。陈氏爱国忧民,除暴安良,送钱财为乡民买米做食,斗贼首替村邻安居乐业!然天妒英才,陈氏打杀恶贼不幸坠入山崖,嗟呼哀哉!痛哉哀哉!巾帼华年,正值二十又八!天伤地痛,四海皆悲,山摇树晃,万物同晦,村民伤悲,日夜寻找。忽现陈氏身骑彩凤,扶摇直上九霄,因建墓立碑,永载其功!嗟!武功盖世女飞侠,救苦救难活菩萨。然逝者已逝,愿我等众生永记其之功德,愿逝者在天之灵以为安息!宋哲宗元祐六年悼陈氏陈艳双之文。”
阿文念完悼文,哀曲高奏,高僧诵佛,众人哀哭,神明泪流。尢斯俯首痛哭,哀声绕梁,惊天泣地,咳嗽不间,命悬一线。谭雪忙起身走将过来,搀扶着尢斯,劝说道:“姐姐,保重身体要紧啊!你咳嗽的这般厉害,不如我且扶你回房歇息吧?”尢斯哭道:“我没事,只是。。。只是舍不得离得姐姐啊!”说罢大声痛哭。阿实走上前来说道:“六娘,该入殓了!”尢斯这才慢慢止住了哭,说道:“入殓!”只见们外走来四个壮汉,直到棺材四角,将手抬起棺盖,移至一边。尢斯缓缓捧起宝剑,腊梅抱起银莲走近棺木,银莲双手从尢斯手里接过宝剑,腊梅抱着银莲让她将宝剑慢慢放入棺里。看见银莲将宝剑安放好,阿实说道:“盖棺!”四个壮汉便将棺盖盖上了,尔后订上牟钉。尢斯俯在棺盖上,大喊道:“姐姐,你走的好快!却连你最后一面也不曾见的!你如何这般狠心?撇下俺这里好苦!”说罢涕泪横流。丁香扶着史菜花也起身走来棺材旁,与谭雪、尢斯一起,哭作一团。银莲、四泉也是泪水扑簌簌直流,张若男、程凤和其他夫人大声哀号,西门龙、西门虎等都是张着大嘴却无泪水。唯独金莲,既不痛哭,也不泪流,直翻转眼珠四处张望。
一连过了六日,正是陈艳双下葬的日子。是日清早,府门**竹声响连连,大厅外哀曲嘹亮幽怨,灵堂前哭声喊叫喧天。尢斯身穿素服,头戴绫帽,俯身跪在棺木前,银莲、金莲在尢斯身后下跪,其后皆依次跪下。只听得管家大声喊道:“起棺!”话音未落,只见十个大汉,走近大厅,在棺木后边有四个大汉,左右各二个,中间有两个兜托的,前面也是四个大汉,分左右站立,他们将手紧握杠木,缓缓将棺木抬起。尢斯走上前去,将手抓住棺角,大声痛哭,直拦着不让抬走。张若男开口道:“六妹,你快些撒手吧!若是过了时辰,怕是要给府里带来祸秧!”程凤也说道:“六妹,你只顾哭怎地?人都死了,就让她安心的去吧!”史菜花慌忙走来尢斯身旁说道:“六姐,五姐英魂不远,若是知道你这般伤心难过,怕是她会更痛心!她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可是你现在咳嗽的这般厉害!你让五姐心难安啊!要是你真的舍不得五姐痛苦难过,就快放手了吧!”尢斯听史菜花这般说,方才放开了手。管家吩咐道:“快抬走!”于是十个大汉,慢慢抬着棺木出了厅门。史菜花扶着尢斯,领着众人也都出了厅来。阿忠和几个丫鬟拿来篮筐,里面装的满是冥钱纸花,阿忠将篮筐分给小儿们每人一个,并告知道:“少爷、小姐,你们一路上要多撒些个儿,这样你五娘在阴间也就能有许多银钱花了!”金莲问道:“阿叔,作甚撒这些假的铜钱?万一五娘要拿去卖糖葫芦,人家一定不卖给她的!”阿忠说道:“金莲啊!你不知道,咱们阳间用的前是这些铜的、金的还有银的,可是在阴间,那里的人就和咱们用的银钱不一样,他们用都是冥钱!”金莲又问道:“冥钱?冥钱是甚哩?”阿忠答道:“冥钱就是篮筐里的钱!一会在路上你们撒这些钱的时候,五娘就能捡到这些钱了!所以你们一定要多给五娘撒钱!”金莲道:“哦!原来是恁般!俺知道了!”尢斯走过来说道:“银莲,这是你娘的灵位,就交给你来捧着吧!”于是将灵牌递给了银莲。谭雪说道:“银莲,一会你要走在最前面,好给你娘引路!”银莲道:“知道了,雪姨!”说罢抱着灵牌走去了棺木前,金莲、四泉他们随着棺木左右,尢斯领着众妇人跟在后头,吹奏乐手一字摆开,高僧和尚列队齐整,一群人徐徐向西城门走去。
闲话少叙,只说将陈艳双的棺木下葬之后,众人都回到西门府。谭雪走来对尢斯说道:“姐姐,五姐生前很是疼爱金莲,对俺家也有大恩,五姐的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情愿俺母子俩替五姐守孝百日,以报五姐的恩情!”尢斯道:“雪儿妹妹,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五姐在天有灵,也会感觉欣慰的!只是李三一人在家,裁缝铺子又忙碌,你若这里为五姐守孝,只怕苦了李三吧!”谭雪泪流满面,情真意切道:“姐姐,李三一人在家,俺放心的下!只求姐姐答应俺母子替五姐守孝!”尢斯说道:“这。。。这可是大事!”转头问史菜花道:“八妹,你心下觉着如何?”史菜花道:“雪儿妹妹和五姐感情深厚,特别是雪儿妹妹四年前遭到血屠帮的追杀,来到西门府时都是五姐细心照顾,五姐待雪儿妹妹宛若亲妹妹一般!这几年,五姐时常去清河探望她们,五姐此番前去凤凰山比武,一来是为了解救前山村的村民,二来也是为了给铜莲报仇雪恨!既是雪儿妹妹提出要为五姐守孝,却可表雪儿妹妹的知恩图报!只是不知道老爷会不会同意?”谭雪说道:“就让六姐先去和老爷说说吧!”尢斯说道:“也好!你们这里等我,我去去便来!”说罢回房去了。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尢斯一脸愁容,慢悠悠转了回来。谭雪忙站起身来问道:“六姐,西门大哥怎么说?”尢斯并未答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史菜花道:“看来老爷是不同意!六姐,老爷说甚来?”尢斯这才走来坐下,答道:“老爷说他也深知五姐喜爱金莲,和雪儿妹妹也是姐妹情深!只是要替她守白日孝却是不可!”谭雪因问:“有何不可?”尢斯说道:“老爷说金莲尚小,况且正在知学堂读书识字,万不可耽搁了!金莲上学是五姐生前最关心的事,不可荒废了!再说李三一人在家,忙里忙外,茶饭也不均了!”谭雪说道:“西门大哥竟是这般说,处处为金莲和俺家里着想!”说罢起身来说道:“六姐,俺再去找老爷说!若是老爷再不答应时,便也作罢!”尢斯欲要阻拦,史菜花道:“六姐,你就让她前去试一试吧!”谭雪这才走出房门,径直去了尢斯房里。
到了尢斯房里,见了西门剑,谭雪坐在床边,低头一声也不言语。西门剑看谭雪来了,欢喜的眉开眼笑,说道:“谭大妹子,你来看我了?”谭雪仍不回答,只顾低着头,泪水滴流。西门剑问道:“雪儿,你怎地不说话?莫不是受了谁人欺负?”谭雪这才说道:“是的!”西门剑不觉怒起道:“谁恁般胆大?竟要给你气受?别说按现在还神智清醒,纵然俺老糊涂了,也觉不让人欺负你!”谭雪抹着眼泪,哭着说道:“可。。。,可如果欺负俺的人是你哩?”西门剑不解道:“我?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会欺负你?”谭雪说道:“适才俺要尢斯姐姐来找你,让她告诉你说为了报答艳双姐的恩情,俺和金莲想要留下了为她守白日孝,你缘何不允?”西门剑不觉微微一笑道:“俺当甚事,却原来是为守孝的事!雪儿,我不应允,可都是为了你们好!你想想看,金莲在知学堂念书,若是这里守白日孝,那可就要耽误三个月了!你也是知道的,艳双生前最喜欢金莲了!常在我面前夸她聪明伶俐,让她读书识字,也是为了她日后有个好的归宿!不说金莲要去学堂,就是你家李三,一个人在家,这时节正是做衣裳,一个人哪能忙的过来!”谭雪说道:“这些俺都明白,只是五姐对俺和金莲有恩,有恩不报枉做人!你就答应了吧!”西门剑说道:“这百日可是不短啊!你可要想好了!”谭雪说道:“也就三个月罢了!俺早就想好了!”西门剑道:“也罢,你们姐妹情深,我要是执意不许,却显得我铁石心肠,顽固不化了!你就和金莲为艳双守孝百日吧!”说罢喊叫海棠进来,吩咐道:“你去把六娘叫来!”海棠应诺走了出去。不移时,尢斯便走了进来,说道:“老爷,你唤我?”西门剑道:“适才谭大妹子又和我说了!看她这般诚心,我也只好答应了!”尢斯欢喜道:“如此就太好了!多谢老爷成全!”西门剑吩咐道:“既然答应了她母子二人为艳双守孝,就快差人去艳双墓旁搭建草屋,床铺被褥自然少不得!至于饭菜茶水就每日让阿忠送去吧!”尢斯道:“老爷说的是!俺这就去安排!你们且这里叙聊!”说罢忙活去了,谭雪陪西门剑把话闲说,无非是些陈艳双生前的旧事。
至晚,阿实从墓地回来,走去向尢斯回报。阿实说道:“六娘,已经按着您吩咐的,都安排妥帖了!”尢斯说道:“好,如此说来,雪儿妹妹明日就可以去里面住了?”阿实道:“是的!里面的被褥都是府里新做的!”尢斯道:“这就好!也就不怕受了冻!多有累了,你下去歇息吧!”阿实应诺回房去了。尢斯走来找史菜花,谭雪和金莲也都在这里闲话。看见尢斯来了,谭雪起身道:“姐姐,你来了!”尢斯说道:“来看看你每!”史菜花问道:“六姐,守孝的草屋都搭好了吗?”尢斯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明日便可前往!”谭雪道:“太好了!明日俺便可和金莲去守孝了!有俺母子陪她说话,也省的寂寞!”尢斯道:“也好,早去早回吧!待过了百天,俺和八妹亲自去接你每回来!”三人一递一句,直到深夜方才睡去。
次日,谭雪和金莲早早起了床,尢斯和史菜花也来到谭雪房里。尢斯说道:“雪儿妹妹,这白日里俺会长去看你和金莲的!但凡缺什么只管告诉我!”史菜花道:“是呀,现在也只是四月初,天还尚冷!俺这里都是些厚实衣裳,只管穿便是!”谭雪道:“如此,就多谢姐姐们的一番好意了!”尢斯拿来几本书递给金莲说道:“小金莲,为姨娘守孝是大,可不能忘了读书!这是你银莲姐昨晚特意让交给你的,让我告诉你说要好好读这些书!”金莲接过书来,说道:“谢谢姨娘,谢谢姐姐!”尢斯欢喜道:“好,小金莲真乖!”谭雪说道:“俺们就出发了吧!”于是出了房门,尢斯、史菜花直送到出了勾栏。谭雪和金莲上了马车,尢斯和史菜花方才回去。
谭雪和金莲到了墓地,走下马车来,将衣裳什物放进草屋。谭雪先换上了素服,也给金莲穿上缟素衣裳,跪在陈艳双坟前哀悼。两人每日天将亮时就起床守在陈艳双坟前,晌午时自有阿忠来送饭,晌午过后,谭雪就让金莲念书与陈艳双听,直到天黑,方才回草屋歇息。如此往复,从不曾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