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路忠一早去考场看榜文,从秀才口中得知武必达中了举人,心中顿时如煮沸的水,冲开人群往客栈奔去。在客栈门口正好碰见武必达,于是便将武必达中举的事说与他,武必达听完良久不言语,尔后才缓缓说道:“老汉回生指迷津,姻缘配许天注定!”
路忠听完,一脸诡笑,心里寻思:“常听人说:孔夫子放屁,文字馊馊。这读书人啊说话就是难懂,什么老汉啊回生呀,还不是中举了心里高兴,心里想着要娶媛媛小姐哩!”武必达蓦地看了一眼路忠,问道:“路忠,你也在为我高兴?只是感觉你这眼神怪怪的!”路忠笑着说道:“少爷,如今你中了举人,小姐要是知道了,那该有多高兴啊!”武必达听完,将手一拍脑袋说道:“啊呀!你不说我倒是给忘了。苗若此刻一定还在焦急的等我哩!”说罢转身走进客栈,路忠跟在后面边走边疑惑。武必达道:“路忠,快快收拾行囊,你我即可启程还乡!”路忠说道:“少爷,为何恁般急促哩?你看这青州多繁华热闹,不如今日俺且陪少爷四处逛逛,也不枉来此走一遭不是?”武必达道:“阿忠,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怎奈这几日偏就不行!”路忠一脸不解问道:“少爷,这是为何?”武必达道:“阿忠,至你我离路家村一来,苗若无时不在挂念于我哩!如今中的举人,第一个应该告诉的便是她!这些年,每次我要来青州,苗若总是送给我一个荷包,并对我说:今番你一定能高中。。。。。。!”说吧边泪如滴流,泣难成语。路忠一看武必达如此伤感,便安慰道:“少爷,少爷不必悲伤!如今你中了举人,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应该高兴才是哩,咋能伤心呢?俺家小姐也正在家盼你好消息哩!每次你去科考,俺家小姐都会焚香拜佛,祈求你早日高中!”武必达听完,一声没言语。两人进了客房,收拾行装。
约莫到了巳时末牌时分,路忠将书籍收拾齐整,装进书箱。路忠说道:“少爷,衣服甚物都已收拾好了,几时上路?”武必达说:“眼看这天都快晌午了,让店家做些酒菜,吃饱喝足好上路!”路忠笑着说道:“好叻,少爷你且稍等,俺这就去找那店家!”说罢一溜烟的跑下楼去。没过多时,只听路忠在外面喊叫道:“少爷。。。少爷,酒菜来了!”阿忠推开门,店小二托着酒菜进来,将酒菜在桌上摆放好了,方才出去。武必达道:“阿忠,这些日子多累你了,你且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路忠忙说道:“少爷,这是说哪里话?俺阿忠能跟着少爷来这青州,就算是见了大世面了!说起来俺还要感谢少爷哩!”两人一递一句闲叙。
待到两人吃过饭,武必达辞别店小二,路忠挑着香囊书箱,离了青州府,直奔清河县路家村去了。于路无话,武必达和路忠夙行夜寐,渴饮饥餐,不止十日便到了路家村。武必达一边走,一边将衣袖擦拭汗粒,一边远望路家庄,一边对路忠说道:“阿忠,你看!前面不是路家村吗?”路忠挑着担子,笑着说道:“少爷,俺每到了,终于到家了!”武必达问道:“阿忠,还记得何时离的这路家村吗?”路忠答道:“俺没忘,都记得哩,俺和少爷离开路家庄正是月初,如今已到了月末了!”武必达感慨道:“是啊!转眼已经离乡一月了!真是时光飞逝,岁月不待人!”路忠搭话道:“少爷,要是老爷知道你中了举人,不知多高兴哩!”
正走着,只听路忠说道:“少爷,你看。。。你看!前面恁地不是小姐?”武必达转眼一看,在村口早站着两人,定睛看时,那人正是媛媛,路芳陪在一旁。武必达忙招手道:“哎。。。哎。。。表妹。。。表妹。。。”路口媛媛早看见了武必达,这会也高声喊道:“表哥。。。表哥。。。”,媛媛一边喊,一边朝着武必达轻跑过来。待到走的近了,方才慢慢收住脚步。路忠看着媛媛,一脸欢喜的说道:“小姐。。。小姐,武少爷中举人了!”媛媛一听,不觉的欣从额角眉边出,喜逐欢容笑开口,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尔后才问答:“表哥,这是真的?”武必达看见媛媛这般惊喜,不觉微微一笑,说道:“表妹,千真万确!”媛媛瞪大眼睛,双手紧握,舒了长长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如来佛祖显神通了!。。。”
站在一旁的路芳忙对路忠说道:“阿忠,你还不快快把行囊挑回庄上,只顾站这里作甚?”路忠听的分明,只稍稍一笑,引着担儿,随着路芳先回庄上去了。媛媛说道:“表哥,今番中了举人,真是太令人高兴了!也不枉了这许多年的寒窗苦读!我俩。。。。。。”媛媛尚未说完,只听武必达问道:“表妹,连日来多有劳你看顾苗若,苗若的病可好了?尚能下的床否?”媛媛答道:“苗姐姐已无大碍,依然如往昔一般!这几日在厨房帮着下人煮汤做菜,甚合我母亲的胃口。。。”武必达打断道:“苗若身体兀自虚弱,你怎能让她下厨做饭哩!若是再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说罢叹了口气,抢步上前,一声不再言语,径直向庄上走去了。媛媛看着武必达渐渐远去的身影,眼泪如秋日清早茅草上的露珠,滴滴滑落,沉默了一阵,才轻挪莲步,缓缓往回走。
武必达一路也不曾回头,直奔庄上来,眼看就到庄门了,只听传来一女子的话音:“必达,你回来了!”武必达定睛看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苗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伸手紧握住苗若的手,一脸欢喜的说道:“若儿。。。若儿,我。。。我,我终于考上举人了!”说罢将手握的更紧了。苗若使劲将手挣脱去,向后退了两步,方才说道:“必达,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说罢双手合十,两眼紧闭,口中默念有词,过了一会,方才缓缓睁开,冲着武必达欢喜一笑。武必达笑着问道:“若儿,你刚才做甚哩?”苗若笑着说道:“在谢观音菩萨!”武必达哈哈大笑道:“若儿,你几时便的这般迷信?还信观音菩萨!”苗若严肃道:“必达,咋能这样说呢!”说罢便低头不语。武必达走上前去,说道:“若儿,你误会了!我岂能不信你哩!若不是你向观音菩萨祈求,我今番也中不了举人!我能中举,你便是我最大的恩人!”
两人正说着,只听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老远便听的说话声音:“外甥。。。俺的好外甥!舅舅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喽!”武必达循声望去,却是路太公和耿舅母,身后跟随着路忠、路芳一群仆人。耿舅母说道:“必达啊,听路忠回来说你中举人了?这是不是真的啊?”武必达走过去,笑着答道:“回舅父、舅母,愚甥却是中了举人,多亏了您二老的教诲!请受愚甥一拜!”说罢双手托起衫裙,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路太公走向前扶起武必达道:“好了。。。好了,有你这份心就够了!”耿舅母也插话道:“必达啊,如今中了举人,等明年中了状元,一准给你和媛媛完婚!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不是?”武必达偷眼看了下苗若,方才唯唯诺诺说道:“婚姻大事,全凭舅父舅母做主!”正说着,只见媛媛从外走了进来,耿夫人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哩!俺每刚才还在说等必达明年中了状元,就把你俩的婚事给办了!”媛媛眼角泪水尚未干,朝着路太公、耿夫人淡淡看了一眼,轻声说道:“等日后中了状元再说不迟!”说罢快步向后院去了。路太公看着耿夫人,耿夫人亦不知其中缘故。路太公笑着说道:“必达,一听说你中了举人,俺就吩咐下人准备好酒好菜,今晚要好好为你接风洗尘!”武必达答礼道:“又让舅父舅母费心了!”耿夫人道:“不妨。。。不妨,今个儿大家伙高兴,要好好的庆祝庆祝才是哩!”
武必达随着路太公,几人一同去了客厅。耿夫人在路芳耳边低语了几句,路芳便去了媛媛房里。路芳刚到媛媛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哭声,听了一阵,路芳这才轻轻敲门。听见敲门声,媛媛止住哭声,问道:“谁呀?”路芳应道:“小姐,是俺啊阿芳!”媛媛说道:“你且稍后!”说罢走去铜镜旁边,用丝巾拭去泪水,方才走去开了门。路芳看见媛媛眼都苦的红肿了,心疼地问道:“小姐,你咋的哭了?”媛媛将手轻揉了眼角说道:“我没哭啊!只是刚才沙子迷了眼睛罢了!”路芳一脸不悦道:“俺当小姐是亲姐姐,甚心事儿都对小姐说,小姐却当俺是外人!”媛媛一听路芳如此说,便不好再隐瞒,于是说道:“阿芳,你这说哪里话?我也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只是。。。。。。”路芳追问道:“只是甚?小姐,你说说看,没准俺能给你出出主意哩不是?”媛媛走去椅子上坐定,问道:“你觉得苗若如何?”路芳答道:“苗嫂子心地善良,待人温和,又勤劳能干,厨房的丫鬟老妈子都很喜欢她哩!”媛媛又问道:“阿芳,你觉得表哥对苗若怎么样?”路芳一脸疑惑,想了一会说道:“俺觉得少爷很关心苗嫂子,特别是苗嫂子刚来庄上那天,你看少爷多担心她!还有苗嫂子。。。。。。”路芳看了一眼媛媛,突然不说话了。媛媛盯着路芳问道:“还有苗姐姐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路芳神情诡秘,说道:“俺要是说了,你看不能生气哦?”媛媛勉强一笑道:“死丫头,还跟我卖关子,再不说看我不打你!”路芳扮了鬼脸,笑着说道:“来啊。。。来啊!来打我啊!”惹的媛媛不觉笑将起来,说道:“鬼丫头!你倒是快说嘛!”路芳走去旁边坐下,说道:“就在姑爷去青州的前一天,苗嫂子递给俺一个荷包,并吩咐俺转交给姑爷。”媛媛说道:“真有此事?”路芳道:“绝无虚言!”媛媛听完,神情恍惚,一句话也不说。路芳问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良久媛媛才缓缓说道:“这或许就是命吧!”路芳不解其意,问道:“小姐,你在说甚呢?”
两人正说着,只听门外丫鬟敲门,说道:“小姐,老爷让俺来叫你去用餐!”媛媛应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一会就到!”路芳说道:“小姐,你看,跟个大花猫似的哩!”媛媛娇声说道:“死丫头,又来取笑我!”路芳笑着说道:“小姐,快来让俺给你梳妆打扮一番,保证让姑爷看了目瞪口呆!”待到梳妆完毕,路芳陪着媛媛径直去了客厅。路太公、耿夫人早已入席,看见媛媛来了,便说道:“可以上菜了!今日必达中举,咱们大家要好好的为他庆祝庆祝!”说罢,朝着路强看了一眼道:“阿强啊,你看看你,打小就不愿意念书认字,现在你表弟都中举人了,你还是一事无成哩!”路强笑着说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俺虽不念书,可俺有一身的拳脚,不恁地也不能够闻名乡里,人送外号——小霸犬的便是!”众人听完,不觉哈哈大笑。耿夫人笑着说道:“你这孩子,都恁般大的人了,还不知好歹哩!往后多跟你表弟学着些才是!”路强不屑,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众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一边把话闲絮。待到酒过三巡,方才散去。一夜晚景不提。
次日,武必达一觉醒来,天才刚蒙蒙亮,便起床齐整装束,尔后便掩上门出去了。行不多步,武必达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了下来,将手轻轻在门上敲了几下,过了一会才听见里面应道:“是谁啊?”武必达只顾不作声,等了一会,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武必达又使劲敲了两下,里面的人依旧问道:“谁啊?是谁啊?”武必达这才小声说道:“苗若,是我,必达!”苗若这才带着睡音问道:“必达?起的恁般早!你且等俺一等!”说罢,坐起身来,慌慌忙忙穿衣系带,对着铜镜梳理鬓寰,待到装束毕了,走去打开房门。武必达正等的心焦,猛可的看见苗若,看她一身艳装,斜露红抹胸一角,非比往昔,肤色也因不见烈日显得滑嫩,两眼水汪如明镜,一抹欢笑挂嘴边,越发显得魅力无限。不觉像丢了魂似的,只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苗若也正好看着他,比及四目相对,不觉含情脉脉,似有千般话语难言明。两人相视了一阵,苗若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不多睡会,兀自跑俺这里做甚?”武必达唯唯诺诺的道:“哦。。。我。。。我是来看看你昨晚睡的可好!”说罢欲进屋来,苗若忙说道:“这天尚早,不如去花园看看鱼儿吧?”武必达笑着说道:“好。。。好,我正是此意!”于是苗若关上房门,两人信步去了后花园。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一会便走到了湖边的大柳树下,这才止住脚步,凭栏看那水中金鱼。正看着,游来两条大个金鱼,只见它们时而嘴儿相亲,时而尾相依,时而追逐嬉戏,时而静止不游,武必达喜爱垂钓,自然对鱼儿了解甚多,故而开口问道:“若儿,你看那两只金鱼在作甚哩?”苗若也看见了那两条大鱼,只是平日里忙于农作,对此知之甚少,于是开口便说道:“它们是在玩耍哩!你看它们跑跑停停,多像两个小孩子啊!”武必达听完不觉哈哈大笑,苗若不解其意,因问:“你为何发笑?”武必达只笑而不语。不一时,只见两只大黑蜻蜓,起初还是肚子轻轻点水,俄尔相互叮咬,接着便是扭做一团,武必达指这那对蜻蜓问道:“若儿,你说那两只蜻蜓也是在玩耍哩?”苗若似有所悟,脸若熟透辣椒,只顾低头不语。武必达见苗若如此,不觉又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听见武必达说道:“若儿,快看,大白鹅!”苗若循声望去,果真个是两只雪白大鹅,时不时仰脖大叫,苗若笑着说道:“这鹅白的就像雪团一般!”唐朝骆宾王有首诗,单道这鹅的习性。诗曰: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两只鹅游着游着便停了下来,转头去了湖边,一个头儿朝东,一个颈儿朝西,一会两张红嘴向挨,一会又是两颈相缠绕。武必达忽地转头看着苗若道:“你看,他们又在玩耍哩!”苗若听他这么一说,将手紧捂着脸说道:“你,好坏啊!”武必达听吧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说道:“若儿,子曰:食色性也!圣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我等俗人乎!”说罢不觉伤心十分,痛哭起来。苗若将手放下,转眼望着武必达,不知何故,于是问道:“必达,好端端的哭做甚哩?”武必达仍不说话,只是泣不成声。苗若走近武必达,递给他一个手绢说道:“快些儿擦擦眼泪,莫不是有甚心事?说于俺听听才是哩!”武必达这才接过手绢,轻轻擦拭了一把眼泪,止住哭声缓缓说道:“我说一件事与你听,你定是不信!”苗若说道:“是甚事?你不说怎知俺不信?”
听苗若如此说,武必达顿了顿,方才开口说道:“还记得我去青州参加解试否?我每次去青州时都住在同一家客栈,和客栈老掌柜甚是投缘,又是棋友!怎奈我今岁再去时,却不见了老掌柜,从店小二那里得知老掌柜已经去世了!临走前摆下一个残局,并让店小二放在我常住的客房,说:看我能破解否!自从进了客房,我便坐在棋盘边,一连三日仍然难破。忽然看见你给我缝制的荷包,我只因为想你,便将那荷包紧握在手中,不知觉就睡着了。睡梦中却梦见老掌柜来了,说要与我下棋,于是我和他便开始对弈,走着走着我便破解了这残局。老掌柜十分诧异,对我说道:‘当日他步次残局时,曾发誓:凡能破解此残局者,必要娶我女儿!’我当时便决绝道:‘庶难从命,我心中早已有了中意的人儿。。。!’”说到这,苗若把眼看着武必达,说道:“你的中意的人儿不是媛媛嘛?”武必达看了看苗若,没有答话,而是继续说道:“我刚说完这些,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人,我仔细看时却是我那中意的人!我问她道:‘你不是在路家庄养病的嘛?为何来到此间?’那人答道:‘你来科考,路途遥远,只放心不下故而一路跟随你而来!’当下那老汉便把她许配与我,还要我和她即可成亲。正说着却听路忠唤我,把眼挣来,天已大亮,原来是一场梦哩!”
武必达说完,站在湖边,泪水簌簌滴落。苗若轻声问道:“你那中意的人是媛媛,只待你高中状元便可成亲了!你还哭做甚?”武必达这才转过身来,走近苗若,低声说道:“若儿,知我心否?我那意中人不是别人,偏却是你!自打你嫁来武学村,我便对你一见钟情!更兼平日里你替我织衣缝补。。。。。。!”武必达尚未说完,只听苗若说道:“够了!不要再说了!俺知道你对俺好,可是俺已经嫁人了,还生了两个娃子!俺再也配不上你了!”说罢将手擦了把眼泪,继续说道:“俺都已经嫁给武孬了,这辈子俺活着是他的人,死了也是她的鬼!日后你再说此话,咱俩就永不相见!”说完哭着跑出了后花园。武必达看着苗若远去的身影,又吃她这通说教,只觉心中闷闷,全然没了半点精神。
转眼又过了俩月,如今已是十一月天气。树木凋零,花草衰黄,一阵寒风吹袭,惊得的树梢老鸦几声惨叫。湖面依然结了层层薄冰,金鱼早藏在湖底暖和处不见了踪影。
眼看天色已晚,苗若还独自一人站在湖边,看那喜鹊入窝,望那麻雀归巢。看着看着,忍不住泪如雨下,只静静的看着远处。忽然听见喊叫声,苗若这才慌忙擦去眼泪,应了一声。只见媛媛欢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苗姐姐,我和路芳四处寻你不见,你倒独自在这里清闲哩!”苗若微微一笑问道:“俺闲来无事,便走来这里了!你找俺甚事?”媛媛说道:“适才我和路芳在捕鸟哩!”苗若道:“捕鸟?你们也玩这个哩?”媛媛道:“可好玩了,拿一个竹篾罗子,再用一根短竹棒撑起来,栓着长长的细绳,罗蔑下撒些米粒,待那麻雀来吃时,猛的拉那长绳,就能将那鸟罩在罗蔑下了!哎,明明走进去三只麻雀,却只逮住了一只!你说作怪不?”苗若听罢,只微微一笑,便一声没在言语。当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苗若便起身去了厨房。管厨老妈子兀自睡的香甜,听见敲门声,才慌忙穿好衣服走去打开了门,开门看见是苗若立着门口,老妈子笑呵呵的说道:“呦!是苗嫂子啊!起的恁般早哩!你看俺这岁数大了,起的也不及时了!”苗若笑着说道:“路妈妈,快别如此说!你还年轻着哩!俺这两日心里总不安定!连梦里也都是俺的那俩娃!”说罢泪水便从眼角流了出来。路老妈子劝说道:“他嫂子,你的心俺都知道!天下哪个当娘的能不念着她的娃子!俗话说的好:儿行千里母担忧!就说俺家那铁蛋吧?每每若是进了城去,俺这颗心那就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苗若听罢,更忍不住泪流满面。路妈子一边收拾灶台甚物,一边与苗若搭话。
约莫辰时初牌时分,饭菜都已经做的熟了。不一会只见路翠走了过来,说道:“路老妈子,饭菜可曾做好?老爷夫人都已经洗漱毕了!专等着上菜哩!”路老妈子道:“好了。。。好了!都已经准备妥帖,专等你来传唤哩!”说罢将饭菜一字排好,苗若和路翠便忙着端菜去客厅。
待到饭菜都已经上的齐了,苗若方才就坐。耿夫人笑着对苗若说道:“若儿,今儿这菜定是你做的吧?”苗若回道:“夫人真个儿神通!不看便知是俺做的菜!”耿夫人笑盈盈的说道:“你做的菜,俺不尝便能闻到那香味来!强似那路老妈子千倍哩!”媛媛也在一旁打哄道:“娘说的对!苗姐姐的手艺那是天下一绝!”苗若略微不好意思,羞愧的道:“快别这么说了!俺也只是胡乱做些个罢了!若是在恁般说,俺可是不知如何是好哩!”路强笑着说道:“依俺看,苗大妹子就留下来,这样俺每天天都能吃上这般美味了!”武必达一听,忙插话道:“表哥说的在理!苗嫂子留在这里就在不用受苦受累了!”苗若听武必达这么一说,只觉心中一阵阵凉风。
苗若只喝了几口米粥,便说道:“俺吃饱了!你每且慢慢吃!”媛媛问道:“苗姐姐,这几日看你精神不定,莫不是有甚心思?”耿夫人也放下碗筷,关切的问道:“是啊,若儿,俺观你这几日话也说的少了,愁眉不展,若是有甚话直说出来才会,切不可闷在心中,憋出病来可就不好了!”听他们如此说,苗若不觉泪流眼角,将手掩住口泣不成声。路太公说道:“若儿,你这是咋的了?好端端的缘何哭泣?快说说与大家听听!”苗若这才不哭,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心中似有千般委屈地说道:“自俺被必达哥从茅草庵救来路家村,转眼已过去半年。这些日子你每待俺如家人一般亲,何曾嫌弃过俺这贫贱身!你每大恩大德,俺苗若就是下辈子也还不完!怎奈家中尚有倆娃,他爹是个不顾家的人儿,只恐两娃在家无人照看,食不饱穿不暖,眼看又到了大冬天,棉衣棉被也需要人缝补,俺这心。。。。。。”苗若说道这,泪如如下,呜咽难成声。众人听罢,无不伤感。路太公说道:“若儿,方圆数村落随人不晓得你的孝义!你若要回去,俺每也不能够强留你!毕竟你家娃子还小,咋能离得娘哩!”耿夫人擦了擦眼泪道:“若儿,说实在的,俺这心里可是舍不得你走哩!这些日子俺感觉你比媛媛那丫头都疼俺这老太婆子。。。。。。”说罢只顾落泪。媛媛不舍的说道:“你若是走了,可就没人教我缝衣刺绣了,苗姐姐,能不能不走了啊?。。。。。”路强性急,站起身来道:“苗大妹子想要回家,只是放心不下她的倆娃罢了!这有何难?待俺去将他们接来便是!”武必达道:“好啊。。。好啊!表哥说的正和吾意!”苗若站起身来,伤心的说道:“大家一番好意,苗若都记在心里头了!只是为*母,要持家守道!否则枉来人世走一遭!”
听苗若这么一说,大家也不好在强留,耿夫人说道:“既然你意已绝,俺每也不再劝阻!随你便是!”路太公道:“不如今番权且再住一日,也好与媛媛好生道别!明日让路忠送你回去便是!”路强说道:“何须路忠去送?俺正闲来无事,愿意去送苗大妹子!”媛媛在一旁说道:“若是哥哥去送时,那才是最好的!倘或武孬那厮再耍泼皮,也好替苗姐姐好好教训他一教训!”武必达方才一直沉默不语,眉头紧锁,这会才开口说道:“苗嫂子,当日是俺打昏武孬那厮连夜救得你来此,武孬那厮前些日子又遭表哥痛打,其因皆出于你,想必他定怀恨在心,只怕轻饶你不过!”苗若说道:“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只为可怜俩娃,俺死而无怨!”听苗若如此决绝,众人也都不在相劝。吃过早饭,媛媛帮着苗若收拾行装自不在话下。
至晚,媛媛和路芳来到苗若房中,路芳递给苗若一包银子说道:“这是小姐平日里积攒的私房钱,送与你过生活!”苗若哪里肯收,说道:“媛媛,你的一片心意俺苗若全都领了,几月来在你家没少叨扰,心中已是过意不去,若是你再送银子给我。着实见外了!”媛媛流着泪水道:“苗姐姐,这是说甚话!在我心中早已经把你当做亲生姐姐一般了!如今你要回去,少不了买米买面,布料甚物也都需要银子!你不收下,到是让我放心不下!”苗若听罢,忍不住泪水滴流,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媛媛说道:“媛媛,这个荷包已经跟随俺多年,每日遇到灾难,俺都会拿出它祈福。如今把它送与你,看见它时便如同看见俺一般,也不枉了咱俩相识一场哩!”媛媛接过荷包,挂在腰间,从头上取出一只雕凤金钗送与苗若,说道:“这只发钗乃我心爱之物,我把它送与你,就如同我陪在你身边!”说罢两人相拥而抱,泣不成声。两人絮叨良久方才睡去,当夜无话。
第三天一早,苗若便起来净面梳妆。媛媛和路芳不一会儿便赶了过来,耿夫人路太公也相扶而至。路强也装束停当,走来问道:”大妹子,可都准备妥帖了?“苗若到:”路大哥,让你生受了!都已收拾停当!“路强走上前去,拎着包裹,说道:”既如此,咱们上路吧?“耿夫人道:”若儿,以后有时间常来看看俺这老太婆子!“苗若道:”您老且放宽心,俺会常来看你的!“媛媛道:”苗姐姐,一路走好!“苗若告别众人,依依不舍出了庄门,路强扶着苗若上了马车,苗若四下里张望,却不见武必达,心中更添几分愁闷。只见路强轻挥马鞭,马车便缓缓向前,驶向武学村。
路强赶着马车,不急不缓,于路无话。约莫晌午时分,只听寒风四起,满天黑压压。路强转头朝着马车里苗若说道:”大妹子,马上就到你家了!“苗若回应道:”多累路大哥了!“路强听罢满脸欢笑。不一时,便进了村子,转过弯眼看就到苗若家了,路强却看见前方坐着一个娃童挡住了去路,定睛看时却是武松,穿一领鹅黄瘦窄袄,一条黑麻布裤,脚上穿着一双露着五趾的纳底棉鞋,两手捧着下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路口看。旁边武大郎蹲着身子,正摆弄着几颗葱蒜。路强拽住马栓,缓缓行到武松跟前,武松看了一眼他,也不答话,又将眼睛看向路口去了。路强心中好生纳闷道:“好怪的种儿!”然后对着武大郎说道:“大郎,你娘回来了!”武大郎听罢嗖地直起身子,看见路强便问答:“路伯伯,你来了!你休要作耍俺俩小儿!俺娘跟人家跑了,嫁老和尚去了,再也不会来了!”武松在一旁气愤的说道:“娘没有嫁和尚,娘只是受伤了,过些日子便回来了!”武大郎无奈说道:“二弟,那只是咱那必达伯伯怕你担心,才如此说的,咱爹说咱娘被人拐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武松争辩道:“俺不信。。。俺不信。。。”苗若在马车里听的分明,泪水早已经如大雨般唰唰滴流,掀开车帘,走将过来,哭喊道:”俺的儿。。。“武松、武大郎一看真是娘回来了,飞也似的跑将过来,一个紧紧拉住苗若右臂,一个死死拽住苗若左腿,一个是呜呜咽咽似丢了三魂七魄,一个是哇哇大哭如死了爷娘。苗若将两个娃子揽入怀中,也只是放声大哭,三人抱成一团,哭的比泪人还冤!
三人哭了良久,路强看的眼睛都湿润了。走近劝说到:”大妹子,一家人又得完聚,应该高兴才是,做甚便只是哭!“苗若这才渐渐止住哭声,将手抚摸着武松的头说:”娘回来了,娘没有被人拐走,娘也没有去嫁老和尚!娘这辈子哪都不会去!娘只要在家好好和你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说罢眼泪忍不住又流了出来。武大郎说道:”娘,你走了这些日子,俺和弟弟每日站在这里,专等娘亲回来!“苗若问道:”娘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们过的好吗?吃的饱吗?穿的暖吗?“武松道:”吃的倒是有,只是哥哥时常做的很难吃!天天都喝面汤!”听武松这般说,惹的几人转哭为笑。武大郎听罢不觉微微一笑道:”让弟弟受苦了!往昔都是娘做饭,俺也不曾学的。这段时间娘不在身边,俺也只是胡乱做些!“路强在一旁说道:”大妹子,这天冷呵呵的,你看恁这三人莫不是都佛法金身,也不怕冷冻!“苗若这才觉得失礼,忙说道:”你看俺,只顾着两小儿了,竟把大恩人给忘了!这般天寒地冻的,快请进屋来!“路强听这话时,心里欢笑的了不得,在看看两只手,早已冻的红肿了。路强说道:”大郎,来·帮俺把这东西搬了家去!“于是武大郎和路强两人将马车上的米面布匹以及鸭鹅甚物都拿进屋里。路强进了屋越发觉得冷了,看看也没有个火炉,不禁上牙直打下牙,身上冒起一遭鸡皮疙瘩。
苗若见状,忙说道:”路大哥,定是冷了吧?俺家比不得你庄上,只因没有木炭,故而冬日里也不生火炉。你且等俺一等!“说罢走去厨房,苗若却发现厨房里堆着好大一堆木柴,心里暗想道:“俺还怕孩儿们没柴烧,却不曾想他俩个娃子竟拾得这许多,足够烧到明年初春了!”想到这心中不觉十分欢喜,挑拣了几根结实木材,拿了火石去到堂屋。路强看见苗若把柴来向火,心中自是暖和了一半,忙上前帮忙。武大郎去屋外端来一个破旧瓷盆,苗若便在这破盆里生起了旺旺的一堆火。几人围坐在火盆边,不时将冰手向上烤烤,只觉得温暖如春。正烤着,武松说道:“娘,俺要吃鸡腿!”苗若惊诧,说道:“咱家里现只有一个下蛋老母鸡,吃不得!待明日里娘去集市里买只烧鸡你们吃!”武大郎道:”娘,咱家那老母鸡早就死了!“苗若问道:”死了?莫非饿死了?“武松笑着说道:”不是,是被俺杀死的!“苗若生气的说道:”那可是咱家下蛋老母鸡,你杀他作甚?“武大郎道:”非是弟弟要杀的,只是那日爹爹被路伯伯打了,家中有无米粮下锅,爹便叫杀了那只老母鸡,俺和弟弟把鸡炖的熟了,都给了爹爹吃!爹爹吃剩下的鸡皮鸡骨头都被俺和弟弟吃了。。。。。。“苗若听罢泪如雨下,失声大哭道:”俺的儿啊,都是娘不好!让你俩受这般苦难!娘这辈子都不会再丢下你俩了!“
路强说道:”大妹子,快别哭了,伤了身子事就大了!适才俺和大郎搬行李时俺特意告知武松的!“说罢将手指着旁边的布袋说道:”这里面都是冻了的鸡啊鸭呀等甚物!旁边布袋里却是布料衣服,这些事先都没对你讲,只怕你不肯收,故而现在才告知你!“苗若叫到:”啊呀!这让俺心里更过意不去了!这几月里吃的穿的本已经很破费了,如今又带这许多东西来,哎呀。。。“苗若只无奈叹气。武松在一旁笑着说道:”娘,这下有鸡了!俺要吃鸡腿!“苗若看了看武松道:”你呀,就是一个小馋猫!只是恁凉的天,也须热了才能吃!“武松走将过依偎在苗若肩头,笑嘻嘻道:”把那鸡腿在火上烤烤就热了!“路强哈哈大笑道:”武松这孩子真是个机灵鬼!待到长的大了那还了得!“苗若微微一笑,走去打开布袋,看见里面鸡鸭何止数十只,苗若拣了一只硕大的肥鸡,拽下两只鸡腿来,去厨房取了两只竹筷,插着鸡腿向着火烤。武大郎、武松在一旁早看的流口水了,这半年来何曾见过这等鲜味。眼看烤的透了,肉也疏松了起来,苗若递给武大郎、武松一人一只,说道:”快些趁热吃吧!“武松猴急的接过鸡腿,刚待欲咬,却递到苗若嘴边,说道:”娘,你先吃!“苗若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啊!娘不饿,你快些吃吧!“武松执意不肯先吃,苗若无奈只得小小吃了一口,尔后武松才吃。
苗若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应该早都晌午了!俺且快些个做饭!“路强也站起身来道:”大妹子,不如俺回去了吧?赶着马车也只一会功夫!“苗若劝阻道:”路大哥,休再提!俺在你庄上叨扰数月,如今来家了,好歹胡乱吃一口,不然俺这心里也难安!“路强不好推托,只得留下吃饭。苗若走去厨房,路强也跟了去,挑水烧火自不在话下,两人一递一句,说些过往闲话,时不时一阵欢声笑语。
待到饭菜都做的熟了,早已是午时末牌时分了,却不见武孬回来,苗若心中焦虑,自寻思道:“这早到了吃饭时辰,缘何还不还家?这寒冷天气,哪里还能勾筑的墙!莫不是出了甚事儿?”想到这,苗若暗叫不好,慌忙跑去堂屋问道:“大郎?都这会子了,为何还不见你爹爹还家吃饭?”武大郎道:“娘,爹爹自打娘走后没多久,便跟着战国伯伯去城里筑墙,前几日战国叔叔来家说俺爹爹要在大户人家那里看守屋子,须是过了年才能回还哩!”苗若听完这般话,恰是心中大石落了地,舒缓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没事就好!”路强在一旁看的真切,心中不觉稍稍不悦,一声没言语。等到饭菜都上的齐备了,无非是些鸡鸭肉类,再有两三盘实新果蔬。苗若让路强坐了上首,武大郎、武松两个打横,苗若坐了下首,自古没酒不成席,苗若道:“路大哥,你且稍坐!待俺沽些酒回来吃!”路强说道:“大妹子,你且看!”说罢将手指着供桌上一坛上等村酿,继续说道:“这坛酒是俺特意搬来的,只想着天气寒冷,你每日喝几口也好暖暖身子!酒能活血化瘀,对你甚好!”苗若微微一笑,走去将酒搬来,取出两个大碗,说道:“路大哥,俺陪你喝一碗!”路强只不应声,端起碗一饮而尽。苗若看他面有气色,只是拣好的递将过去,一边忙忙筛酒。
约莫到了未时末牌时分,路强早已喝的醉了,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道:“大妹子,饭足酒饱,俺去也!”说罢转身要出门去,苗若急忙跑将过来,说道:“路大哥,你醉了,莫如在俺家歇息一晚,明日酒醒了再走不迟!”路强把眼迷迷糊糊看着苗若道:“哈哈。。。哈哈。。。这会子倒是敢要留俺宿歇了!莫不是不心疼你那死鬼丈夫了?就是晌午不见他回家吃饭,你便忧的似丢了七魂六魄!不是俺说你,就武孬那般猪狗不如的畜生,你还管他死活作甚?你且慢慢等着,待他回家时少不得对你打骂一番!”说罢摇摇晃晃出了大门,苗若吃他这么一说,方才知道刚才路强缘何闷闷不乐,快步走上前扶着路强上了马车,说道:“路大哥,你喝的醉了,路上且多加小心!”路强愤愤的瞅了一眼苗若,扬起马鞭狠狠抽了一下,只见那马死了爷娘似的向路家村跑出了。
苗若看看路强走的远了,自言自语道:“求老天爷保佑路大哥平安到家!”说罢自回了屋去。路强回家去了且不提,单说苗若自回家来,每日忙着洗衣晾被,做些缝缝补补。村舍邻里也慢慢知道了苗若回得家来,少妇婆子因苗若平日待人和善,也便三两成群前来看觑。村里有些好事儿的人,聚在一块七嘴八舌,有说苗若是真女人,摊上恁地一个畜生男人,还这般执迷不悟回来讨罪受。也有说不好的,自古讲究遵守妇道,苗若却跟着别人跑了,现在却又回来,真真个没廉耻的贱婆娘。苗若也不做甚理会,依旧去武九叔家照看老婶子,老婶子见到苗若少不得的哭泣怜惜,苗若把这些日子离开武家村,怎地去了路家庄,怎地捡回性命,一直到武必达中举,后因想念两个娃子怎地回的武学村,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说了遍,武九叔和老婶子听罢,皆悲痛不已,只念念叨叨的道:“若儿,你回来便是对了!要不然便是不守妇道!你那俩娃在村里便没法立足了!女人啊,就是天生的苦命,咱们啊就得认了!切不可做些伤风败俗的勾当!”苗若听罢只是点了点头,一声也没言语。
眼看就是十一月底了,连日里塑风紧起,早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武大郎一觉醒来,看看窗户外面异常光亮,心中甚是好奇,便下了床打开窗户,只见外面鹅毛大雪飘飘扬扬,被寒风直吹得的进了窗来,武大郎被这风一吹,不觉浑身发抖,连忙关上了窗户,走去叫醒武松,说道:“二弟,快起来看!下大雪了!”武松正睡的香甜,听见说是下雪了,连忙坐起身来说道:“哥哥,咱去堆雪人吧?”武大郎笑着不言语,将衣服穿好,又帮着将武松的棉袄棉裤穿的上了,两人便出了门去,拿来铁铲堆雪人耍。正堆的欢处,只听门外有人喊叫道:“大郎。。。大郎!快开门!”武大郎一听是武孬的喊声,慌忙放下手中铁铲,兔子似的跑出打开门,战战兢兢的道:“爹,你回来了?”武孬在一旁骂道:“狗娃子,让老子在外面等的恁般久,你莫不是作死!”武大郎哪里敢在做声,武松跑过来一看,却见一大群人围在门口,只把眼四处盯看。武孬问道:“狗娃子,你娘可曾回家来?”武大郎道:“娘回来了,现在尚未起哩!”武孬一脸惊愕,转头看着旁边的一人说道:“勾财,你狗娃子消息却是灵通!怎知俺家婆娘归家了?”勾财将眼稍稍撇了一眼武孬道:“你不打听打听,俺勾财是做甚吃的!方圆百里没有俺不晓得的事哩!废话少说,既然你娘子已回的家来,休要耍赖,让俺带着你家娘子,欠条便于了你,从此两清永不相欠!”武孬道:“狗娃子,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俺婆娘今已回家,人你只顾带走便是!只怕俺这婆娘性烈,一时做了傻事,你岂不要人财两空了?”勾财看了一眼武孬,心里暗忖道:“苗若那婆娘是武学村出了名的守节妇,俺哪里摆布了她!若是催逼的紧了,敢怕是要以死相抵!”想到这,勾财看了一眼武孬道:“孬哥哥,你有甚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武孬晙了一眼勾财说道:“哎呀,你看这恁寒冷天,却没得银子买酒!”说罢直摇头,勾财出入赌坊,怎不晓得,从衣袖里取出一两银子道:“孬哥哥,小小意思,拿去买些酒也好吃!”武孬笑嘻嘻接过银子,藏在了衣袖里,说道:“你只听俺说便了,切不可坏了事儿!”勾财会意点了点头。
武大郎站在一旁,正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武孬,又看看勾财,不知其中缘故,心中正纳闷,只见武孬三两步走进院子里,噗通跪倒在地上,大声哭喊道:“娘子。。。娘子。。。救俺命呐!”苗若兀自睡得正香,忽听到门外这般哭喊声,惊得苗若坐起身来,仔细听时,却是武孬的声音。苗若心中暗叫不好,慌忙披上纳袄光着脚丫跑了出来,看见武孬正跪着雪地里号哭,又看看旁边站在一帮生脸大汉,这才缓缓走到武孬身边,问道:“他爹,这是发生甚事了?”武孬将眼晙了一眼苗若,继续号哭道:“娘子。。。娘子,俺命休矣。。。休矣!”苗若弯下身子,将手扶着武孬道:“有甚事说于俺听听?”武孬一边号哭,一边说道:“娘子。。。娘子!俺只因那里闲来无事,不曾想进了赌坊,不觉手痒,就赌了两把,不曾想全都输了,只为一时争气,便向勾财借了五两银子,谁知他竟要拿你作赌注,俺只因一时糊涂便答应了,却不料又赌的输了!这不,勾财带了这许多人,硬要来将你带着,俺死活不肯,勾财却说如若带不走你,便要带走俺这条性命!俺死不足惜,只是撇下娘子和孩子,俺就是见了阎王也难明目。。。!”说罢号哭不止。苗若听罢,早已是泪眼模糊,泣难成声。旁边勾财将眼一横,骂道:“武孬浑斯,休要婆婆妈妈,若不让带走你家婆娘,明年今天便是你的祭日!”说罢对着身后的大汉说道:“兄弟门,动手!取出武孬那厮心肝五脏,天寒正好下酒!”武孬听罢,慌忙说道:“娘子,平日里俺对你多有亏欠,不该打骂你,如今悔之晚矣!你要好生照看武大、武二!”说罢对着勾财喊道:“狗娃子,来吧!”苗若急忙站起身来,拦住来人,哭着说道:“且慢动手!只要你们放了俺相公,俺情愿随你们去!”说罢转身对着武孬说道:“相公!古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俺怎奈眼睁睁看你送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俺今生既嫁给了你,生是你的人,死也便是你的鬼!为了你俺死无怨!只是大郎、二郎还小,还望相公细心照料!”说罢泣不成声。又哭了一阵,苗若才对着武大郎、武松说道:“大郎,二郎,你们要多听爹爹话!切不可执拗顽皮,惹你爹爹生气!俺走了!”说罢将手掩着脸走出了门去,武松一看苗若要走,在后面喊叫道:“娘。。。娘!你别走。。。别走,等等俺。。等等俺!”一边喊一边追,却被旁边一个大汉,一脚踢翻在地,武大郎慌忙跑去扶起武松,两人包做一团,哭天喊地!在抬头看时,苗若早被勾财和另一个大汉拖拽到了马车里!只听一声鞭响,马车便飞奔而去,几个大汉也都上了马车,径直离了武学村。武松看着远去的马车痛哭不已。
武孬回头偷眼看时,马车早已走的没了踪迹,从衣袖里拿出勾财给的一两银子,在手里上下把玩了一回,喜上眉梢,口里自言自语道:“平日里只在青草那里留恋,却把俺的颖儿冷落了!如今有了这一两银子,也好让她乐呵乐呵!”说罢站起身来走去门口,看武大郎、武松两个正哭的伤心,不觉怒上心头,抬脚朝着武大郎便踢,武大郎正抱着武松哭着一团,却不曾提防,两人便都滚翻在了地上,只听武孬大骂道:“狗娃子。。。让你哭!让你哭!哭的跟死了娘似的!就是恁爷奶死的时候,也不曾见你这般丧哭!快快给俺住口!不然俺今儿活活踢死你俩孽畜!”武大郎听完这话,连忙止住了哭声,只是武松不睬,只顾大哭。武大郎慌忙将手捂住武松的口,一便低声说道:“弟弟,快休哭!”武松仍旧哭喊连天,武孬看的不耐烦,走上前对着武松便要踢打,却被武大郎拼死护住,只听一个老大响屁,再看时原来是武大郎吓的拉了一档屎,武孬将手掩住鼻子说道:“真他娘晦气!你且等着,待老子快活完回来却再慢慢收拾你!”说罢快步走了去。
武孬去了何处暂不提,只说勾财和苗若同乘一辆马车,只听得马蹄蹦跶蹦跶作响。勾财把眼只盯着苗若看,心里寻思道:“这女人虽然没有天仙般的美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风骚!待俺戏她一戏也好!”说罢笑嘻嘻的说道:“娘子,你既然答应替换武孬那厮性命,从今日起你便是俺的小妾了!”说罢将手去摸苗若的脸颊,苗若伸手给了勾财一个大耳刮子,骂道:“无耻流氓!你要作甚!”勾财吃她这一打,心中怒火熊燃,大骂道:“臭婆娘,还蹬鼻子上脸了!给脸不要脸!多少女人抢着做俺小妾,大爷还不要哩!看上你那就是你八辈子修的恩德!贱人!居然敢打俺,那还了得!”说罢朝着苗若狠狠扇了五六巴掌,看着苗若嘴角流着血迹,勾财方才住手,搂着苗若便亲,苗若死命挣扎,勾财越发的性起,用力撕扯苗若衣衫。苗若哪里肯从,一边苦命躲闪,一边大呼救命。
自古无巧不成书,也是合当苗若得救。路强前几日进的清河县城,与那城里的闲汗浪子喝酒做耍,每日喝的酩酊大醉方罢休。这日一早路强便又和几个相好的一处喝酒,几人喝道的烂醉如泥,却见路忠急急慢慢跑来说路太公有要事相商,不得已只好随路忠回路家庄,自上了马车便呼呼大睡,这会却隐隐约约听见女人的喊叫声,路强迷迷糊糊对着路忠说道:“却又作怪!俺梦里却听见女人哭声!”路忠应道:“少爷,并非梦里!只前面不远却有女人在马车里哭哩!”路强酒已醒了三分,掀开车帘定睛看时,却见前面三个敞篷车里坐着几个大汉,右面马车里传来女人喊叫声。路强说道:“敢怕是这伙歹人掳掠良家妇女!俺小霸犬要管上一管!”路忠忙劝阻道:“少爷。。。少爷!切不可惹事!你喝的的醉了,你看那些个大汉,也非等闲之辈!自古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听路强骂道:“你快闭上鸟嘴!莫说那几个汉子,就是千军堆里俺也敢闯一遭!快停下马车!待俺收拾了他们却再在和你说话!”说罢踉踉跄跄跳下马车,对面的马车看见路强拦住了去路,也都停了下来。只听轿里面传来说话声:“作甚便停了下来?”车夫答道:“有个醉汉拦住了去路!”勾财听罢好生惊诧,掀开车里去看。苗若便趁机跳下马车,急急忙忙往回跑。勾财大叫道:“不好!兄弟们快给我抓住那婆娘!”这时那几个大汉才跳下马车追赶苗若,苗若毕竟女儿身,只一会功夫便被几个大汉抓了来,勾财走过去少不了又是几个大耳刮子。
正待欲走,却看见那醉汉依旧拦住去路,勾财认得是小霸犬,连忙上去说道:“哟!是路大爷!不知您这是?”路强在一旁早认出了苗若,看她衣衫不整,心中边徒添了十分不悦。开口问答:“光天化日,你抢良人作甚?”勾财说道:“路大爷,您误会了,这时武孬的浑家,只因武孬赌输了钱,便拿她老婆做了赌注,结果被小可赢了!这不,今个儿是特地来娶她的。。。”路强听罢,朝着勾财就是一脚,勾财退了几步倒在了地上,怒道:“作甚便打俺?”路强也不答话,又走了上去,旁边几个大汉一看不是对头,径直撇了勾财赶着马车逃命去了,可怜勾财在地上哀叫饶命。路强问道:“苗若乃是守节妇,她缘何肯随了你去?”勾财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这。。。这。。。”武必达恶狠狠的说道:“你且快些个照实说,不然大暴栗打你!”勾财吃他逼勒不过,只得把武孬如何炸慌苗若,苗若又怎地心甘情愿替武孬受过,前前后后说的备细。苗若在一旁听得泪流满面,呜呜咽咽难做声,只觉得头重脚轻,栽倒在了地上。路强急忙抱起苗若,上了马车。路忠挥舞马鞭疾驰而出,可怜勾财在后拼命追赶,一片跑一边喊叫道:“路大爷。。。路大爷,还俺女人。。。还俺女人!”,眼看的马车离的远了,方才停住脚步,只口里喃喃骂道:“直恁地这般晦气,小鬼偏偏遇上了阎罗王!哎,只可惜煮熟的鸭子硬是给飞走了!”骂了一阵,也自上了马车回家去了。
勾财自回去了不提,只说路忠赶着马车一路疾奔,不觉已到了庄上。路强吩咐路忠快去请大夫,便抱着苗若进了庄去。正走着却巧碰见武必达,路强便说道:“你看,恁地一个命苦的女人!”武必达仔细看那女人,不是别人,却是苗若,便疑惑问道:“表哥,她这是怎么了?发生甚事了?”路强急急忙忙去了客房,说道:“哎!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你快去把媛媛叫了来,为她换上一件齐整衣裳!”武必达这才忙忙跑去找媛媛了。不一时,路太公、耿夫人,还有媛媛都到的齐了。待媛媛为苗若换上新衣服,耿夫人问道:“强儿,这到底是咋回事?快说说大家伙也好听听!”于是路强便把怎地一大早喝醉酒到怎地救得苗若回来,一五一十,详详细细说与众人听,众人听罢尽皆叹息,只道苗若是个苦命的女人。
一连过了五日,苗若身体已恢复如初,便执意要回家去,众人哪里肯放,直叫过了新年再走,苗若无耐,只好勉强答应暂住些时日。是日,正好是十二月初五,武必达道:“舅父、舅母,明日便是父亲死忌,我欲回家拜祭,特告知您二老知道!”路太公道:“甚好。。。甚好!既是你父亲忌日,回去上注香烧几贯纸,也显得你孝顺!”耿夫人道:“说起来你父亲都走了老大长时间了,若你父亲在时,家宅也不至于这般冷清!”媛媛在一旁说道:“表哥,莫听娘亲瞎说!明日里俺陪你同去可好?”武必达道:“表妹快休如此说!明日我只一人去便了!”路太公道:“明日里让阿忠陪你去吧?俺每也好放的心!”正说着,只听的路忠来报:“老爷,耿老爷有书信一封,来人已自回去了!”路太公道:“拿来俺看!”路忠递上书信,路太公拆开看时,说道:“夫人,此是你兄弟邀俺每同去贺喜!”耿夫人问道:“何喜之有?”路太公道:“你家兄弟信上说的明白:十二月初十,你那二外甥要成亲!特别吩咐要你和媛媛、路强都去小住几日。”耿夫人一听,笑哈哈道:“这可是天大喜事啊!俺也好久没去看俺那兄弟了!俺外甥成亲,咱家里都要去,也显得俺兄弟风光!”媛媛一旁欢喜的说道:“表哥要成亲,俺定要去看看那新娘子漂也不漂亮!”耿夫人嗔怪道:“你这鬼丫头!”路太公道:“只是这到年底了,庄户要来进献,庄上岂可没人料理!你们自去,俺留下便是!”路强说道:“打甚么紧!你们都且去了,俺自留下便是!待日后再去与表弟痛饮不迟!”路太公道:“如此甚好!甚好!”当下议定,别无甚事。
转眼已到了十二月十一,路强迷迷糊糊将手要去搂抱许氏,却找寻不见,猛可的的睁开眼睛,忽地想起许氏已随着父母去了舅舅家,坐起身来,笑呵呵道:“好啊。。。好啊!家里只剩下俺一人了!乐的逍遥自在!好久不曾与牛三几个痛快喝酒了!今日不去更待何时?”说罢穿将好衣服,刚要出门,却见苗若走了来,说道:“路大哥,且吃了早饭再出去吧?”路强也正饥饿,便随着苗若去了客厅吃了些早饭。吃过早饭,临行前对着苗若说道:“俺要去寻几个好友饮酒做耍子,不知几时回来,你休要等俺回家吃饭,自吃了罢!”苗若点了点头,送路强出了门去。
也是合当有事,到了晌午,还不见路强回来,苗若便和丫鬟婆子做了些饭吃了。眼看天色已晚,还不见路强归家,苗若心中便有些担忧,站在门首等候。路虎走来说道:“你且回去了吧?这天寒地动的,就是在屋里也禁不得这寒冷,俺老汉都四十多岁了,虽说生着火炉仍旧手脚冰凉,更别说你了!”苗若道:“路伯伯,你自去睡吧!俺这里再等一等路大哥!”路虎耐不住寒冷,便去大门偏房里睡去了。约莫到了亥时,苗若直打冷颤,不听的将手揉搓,却仍旧不见路强踪影,正待欲关门回去,却听见说话声:“喝。。。喝!俺没醉。。。没醉!。。。”苗若转过身去,看见一人踉踉跄跄朝庄上来,仔细看是却是路强。苗若慌忙走上前去,扶住路强道:“路大哥,你醉了,俺扶你回屋去吧!”两人摇摇晃晃的向前走,路强口里不断说道:“俺没醉。。。俺没醉!来,喝。。。喝。。。”苗若搀着路强进了屋,扶他躺下床去,替她脱了踢土靴,又为他盖上被子,便走出厨房端来一碗醒酒汤,用力将路强头稍稍抬起,正待欲喂他喝下,不曾想路强正巧抬手,将汤碗滚落在地。听见这响声,路强勉勉强强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了苗若,也是姻缘凑巧,路强一把住在苗若的手,惊的苗若连忙挣脱,却哪里挣得开,只听路强说道:“娘子。。。娘子,莫走。。。莫走!”说罢只稍稍用力便将苗若拉倒在了床上,苗若欲待起身,早被路强翻身压住动弹不得,苗若哭喊道:“路大哥。。。路大哥!你醉了。。。醉了,快放开俺。。。”路强乃是调戏妇女的班头,强抢良人的典范,这会正在兴头上,哪里理会她说,只几下便撕扯去了苗若的袄裤,只听的苗若一声尖叫,接下来便是啼哭不止。待到路强尽了兴致,早已大汗淋漓,酒也醒了七八分,定睛看时,只见苗若头发凌乱,泪眼模糊,呜咽泣哭。路强自觉羞愧,支支吾吾道:“大妹子。。。大妹子。。。俺,俺都是一时糊涂。。。!”苗若只是哭泣,一声不言语。路强继续说道:“大妹子,既然如此,你便不要再回去了,武孬那厮猪狗不如的畜生,怎比得俺这有情有义的汉子!明日里父母亲回来,俺便去对他们说要娶你为妾!”苗若哭着说道:“俺宁死不嫁!只明日俺便回家去!若再相逼,唯有一死!”说罢穿好衣服,回了自个儿房里。路强看着苗若走了,后悔不已。
苗若回到房里,坐在铜镜旁泪如雨下,看着蓬头乱发,破碎衣袄,不觉顺手拿起剪刀,双手紧握把柄,朝着心窝就要使劲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却突然伸出一双手死死拖住了那把柄,苗若抬头看时,原来是路强。路强劝说道:“大妹子,休做傻事!你一死了之,只可怜你那俩娃落入畜生手!”苗若听罢,手先酥软了一半,路强继续说道:“世上只道没娘的孩子命苦!还记得送你回家那日吗?武孬那畜生居然把吃剩下的鸡骨头给俩娃吃。。。!”苗若听罢,泪水犹如绝提之洪水,滚滚落下,撇下剪刀,将手掩捂着口放声大哭。路强在一旁忍不住流泪,伸手将苗若轻轻揽在怀来,苗若依在路强怀里,宛若孩童般伤心痛哭。约莫到了三更,苗若才渐渐止住哭声,不知不觉便睡得着了。路强轻轻将苗若放到床上,便坐在床边伺候。一夜晚景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