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鱼幼薇几位就开始张罗起了关于李骥的婚事。
先是让人将小院东边的篱笆墙拆了,给他们准备做一间独立的院子。
暂时,也把前院小楼三层给空了出来,让他们二人暂且住着。
高仙敏,观音婢皆是将自己的许多首饰,好看的布匹全部送给了小莺,亲自张罗着小院的的布置,比她们入院的时候要浓重的多呢。
她们都知道李骥是什么人,虽然小院一向没有那些太过于世家门阀的迂腐规矩,但多待两天就能知道一家之主徐平安视李骥为亲兄弟。
小莺更是从贴身丫鬟摇身一变,成了李骥的夫人。
那一夜,小院人虽不多只有十几口人,但也热闹的非凡。
篱笆风雪之边,有烛火摇曳。
徐平安太高兴了,看见李骥成婚好像比自己纳妾还要高兴,当然现在他是纳不了妾了,鱼幼薇是严词警告了。
他所在意的,是这个从小跟着自己屁股后面,对自己唯唯诺诺,对他人凶神恶煞的糙汉子。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憨子,只是有师傅的地方,有公子的地方对于他而言就是家,哪有什么汉子在家中不憨厚老实的呢?
而这样一个憨厚的家伙,整日跟着他,叫嚷着公子带他跟满江湖的春秋高手过招的家伙,他而今竟然也成婚了。
这反差,不可谓不小。
小院,人人皆为这个憨厚诚恳的汉子感到高兴。
徐平安更是喝的酩酊大醉,到半夜为了不打扰到李骥新婚夫妇,也不能去后院打扰了两个小家伙。
索性他就和李归尧一人端着一个大酒壶,直接走出了小院,迎着风雪,虎吞醇酒。
一条长长的足迹都顺着酒香味。
烈酒烧身,心暖意足,他硬是一点寒气都没有感觉道。
李归尧不比他的高兴少一丝,沧桑的外表有些红润,咕噜咕噜一口酒喝下去后。
喃喃道:“好阿好,看来为师真的是老了!”
他太感慨了,本是一个严肃之人,追求实在,绝非无病**,暗自自怜的习惯。
但这样的日子也难免生出了许多的感慨。
这世上能与红颜薄命,阴阳相隔并肩的哀怨事,估计就是时移世易,物是人非了。
很多时候这个东西都无从注意,只在分秒就转瞬即逝了,等你回个头来,却什么都不一样了。
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上,忽然回首一看,已是百年衰荣。
朝思慕雪,细数白发,皆不如身前一切。
“不老不老,老头儿我若是你,要嘛武道上面就追求极致,争取入仙人,踏碎虚空飞升。”
“要嘛就找个小娇娘成婚,你身体那么好,生两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你看大天朝的一座庙堂和一座江湖之中,哪里不是好几十的老爷娶了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这叫做风流,你这么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给自己附庸附庸风雅怎么了?”
“世人皆说一树梨花压海棠,你瞧见没有,看看这作诗的人情趣是多么的好!”
徐平安煞有其事的说道,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那就还真不是开玩笑,他跟李归尧的关系很多时候都更像是朋友,说话不遮不揽的。
老来妻,老来子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反正是觉得人伦长情,理所应当。
李归尧漫步风雪,他的眸子深沉凝视前方,缓缓道:“你跟为师不算同一种人,所以有些想法注定不能同一而论。”
“这辈子,有你们足够了。”
“至于武道境界,我早以不再执着,若是真的看不穿,一心向道,或许早就达到那个仙人境界了。”
徐平安闻言沉默,没有再吊儿郎当的怂恿了。
只是心中一叹,那么你究竟是看穿了还是看不穿呢?
拿得起放不下,究竟是李淳风还是李归尧,这或许是无解的。
也许千金难为我愿意,非常之人肯定是做非常之事,有非常之想法,他人所见之明月,在其心中或许是骄阳。
很多东西,难以说清。
但反正,徐平安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师傅,公子!”
一声大吼将二人飘渺的思绪拉了回来,大雪封天的另一端,小院的方向。
李骥这厮憨子竟然追了出来,手中还挽着两件披风。
满脸笑意的冲来,大喊:“师傅,公子夜深了莫要走了,披上衣服以免着凉!”
徐平安又气又笑,连李归尧都骂了一句憨子,一脸的无语。
“滚回去!”
徐平安大骂一声,随手从地上掏起一团雪球,给扔了过去。
李骥被他这声音吓惨了,当即停滞原地,愣愣的看着他二人。
“呆子,今天什么日子你不清楚吗?还跑出来扔小莺一人在房,滚回去洞房!”
徐平安怒其不争的骂了一嘴,这个憨子是真憨子。
李骥解释道:“是小莺…让我出来送…”
“送你个头,滚回去。”徐平安大骂,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声音穿透了雪原。
“噢…”李骥挠了挠头,犹豫后又转身回去了。
他见状,与李归尧齐齐摇头。
行走间,徐平安忽然又提起了篱笆院的事。
“老头儿,咱们什么时候回镜州住上一段时间吧,娘亲的坟头怕是多久无人打扫了。”
“我前些日子回去了一趟,一切都好。”说着李归尧又道:“回去也可以,但我不想麟勋跟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徐平安蹙眉道。
“不怎么办,一切都照旧,至于回遥马坡再稍稍等上一些时间吧。”
“我与他此生就井水不犯河水,若有些人敢来生事,我也只好提剑新账旧账一起算了。”李归尧淡淡说道,有着不可怀疑的信念。
他的风轻云淡,背后是无限的杀机。
徐平安点点头,兴许是酒水的影响,让他想法多了起来。
忍不住问道:“那蜀山呢?”
蜀山二字显然是他的第二个故事,第二个不好提起的东西。
李归尧的表情在一刹那停滞,随后叹了一口气,犹豫后开口:“蜀山封山多年,我一个弃徒怕是回不去了。”
“说到底,我心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