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生活一如既往的看似平静却暗藏着汹涌的波涛,好在这些都与张敏关系不大。丝毫不知道一向关系不错的多尔衮已经对自己布下了一出毒局的张敏继续过着她一成不变的小日子,每天依旧早早起床去向大妃娘娘哲哲请过安,再被特日格勒、娜木钟或者莫格德等无聊的宫妃拉着去别处坐坐,聊聊天赏赏花交换交换绣样。偶尔趁着天气晴好,就去陪着宫里仅有的三个小孩子——马喀塔、阿图和硕塞玩耍一阵子。剩下的时间不是翻一翻淘来的书籍,就是和乌云下下棋,或者随意涂鸦上几笔画儿,尽量把自己简单的小日子过得丰富多彩一些。
这天,张敏正和哲哲一起在清宁宫后殿拿着色彩鲜艳的小玩具逗弄阿图,就听见外面有侍女通传十五福晋求见大妃娘娘。和女儿玩耍的温馨时光被打断,被打扰的哲哲闻言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连声吩咐要嬷嬷看好阿图,有无奈的拍了拍张敏的手,说道:“塔娜,你先在这儿跟阿图玩吧,姑姑去去就回。”说罢,哲哲摸了摸小女儿玩得红扑扑的脸蛋,叹了一口气,带着阿尔其去了前殿。
快两岁的小姑娘已经认得人了,对张敏这个常常带玩具来看她的小姐姐,阿图很是喜欢。尽管额娘突然不见了,但是还有小姐姐陪着她,阿图也不生气闹人,依旧坐在炕上兴奋的咯咯笑个不停。本就是个活泼的小姑娘,在亲近的人面前,阿图开心的玩着她的小玩具,并时不时把涂满口水的拨浪鼓、留着牙印的小木马或者撕成碎片的小风车递给张敏,如果换来张敏温柔的抚摸,小姑娘就又欢快的咯咯笑起来。
也许是温馨气氛的气氛太美好,一旁的一向谨守规矩的嬷嬷也大着胆子打趣塔娜格格将来一定会是个好额娘,直说的温婉少女羞红了脸。
张敏和小阿图在后殿倒是玩得很开心,只可惜清宁宫的前殿哲哲和庆格尔泰可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
面对哭哭啼啼的庆格尔泰,哲哲在小女儿阿图那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真心的欢愉和轻松感都被这呜呜咽咽的哭声败得一干二净。阴沉着脸色,哲哲冷冷的问道:“十五福晋,你这又是怎么了?”那冷冰冰的话语中透露出些许的不耐烦,显然哲哲对这个三天两头就来找她诉苦的庶妹早就没有什么耐心了。
“姐······大妃娘娘,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啊!”满腹心事的庆格尔泰显然没有听出哲哲语气中隐含着的不耐,含着眼泪恳求道:“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还不如,还不如放我回科尔沁,也省得碍了人家的眼!”
“好了!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十五福晋,又是后院哪个小妖精惹了你?”哲哲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拿出你嫡福晋的架子来,看哪个敢瞧不起你?自己个儿一点蒙古贵女的样子都没有,怨不得人家欺负你!”
被哲哲一吼,庆格尔泰更觉得委屈,她哭诉道:“我,我比不上大妃娘娘您有能耐,反正留着盛京也是碍别人的眼,还不如您开开恩,放我回科尔沁去,正好腾出十五福晋的位子,谁爱要谁要去,反正我是当不起!”
“胡说!”见庆格尔泰越说越离谱,哲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啪的一声打翻手边的茶碗,厉声道:“庆格尔泰,你敢再给我说一遍!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宝贝,嫁给十五爷那是你高攀了,自己没能耐把握住男人,还指望旁人替你笼络爷们不成?满蒙联姻,谁都不能破坏!我警告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别把自己看的太重,回去?咱们科尔沁,向来只有病死的福晋,没有被休离的格格!”
哲哲这一番带着十足威胁的话语,吓得庆格尔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奴才有罪,大妃娘娘息怒,大妃娘娘息怒!”
看着庆格尔泰不停的磕头,估摸着这教训差不多够了,哲哲这才叫了起:“好了,看你也知错了,起来吧!”
庆格尔泰战战巍巍的站起身,经过这一次,她不敢再坐,只好大气也不敢出的站着,生怕再惹恼了哲哲。
见庆格尔泰知道害怕,哲哲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面上温和下来,不再板着脸,语气也缓和下来,“十五福晋,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这回科尔沁的话,日后万万不可再说了,今个我先饶了你,下次你要是再头脑发昏,就不要怪我这个当姐姐的狠心了!”
“是,是,奴才知错,不敢了,不敢了。”庆格尔泰连连赔罪,说着又要跪下去。
“行了,别跪了,你明白就好!”哲哲心中不耐,却不得不好声好气的安抚这个不成器的庶妹,“我知道十五爷荒唐了些,但后院到底是女人家的事儿,你笼络不住十五爷,难道还管不了后院的小妖精么?满蒙联姻,你代表的是咱们科尔沁,拿出咱们蒙古贵女的气势来,看谁敢尊卑不分?那些不服管教、以下犯上的,你大着胆子放心下手,有我呢。你可是大汗亲指的嫡福晋,就是十五爷也不敢宠妾灭妻,剩下的,还用我教吗?”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不敢劳烦大妃娘娘。”见哲哲支招,庆格尔泰连忙点头。
“明白就好,不过,这十五爷府里确实乱了些。”哲哲说着想了想,问庆格尔泰道:“听说十五爷弄了一窝小戏子养着,还满府邸的妓|女侍婢,个个都宠爱非常,有没有这回事?”
“大妃娘娘!”哲哲的问话又勾起了庆格尔泰的满腹委屈,怕再落泪让哲哲不喜,庆格尔泰只好强忍着心酸,哽咽道:“让您见笑了,都是我没把府里管好,也没把十五爷伺候好,这才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这么说,多铎是真的沉迷美色了?”比起询问,哲哲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瞅了瞅庆格尔泰的脸色,哲哲叹了口气,安慰她道:“苦了你了,以后十五爷的事,我会多操些心的,至于你,心放宽些吧!男人嘛,哪有不贪鲜的?这都是命!”
“是,大妃娘娘教训的是,奴才记住了!”庆格尔泰低声应道。
“好了,我会私下跟十五弟聊聊的,你是他的嫡福晋,再不行,这嫡福晋的情面我也会让他留给你。”哲哲看着满面泪痕的庆格尔泰,终于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指点道:“你好歹也是科尔沁的格格、蒙古的贵女,别一天木木呆呆的,长点心眼!至于能不能笼络住爷们,我帮你再多也没有用,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十五弟是个拧巴性子,从小又是先汗和先大福晋溺宠着大的,你要顺着他来,万万不能和他顶着干,明白不?”
“可,可是······”知道哲哲这是指点她为她好,庆格尔泰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大妃娘娘,十五爷他,他,他如今这性子顺不得啊!您是不知道,他娇宠那些|妓|女戏子也就罢了,可他前个儿竟然换了戏服、涂脂抹粉准备亲自登台唱戏①,奴才好说歹说才将人劝下来,就为这还挨了一巴掌,奴才,奴才心里冤呐!”庆格尔泰说着悲从中来。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哲哲闻言大惊失色,“十五爷他,竟然荒唐如此了吗?”
“大妃娘娘,我们爷他确实是······十五爷再这样,那,还望大妃娘娘和大汗劝劝我们爷才好!”把一切说出口的庆格尔泰也不再隐瞒,她大着胆子对哲哲保证道:“这都是真的,随便一个十五贝勒府的奴才都知晓的事,奴才万万不敢瞎说。”
“这,这可让大汗和我如何是好啊?”哲哲苦恼的摇头道:“十五弟的性子,唉,难办呐。”
“大妃娘娘,奴才只能指望您了!”庆格尔泰说着又跪下恳求道:“我们爷他专宠那些妓|女戏子,别说府里那几个庶福晋和格格,就连奴才,一个月也是见不到几回的。这也就罢了,怪只怪奴才们不招爷喜欢,可,可是,凭着爷宠着惯着,那些小妖精|贱|蹄子们都心大的很,一个个的引着爷落下话来,说只要生出长子来,就要封庶福晋呢!”
庆格尔泰边说边偷眼瞧着哲哲的脸色,见哲哲面上愠怒,为了自己能得到大妃娘娘的助力,她继续添柴加火,狠下心胡诌,栽赃嫁祸道:“有个叫|春|香的小|贱|蹄子,平日里最得爷的宠爱,最是狐媚祸主,我们家好好的爷们,生生叫她勾坏了!还有个叫漓梦的,仗着爷看重,那小妖精在后院很是嚣张,又是个心机过人的,有时候连奴才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若是让她先承了孕,只怕三言两语下去,迷惑的爷为她请封侧福晋也不是不可能!”
“竟有这等事!”哲哲震惊道:“这些贱|蹄子不过仗着年轻貌美颜色好、身段妖娆会惑人而已,居然心思这样大!侧福晋?我呸,妓子戏子这等身份,连个侍妾都不配!庆格尔泰,你放心,我和大汗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哲哲说着眯了眯眼睛,狠声吩咐道:“庆格尔泰,把你刚刚说的那两个贱|蹄子速速处理掉。十五爷的事,大汗会亲自过问的,你只要老老实实把后院管好就行!以后你们爷再闹出任何事,马上进宫禀告,你记住了没有!”
“是,奴才记下了,不敢让大妃娘娘失望!”得偿所愿的庆格尔泰连连点头,心中暗自窃喜,有个大妃娘娘和大汗这个助力,不怕以后十五爷再为了那些不要脸的小妖精让自己在人前没脸了。
“不过,”哲哲纵然气急,依然冷冷的扫了庆格尔泰一眼,沉声说道:“你自己也想想清楚,你现在已经是大汗亲指、明媒正娶的嫡福晋了,纵然其他人再得宠,也是越不过你去的。你明知道自己不讨十五弟喜欢,为何不多为你们家爷选些可心又能拿捏的人伺候?就你的相貌颜色,还妄想专宠不成?既然把握不住十五弟,干脆就放开给其他身份匹配的人好了,也省得便宜那些下|贱|的小妖精们。”
“是,是,大妃娘娘教训的是。”庆格尔泰纵然心中不爽至极,面上也只得陪着笑,连连点头道:“是奴才目光短浅了,还是大妃娘娘有办法,奴才都听您的。”
“嗯,你自己明白就好!”哲哲淡淡的说。
“奴才自知不入我们家爷的眼,今日听大妃娘娘您的一番话,这才了悟。”庆格尔泰狠下心奉承道:“正好说到这儿,奴才就厚着脸皮恳求娘娘一件事——给我们家爷赐个可心的侧福晋吧!”
“你想清楚了?”哲哲有些诧异的看向庆格尔泰,提醒道:“那可是侧福晋呢,分位可不比你低多少。但凡十五弟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偏心,这十五贝勒府的女主人可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
“奴才想清楚了,与其便宜后院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下|贱|蹄子,还不如给我们爷找个正儿八经的人照料。”庆格尔泰微微一笑,有些苦涩的说道:“奴才福薄,不得十五爷待见,还望新妹妹能让爷收收心,别被小妖精们蛊惑了。奴才不求其他,只盼着我们爷好就行了!”
“难为你了。”哲哲拍了拍庆格尔泰的手,说道:“坐吧,别站着了,这件事我应下了,保证给十五弟找个品行好的。至于以后你是不是饮鸩止渴,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奴才明白,大妃娘娘费心了。”庆格尔泰低低的回答道。
“唉,”哲哲叹了口气,静下心想了想,换了话题说道:“对了,找个时间把这些都给十四福晋小玉儿说一声,十五弟的事儿,也不能总是大汗操心。十四爷也是兄长,这弟弟走了歪路,亲哥哥总该多出些力不是。”
“可是十四福晋和十四爷······”庆格尔泰有些犹疑的问道:“十四爷怕是没工夫操这份心。”
哲哲说着,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笑道:“这也算给十四弟找点事儿做,省得你和小玉儿换着来宫里告状!我看小玉儿去淑德宫找娜木钟侧妃的次数,都快赶上天天给我请安的命妇们了。”
“打扰大妃娘娘,奴才该死,还望娘娘赎罪!”虽说是明白哲哲暗讽小玉儿和多尔衮,但既然牵扯上了自己,庆格尔泰也不得不连忙跪下请罪。
“好了好了,”把烫手山芋踢给多尔衮的哲哲心情变好了许多,看庆格尔泰似乎也顺眼了些,她摆摆手示意庆格尔泰其起身,正打算再给庆格尔泰支上几招,就看见自己宫里的珍哥慌慌张张的从门外闯进了。
还没等哲哲发火,珍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下,惊慌失措的禀告道:“娘娘,大事不好了!二贝勒要在朝鲜称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