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张敏去郊外的庄子上骑马。
女真骑兵的马场建在盛京城外的一片草原上,四周重兵把守,防守严密,等闲人士是绝对进不去的,即便是初次来访的旗主贝勒,也需要经过仔仔细细地检查才准入内。
所以,一般的女真贵族大都会在自家城外的庄子里养上几匹马,放上一些会养马的奴隶,好生照料着,一般打个猎、赛个马什么的,从自家庄子上牵就行了,虽说多些花费,但总归方便的多,况且哪个贵族家能缺了养马的那一点钱。
豪格前两年得了□□哈赤的青眼,在第三代里被夸了声勇武,让皇太极在兄弟间长了脸,皇太极便奖了豪格一个极好的庄子,就在离盛京不远的地方,水草丰美极了,代善一家、皇太极、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的庄子都建在这里。
豪格带了张敏在自家庄子上牵了两批上好的良马,两个人在城外赛起马来。
豪格的马术极好,十五岁的他身材高大,与八岁的张敏比起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平素里总要争个第一的少年,今天却格外注意,总保持着超越张敏一个马头的距离,不快也不慢。张敏策马狂奔了一阵,也就慢了下来,豪格也不多话,减慢了马速,两个人静静地行走在草原上。
“多尔衮,你来追我呀!”一阵清脆的笑声里,大玉儿骑着马在草原上飞驰,后面紧跟着策马追赶的多尔衮。
沉浸在爱恋里的恋人直接无视了张敏和豪格,从他们身旁飞奔而过,但豪格显然没有他们这么好的心情,他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多尔衮。许久,许久,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
豪格慢慢转回来,眼中尽是厉色,看见张敏时才稍稍收敛了些,有些不安的问道,“塔娜,我,没吓到你吧,我不是对你凶,你别怕,别害怕。”
“我没害怕,你不开心?”张敏安慰豪格,“能跟我说说吗,我帮不到你,也能听你说说心事。”
“塔娜,”豪格松了松手上的缰绳,由于握得太紧,不大的手上尽是勒痕,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
豪格伸出手,接了张敏下马,两个人牵着马,缓缓地走着。
“塔娜,”豪格又叫了张敏一声,变声期怪怪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有些低沉。
“额娘曾经是阿玛的继福晋,那时对阿玛来说,我和洛格还是阿玛宠爱的儿子。可惜,阿玛后院的新人一个比一个厉害,额娘又是个急性子,一贯心直口快,不会曲意逢迎。男人哪里有不贪鲜的,很快,额娘因为触怒阿玛,被贬为庶福晋,再后来,洛格也莫名其妙的殇了。从那时我就知道,阿玛不再是那个抱着我大笑、手把手教着我骑射的阿玛了。他是玛法的好儿子,是大金的四贝勒,是后院女人们的天,多么忙碌的人啊,干大事都干不完,哪里还会记得我和额娘的存在。”豪格自嘲地低声笑了笑,嘶哑的嗓音听上去有些狰狞。“摔的浑身是伤后我才知道,凡事都只能靠自己。军功要拼命挣,爵位要自己赚,受了伤就扛着,委屈了受着,阿玛的一切都将留给他的儿子,但怎么也不会是我这一个!”
“你别难过,姑父不疼你也无所谓,所有的一切你也能凭实力挣来!”张敏握了握豪格的手安慰道,“只要你和你额娘过得好,别人怎么想都无关紧要的!再说,你凭自己的努力赢来的东西,姑父怎么说也是你的亲阿玛,不说偏向,就是公平公正的论,好歹也不能亏待你的。”
“那要是他就亏待我了呢!”豪格恨声问道,手指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张敏微微迟疑了一下才温声劝道,“我不知道,他好歹是你阿玛,即便对不起你,你也得忍了。”
“忍?我还不够忍吗!”豪格怒吼一声,好像受伤的野兽一般,说着声音又低沉下去,带着显然易见的沮丧。“这样下去,我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张敏沉默不语,许久,才用耳语般轻柔的嗓音说道,“如果你足够强大,就谁也不用再忍了。”
一阵风过,轻柔的话语被随风吹散,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在豪格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没有人知道它会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