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问答,大汉的来历便被柳白询问的清清楚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终于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原来那名叫做庞武的雄壮大汉,乃是出自西北军中,出生于湖北武昌下辖一小县城,只因少年冲动热血,在家乡时与人斗殴,不知道轻重,不慎打死了人。
幸得当时的知县乃怜他一身勇力,英武坚韧,有燕赵之士的慷慨豪迈之气,不忍判他秋后处斩,适逢西北有胡人入侵,便判了他一个充军发配,流徙千里,发配到九边重镇之一的西北榆林,抵抗胡人。
这家伙自己也争气,凭着家传的一身内外齐修的混元劲,自死士营中习得的血杀刀法,竟硬生生的在战场之上浴血奋战,不过短短七八年的功夫,就从一个死士营的大头兵,奋勇搏杀,舍生忘死,积累军功一直做到了五品的武德将军,脱了军籍。
如今西北安定,边关无忧,胡人已经数年没有南下侵扰,只有些许小股的马贼和盗匪在西北盘踞,庞武便赶赴京师,备足了金银,想要打点一二,疏通一下关系,看看能不能在参将的位置上面再往上提一提。
未曾想,他一个五品的武将,竟投效无门,文官们嫌弃他的出身,武将勋贵们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能力帮他上下活动。
他这条不过五品武职的小鱼,在京城这个大池塘里头,连一点浪花,都没有翻出来。
想他揣着数万两银票的巨款,竟在京城之中,举步维艰,事情没有着落,他自然不会就此离去,便在京中住了下来,上下打点,等待时机。
没曾想数月之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之下,他遇到了当初判他充军流放的那个知县,不过那知县如今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乃是朝廷正三品大员,位列小九卿之一,位高权重。
他感念其大恩,便想投入其门下,没想到那人竟然还记得他,便笑嘻嘻的收了他的礼,将他收入了门下,之后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的这位恩人,当今的户部侍郎林晖就为他谋得了一个晋升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细说起来,还要落到张瑞的授业恩师,傅玄的头上。
两年前,当时傅玄还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当朝大员,他直言上书弹劾国师慈航普度,名为圣僧,实乃是妖僧,以妖言蛊惑圣听,以妖术迷惑圣目,恳求皇帝驱逐妖僧慈航普度。
未曾想,当时的国师圣宠正隆,正是如日中天之际,但奈何他只是国师,虽有一品的官衔,但却并无半点权力,正愁没有立威的机会。
没想到傅玄这家伙就这么直愣愣的送上门来,慈航普度只是在皇帝耳旁说了几句,傅玄便直接被冠上一个诬告国师的名头,贬到了金陵。
可傅玄怎么说也是当过户部尚书的人,门生故吏虽不能说遍布朝野,但也不少,更何况一向以清流自诩的傅玄,在读书人的心目中,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
所以不论慈航普度怎么恼恨傅玄,而傅玄被当做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正是万众瞩目的时候,慈航普度权势再大,也不敢随意的对其出手,只能用一些正当的手段,来不停地打压他。
但是,那些个和傅玄亲近的人就遭了殃了,两年以来,贬谪的贬谪,罢官的罢官,要不就是调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偏僻地方去了,远离朝廷中枢。
过了两年的时间,张瑞本以为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便悄悄赶赴金陵,去看望傅玄,可是他有些过于高估慈航普渡的气量心胸了。
他刚出现在傅玄身边的时候,就已经上了国师一党的黑名单了,慈航普渡虽然没有直接出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手底下的那些官员们出手啊!
而时任户部侍郎的林晖,正好便是慈航普度的党羽,张瑞一个还未入士的举子,虽然在北直隶一代素有才名,但是在朝廷的三品大员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
于是乎庞武便来到了亳州,还特意从当地的卫所之中,调了一百名军士,美其名曰是奉旨剿匪,实则是驱逐山贼冲击张瑞等人的马队,做出他们是被山贼洗劫,然后被灭口的假象。
最后再是庞武带领这一百军士出手,将这一伙山贼尽数剿灭,功成身退,然后就是加官进爵,升官发财。
真的是既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而且这一百军士,皆是手持强弓硬弩的精锐之士,军纪之严整,步调只一致,绝不是卫所里头那些混吃混喝,欺男霸女,侵占百姓民田的流氓军士可比。
为了区区一个张瑞,他们竟然如此煞费苦心,看来朝廷之中,对于傅玄的态度,只怕比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还要恶劣。
柳白收了功法,庞武便只觉得脑子一沉,就像连续三四天没有睡觉一样,一股浓浓的倦意冲上脑门,上下眼皮子一耷拉,便直接倒地,昏睡了过去。
看着周遭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众人的鼻腔,陈三和他的五个护卫兄弟倒是还好,只眉头皱着,脸色有些发青,护在张瑞的身边,寸步不敢离开,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生怕从死人堆跳出来一个刺客。
张瑞的脸色则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流转不定,胸膛起伏不止,大口穿着粗气,身形挺拔如松,但双腿却有些轻微的发抖,胸腹肠胃之中,一阵翻腾,险些就要呕吐出来了。
索性这几年以来,他走南闯北,四处游学,见识广博,如此场景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也勉强承受得住。
“没想到,这些人为了杀我区区一个无名小卒,竟然如此大动干戈,呵呵呵呵!!”张瑞脸色终于不再变化,但却透着一股如同白纸一样的苍白,扫视着周遭宛若地狱一样的修罗场景,呵呵笑道,语气之中,满是讥讽之意。
而跟在他旁边的两个小厮,长松和长柏,则是在一旁抱着肚子吐的天昏地暗,直到把胃里的苦胆水都给吐了出来,这才无力的瘫软在地。
张瑞朝着柳白拱手躬身,深深一礼,道:“今日若不是有青山兄出手相助,只怕我等都已成了箭下之鬼,重元在此多谢青山兄救命大恩!”
张瑞身后的六个护卫,外家一个赶车的老仆,和长松长柏两个疏通小厮,齐刷刷的跪了一地,起身朝着柳白道:“我等多谢柳公子救命大恩,此生无以为报!”
说着,直接就对这柳白磕起了头。
柳白伸手阻止,道:“诸位不必多礼,重元,我既然答应了你的邀请,要护送你们到陕西,便不会食言,此等小事,不足挂齿,不用行如此大礼,诸位都请起来吧!”
张瑞没有和柳白争辩,而是感激的看着柳白,吩咐众人起身,又问柳白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庞武。
柳白笑了笑,说道:“庞武此人,天赋异禀,且是个知恩图报之辈,先前待人来袭杀重元,不过是因为你们立场不同罢了,重元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就把他带在身边,当个车夫护院如何?”
张瑞自然没有意见,他们的性命都是柳白救下的,别说是一个庞武了,就算是先前那一百人的卫队,柳白若是想要收用的话,张瑞也只会鼎力支持,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而且张瑞心中笃定,似柳白这样的奇人异事,既然敢这么说,就必定有把庞武收拢的本事,他相信,柳白绝不会放一个虽是都会危害他生命的人在旁边。
对于张瑞的态度,柳白很是受用,心中对于张瑞的评价又高了几分,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且宽宏大度,不拘泥小节,这样的人,有本事有心计,差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龙飞九天的机会。
柳白走到庞武的身侧,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就像是抓一只小鸡崽子一样,没费半点力气就把他丢到了马车里头,顺手封住了他全身的经脉和气血。
众人驱马驾车离开这断小“山谷”,在十开丈外停了下来,看着知秋一叶大展身手,运用他的昆仑派土行道法,将这一地的尸体和血腥,尽数埋藏于大地之下之后,才一起驱马离开。
一切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样子,没有尸体,没有遍地的鲜血,没有遮天的羽箭,也没有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的泥土,一切的一切,又重新恢复到了平静的状态。
相信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这一片小小的“山谷”,必将是一派姹紫嫣红,生机勃勃,青红柳绿的大好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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