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让老傅送我到家门口,因为我猜不透他们会不会对我有所不放心。事实上,我很快意识到这只是我的小肚鸡肠,因为老傅对我说:
“老熊让我转告你,如果你觉得幸福,就永远忘了我们。如果你觉得生活缺乏点什么,就拨打字条上的电话,我们欢迎你回来”。
老傅除了留给我一张字条上有两个电话号码,另外一个电话号码可以帮忙处理发给我的美元奖金,只要提供一个国内银行账户,我那四十万美元的奖金就会兑换成人民币存储其中。
推开大门,庭院的石径上长了一层青苔,几株茶花含苞欲放,夜猫在假山上被惊起,倏地蹿上院墙不见了。我进房子里四处看了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连镜框的玻璃上都有了霉点,轻轻擦了擦,全家福的笑容才浮现出来。座钟已经停了,花瓶蒙尘,我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已经没法将这里暖和过来,这里像是个尘封的往事纪念馆。经历过这段时间兄弟情深铁血生涯,我已经不想一个人冷冷清清住在这里了,或许以前就不想,所以才出海。
我在爸妈房间发了一会儿愣,又到自己房间看了看,我回来干嘛呢,这个问题令人烦恼。我突然决定再次离开,对,我要寻找新的世界,也许去读书,也许去找一个女朋友,也许去打工做生意,我要全新的生活,即使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我把方二副的电脑包小心的放进一个干燥的柜子里,匆匆锁上家门离去。
小琴,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这是我在南太平洋上的春节唯一想起的熟人。我来到她家附近,这是一条老街,今天是元宵,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挂起了灯笼,红红的爆竹纸碾入潮湿的泥土,路人表情愉快的经过,这是我从未注意过的亲切笑容。去年马赟告诉我,元宵佳节在古代是情人节,跟七夕思而不得不同,元宵是情人幽会的你情我浓,至于猜灯谜放花灯,全是为约会打的幌子。也许应该向小琴表白,我抬眼看着她的窗户,那里或许会有一个美丽的姑娘探出头来,欣喜地看见我,笑吟吟地说,你回来了。
窗户一直关着,门却开了,走出一个穿着红毛衣扎马尾的女孩,小琴!我的心砰砰直跳,紧张程度远超你死我活的也门海战。小琴轻掩上门,像只轻盈的小鹿走向我,是做梦吗?我觉得全身已经不听使唤。小琴,我在海上念过一千遍一万遍的名字,她红红的身影走向我,满街的灯笼似乎漫天飞舞起来,多么神奇的元宵节!我理了理头发,努力平静下来,我要大大方方的拥抱她!
小琴像一只蝴蝶飞进了花丛,她怎么搂住了一位黑衣少年的脖子!那个男孩瘦瘦高高,戳在那里像根桅杆,他怎么配!小琴和他深情对视,似乎整个世界不存在,我也不存在!我已经伸出的双手无助的放下,全身冰凉,呆立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