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门口有信儿宫妍雅来了,这个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
四人又商议了一番才慢悠悠往申姨娘的院子去,出门前听说方怀意随同而来,还没离开。
曲廊中,方怀意与他们照面,漂亮的眼睛掩不住震惊。
“两位先生与申姨娘也有来往吗?”
四人仿佛对他的不安视而不见。
“方大夫您也知道我们与宫家丫头素来有些交情,她身体好的时候可是我云府的常客。如今许久未见她人,更听说她这一阵都还不大好,我们来看程启、程蒙,恰好听闻她来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打算见上一面。”云笑离细细看他神色,“方大夫觉得可行否?”
方怀意笑颜果然有些僵硬,“她现在不爱见人,就算见了也鲜少说话,你们若想好好聊上几句恐怕难如愿。”
不说可行否,只说不合适,这是要他们知难而退了?可是这样的方怀意也太不对劲了,他向来城府极深,回回与他们相遇说不上几句话,怎么如今这么沉不住气?过分情绪外露,又过分推脱,让人怀疑宫妍雅果然有大问题,只不知是否仅如他们昨夜发现?
“无妨,我们就是想见上一面。方大夫想来将人送到就该去忙别的事情了,我们就不耽搁你时间了,慢走。”
方怀意眸光闪烁,“好的,回头再见。”虽未回头,脚下竟走得飞快。
花倾诺和云笑离对视一眼,均皱眉,并没说什么,仍往申姨娘处去。
栖霞院是专为姨娘准备的院落,因为程楚生只有一个姨娘,这个院子就变成了某人的专属。或许,这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某人荣宠的证明。
听闻双胞胎到访,正对镜梳妆的人微讶。她还记得那对美丽的小姐妹,记得她们的怨恨,记得程启和程蒙初次冲进她房中时欲将她撕碎的怒火。
“既然来了,就好好招待吧,奉茶,我稍后过去。”
秋天的高爽并未落在这个院子里,四人坐在屋内,阴冷引得双胞胎眉头轻皱。花草交杂成复杂的浓郁香气,这种香几乎盖过所有味道。
刚进门的女人似乎是这种香气的宠儿,她背着光,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摄人心魂。
“两位贵客有失远迎,婢妾有礼了。”脸上的完美笑容无懈可击。
近看这张脸,果然又是神功造物,与另外一人何其相似,包括那份无法忽视的违和感。花倾诺还发现她的眼睛与方怀意很像,如果不是一个姓方一个姓审,她几乎要认为他们是兄妹。
鬼使神猜地,她问,“申姨娘与方大夫相熟?”
那双美丽的眼睛闪过什么,但不是心虚。“还好,说不上相熟,只因为妍雅丫头有些交集。姑娘明艳逼人,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花先生吧。”这是肯定句,在场也就她们两个女人。
花倾诺不擅长与人虚与委蛇,只是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在外人面前她向来清冷,甚至显得有些孤傲。
她不答话,点点头算是回答。双胞胎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礼貌称其姨娘,这是他们后来与她的相处模式。
云笑离看不出违和感,却对她的过分完美觉得不对劲,至少这一点上她跟方怀意特征一致。
“我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想见见宫丫头,毕竟相识一场。恰好都撞在一起了,故而我们没准备另寻时间,直接过来了。”
“哦?这么说来还有次要目的?”申姨娘不仅美丽而且聪明。
“是,虽然有些唐突,可我们想向姨娘打听两个人。”
“先生尽管问,婢妾一定知无不言。”申姨娘有当解语花的本钱。
“一个是你曾经的好姐妹凌仙,我们有些事情想要找她,可她失踪了,姨娘可知她有何相熟之人?”
申姨娘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也没有因为被揭出身而恼怒。“凌仙啊?她的确服侍过我一段日子,但自从嫁入程府我们就没再联系了,听说她成了新的花魁娘子,婢妾还真的不知道她都有哪些相熟的恩客呢?”
“恩客之外呢?比如亲人朋友。”
“她是孤儿,而且我们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朋友?”
“哦?恐怕姨娘说的不是实话吧,听说府内夫人小姐都与你颇为投缘,这样的性情,怎么会没有朋友?”
申姨娘提起茶壶,给众人续了茶。“这是承蒙夫人小姐不弃,可怜婢妾罢了。婢妾自知身份低微,哪敢以朋友相称?”
“姨娘何必妄自菲薄?听闻你与翠侬的老板交情也不错。”
这话却是说得巧了,越过是否认识,直接就上交情。
“这就是两位今日要打听的第二个人吗?”申姨娘柔柔一笑,“那两位可就要失望了,先生要是不问,婢妾还以为妈妈就是翠侬的老板呢,怎么竟不是呢?”
真是一丝破绽也无,不过他们也没预备正面从她口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对于她,打个照面就近观察才是最主要的。
云笑离不着痕迹看向花倾诺,花倾诺秀眉微蹙,竟是沉默。
“真是可惜,原来姨娘也不知道,果然是云某唐突。”这是不打算纠缠了,“对了,姨娘可让人领我们去看看宫丫头么?见过她,我们稍后就要离开。”
“这是自然。”
申姨娘落落大方招了一个小丫头带他们去花房,自己没有相陪,回房去了,那模样就像回避双胞胎的不喜,十分进退有度。
这个小丫头并不是两人昨日见过的那个,同样五官精美,给他们带路并没有多余的言语。人带到,双胞胎命她出去,说有事再唤她,她也退得干脆,行为磊落。
不过,这样过分磊落的行为更像无声的挑衅,仿佛在说:来啊,你们尽管怀疑,反正也没什么端倪可以被你们发现。
有时候,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比如双胞胎虽然努力克制,可面对她的时候也得频频垂眸掩饰情绪。她本身太过坦然,她的丫头也太过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