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安心里越发酸涩了,破产倒闭的时候把公司所有的资产都从头到脚捋了好几遍,而那场官司败诉时法院更是将所有的私人财产都查封了,要不是她们母女俩咬着牙积极赔偿,罗建军很有可能会被判刑。
如果罗建军还有什么风投、股票,早就被债权人找出来了,还等得到现在?
看起来罗建军的病是越来越厉害了,明年开春,要是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去开一刀。
“好的,我们明天去要,今天太晚了,先吃饭吧。”罗小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罗建军却没理她,只是拍了拍脑袋,朝着餐桌上的人一个个地看了过去,眉头紧皱:“投给谁了呢?我怎么记不起来了,太久了……”
他的左半边脸本来就有点风瘫,嘴角歪着,目光有些呆滞地在慕长青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秦济南的身上。
林兰芝急了,这慕长青第一次来,见到他这模样会不会让人家小伙打退堂鼓啊!
她拽了罗建军一下,压低声音带了几分愠怒:“好了,别开玩笑了,都这样还放不下你那个架子。”
罗建军的左手抖了抖,拿着的勺子掉进了汤碗里,发出了一声脆响。
他呆滞的眼神骤然清醒,整个人都消沉了下来,撑着餐桌站了起来:“你们慢慢吃……我……有点头痛……去歇一会儿……”
他一瘸一拐地朝房间走去,罗小安急了:“妈,你说什么啊,爸这不是病了嘛!”
她追着罗建军到了房间,好一会儿才走了出来,沉着脸开始埋头扒饭。
吕秀雅安慰说:“兰芝,建军的身体底子好,这病应该能治好,长青是这方面的专家,到时候钱方面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开口,这些年济南总算有了点出息,他做不成你的……就做你的干儿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吕阿姨,”罗小安正色地开口,“那可不敢当,你的好意心领了,我爸真没这福气有他这样的干儿子。”
这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好不容易结束,罗小安借口送慕长青就离开了,把满眼阴郁的秦济南丢在了家里。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点寒意了,罗小安忘了穿外套,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毛衣。
身上一暖,慕长青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冷吗?”
罗小安定了定神,这暖意让人眷恋,可如果等她习惯了以后,再被无情地收回,她还不如趁早习惯这寒冷。
“看到我家的情况了吧,打退堂鼓了没有?”她微笑着看向慕长青,神情淡然,“千万别逞能勉强。”
慕长青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今天没拒绝我上楼,原来是想试探我。”
“道听途说都没有亲眼目睹来得真切,”罗小安耸了耸肩,“这世界上比我们家惨的人多的是,你可以做慈善献爱心,那不会影响你的生活,可如果你成为其中的一员,就必须慎重考虑,如果你选择放弃,我能体谅。”
慕长青看着眼前的女孩,那样瘦弱的身躯,却承担了与之不相称的重责,就算如此,那双眼睛却依然晶亮透彻,没有被蒙上一丝阴霾。
秦济南是有多狠心,才能这样无情地伤害?
他心里涌上一阵怜惜,把手搭在罗小安的肩头,语声低柔:“我很乐意有这甜蜜的负担,而且,相信我,你爸的情况,还完全不足以到影响我生活的地步,我会尽力治好他的病,以后,你不用这么倔强地一个人强撑了,有我呢。”
罗小安被动地迎向他的目光,心里有几分茫然。
真的可以毫无保留地依靠一个人吗?
她的运气……真的变好了吗?
前面不会又是万丈深渊吧?
……
一阵秋风掠过,罗小安打了个喷嚏。
“好了,快进去吧,”慕长青叮嘱说,“让你爸保持心情舒畅,情绪不能大起大落。”
罗小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为什么又要裹足不前?说好了,她要努力走出从前的阴影,这样瞻前顾后的,像个缩头乌龟。
“我知道了,”她踮起脚尖凑了过去,在他的肩头揪出一粒饭来,“怎么吃饭吃到毛衣上了,真笨。”
慕长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心神一荡:“可能是和你在一起变笨了。”
罗小安粲然一笑,顺手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快回家吧慕大医生,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也要回去赚生活费了。”
“别弄得太晚,熬夜伤身体。”慕长青一边钻进车里一边不放心地叮嘱。
“遵命。”罗小安朝他敬了个礼,目送着他的车开出了小区。
小区里散步玩耍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只有外面还依旧传来大喇叭的广场舞曲声。
出来的时候,吕秀雅他们还没走,罗小安不想再看到秦济南,在小区里绕了两圈。
走着走着,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猛然回头一看,秦济南居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简直是有病。
罗小安加快了脚步朝家里走去,还没等她走进楼道,一股大力袭来,她的手臂一痛,瞬间被按在了墙壁上。
罗小安挣扎了一下,那手指却硬如铁勾,掰都掰不开。她轻笑了一声,看着眼前那张阴郁的脸:“你这是干什么?准备对女人动用武力吗?原来你的下限还有进一步突破的空间。”
秦济南抬起手来,扯了扯罗小安身上那件外套:“怎么,你迫不及待了吗?”
罗小安一把扯回了衣领:“就算我卖身了,和你有一丁点关系吗?”
秦济南一口气被堵在喉咙里,差点没闷出淤血来,他咬了咬牙,冷冷地说:“慕长青不会爱你,他对以前的女朋友用情很深,现在他只不过想找顺眼的搭伙过日子而已,你趁早收心,不然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罗小安定定地瞅着他:“我可能以后都不会为了什么爱情哭了吧,我的眼泪都在那一次流光了。”
她的语声平稳,好像在诉说一件于她无关的事情。
可落在秦济南的耳朵里,却好像尖锐的针尖刺破耳膜。
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那么一些惶恐,事情有点脱离了他的掌控。自从创业开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了。
抬起手来,他想去触摸罗小安的肌肤,他迫切地需要这种触感,来抵消心头的失落感。
罗小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呆愕了几秒,她骤然抓住了他的手掌,眼神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秦济南,你不要无耻得没有底线,你手上这是什么!”
秦济南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忽然笑了,这样愤怒的罗小安也比刚才没有生气的罗小安强:“戒指啊,你亲手做的戒指。”
这戒指戴在秦济南手上,简直就是对罗小安最大的讽刺,她的脸颊气得通红,抬手就去撸秦济南的手指,只可惜两个人的体格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秦济南的手掌一举高就让她束手无策。
她努力蹦了几次,却都只是擦着戒指而过,她又气又急,捶打着秦济南的胸膛:“你还给我!你这个小人!”
秦济南有些恍惚。
以前罗小安也喜欢捶他的胸膛。
高兴的时候捶,生气的时候捶。
其实罗小安没什么力气,捶他的时候就好像挠痒痒,久而久之,每逢不得不哄她的时候,秦济南就喜欢把她拽进怀里,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
然后她的气就消了,会一遍遍地在他心口画圈圈。
“划一个圈圈就是一根线,把你的心脏绑起来,绑得越多,你就越跑不动了。”
她每回都会念叨一些可笑的话,听着特别天真。
可现在,秦济南忽然觉得,可能那一根根线以前都在冬眠,现在已经苏醒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在罗小安的肩膀上使了个巧劲,罗小安打了个趔趄,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双手抱住了那个温热的身体,下巴扣住了头顶,没着没落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只可惜,罗小安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乖顺地趴在他的胸膛上,她惊声尖叫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
旁边有人路过,惊诧地看了过来。
秦济南不得不松了手,还没等他解释,罗小安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眨眼便消失在了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