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枳汐绕过那些跪在地上的人,迷迷糊糊的往大殿走去。
一进门,便看见慧慈太后端坐在凤銮上,一双冰冷如刀的杏眼直勾勾的看向她,殿内其他皇室子弟的目光也齐刷刷的向她投来。
她被看的全身不舒坦,心下明了自己肯定又摊上什么事了。
今天来的人约莫二十来位的样子,从穿着上推测,大抵是些亲王,妃嫔什么类的人物。其中不乏有几张面熟的脸。
皇后秦研秀还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气,口含朱丹,目光柔和如月。
柳凝霜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折射进她的眼瞳,如沐浴在秋水中的女子般温婉动人,不争不妒,惹人爱怜。
许是碍于太后在场,玉聆月今天穿的倒是收敛了许多,妆容也清淡了不少,没了上次见面时的浓妆艳抹,一个人静悄悄的嗑着瓜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的阿笙今天又没有来。
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忙?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待会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木枳汐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阿弥陀佛。
“大胆,见到哀家还不行礼?”
慧慈太后怒声呵斥,其嗓音之洪亮,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河东狮吼的威力。
“枳汐见过太后娘娘!”
心中虽有不悦,但基本的客套礼数还是要遵守的,毕竟她还是阿笙名义上的母后。
“跪着!”,行礼过后,太后却没有半点要她起来的意思。
木枳汐一脸茫然,自己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大家可以坐着,唯有她一个人跪着?
难不成这太后还在计较昨天宴会上的小事?碍于众多大臣在场不好惩罚她,所以今天要跟她算一笔总账?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打心眼里鄙视这个太后,芝麻大点小事还要耿耿于怀!
“木枳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哀家的接风宴中下毒!”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震的杯盏茶果掉了一地,众人纷纷保持沉默,唯恐遭受牵连,无不瞪大眼睛观摩着这场即将上演的婆媳大戏。
下毒?她什么时候下了毒?下什么毒?木枳汐再番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挺着胆子说:
“枳汐愚笨,不知太后此话何意,还请太后明示!”
“姑妈,这贱人居然还装作耳聋,你看她,在您喝的酒里下毒,竟无半点悔悟!”
说话之人正是刚从后院绕回来的梦荷。
“哀家今日找你来,是看在笙儿的面子上,没想你居然敢在哀家的酒里下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太后显得很是激动,连手指都在颤抖。身旁的皇后见了,连忙端了杯茶水递给她,顺带给她缓了缓气。
“枳汐不明白,劳请太后明示!”,木枳汐的心平静如水,她没做过的事,她不害怕。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但是她相信只要自己是清白的,就不怕有心之人往她身上波脏水。
越是关键时刻,她越是要保持冷静!
“母后,您别气坏了身子,还是让臣妾来说吧。”
秦研秀安抚了太后几句,得到太后的默许之后,面向木枳汐,脸色严肃了几分,语气却依旧轻柔。
“母后三年未归,本想今日举办个家宴让自家兄弟姐妹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
哪知用以饮用的美酒里竟藏有剧毒,御膳房公公谨慎小心,以银针试出,家宴不欢而散,此事事关重大,母后暂不想透露风声,便……”
秦研秀话未说完,就被木枳汐抢了先。
“所以你们就怀疑这毒是我下在酒中的?呵呵,真是可笑,在场这么多人,谁敢保证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嫌疑?
况且要调查也应先从接触酒坛的人查起,我连御膳房都不曾进过,又何来下毒之机?”
木枳汐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就是太后要举办家宴,邀请了多名皇家子弟。
筹办过程中却发现喝的酒被人下了毒,怀疑有人想将太后,嫔妃包括皇室子弟甚至是皇上以内的所有人毒死。
太后大怒,一时找不到凶手,又不想宣扬出去,免得被人看了笑话,所以他们就想找个替罪羔羊背黑锅是吗?
这群人把她当什么了,都以为她木枳汐这么好欺负的吗?
“胡说,无凭无据怎么会将你唤来,又怎么会冤枉你!”,梦荷挑了挑眉,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那就请梦美人拿出证据来!”,木枳汐高傲的抬起头,不卑不亢。
“好,那我就……”,梦荷刚准备说话就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低头看去,是一旁沉默的秦研秀。
秦研秀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毕竟现在是在慈宁宫,就算太后宠她,她也不可尽出风头。
梦荷识相的闭嘴,余光瞥见太后的神色的确很不好看,她咽了咽口水不再插话,静等太后发言。
“哀家找你来,是想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罚你跪,是因为你不守规矩。哀家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纵容恶人在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太后摸了摸指甲套上的圆形翡翠。
“太后想知道些什么?”
木枳汐毫不躲闪的正视太后的目光,她知道这个时候唯有配合才能洗清自己,反正她没有做过,别人想赖也赖不到她头上。
“哀家问你,昨日你喝的可是酒?”
木枳汐心里咯哒一下,太后什么意思?她不是应该和阿笙串通好了的吗?应该知道她喝的不是酒啊,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问她?
她要是如实回答,说不是酒,那是欺君,因为她没当场说出来;
她要是说谎,说是酒,那也是欺君,因为那东西的确不是酒。
横竖都是欺君,她到底该怎么回答才好?
要是阿笙在就好了,她至少能揣测出些东西,环顾四周不见阿笙人影,她有些失望。
太后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勾唇一笑,“别看了,笙儿今天没来,哀家要你自己说!”
木枳汐心一横,算了,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实话实说,只听她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不是。”
太后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众人的脸色先是讶异,继而恢复平静,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个中缘由,全场静默。
“既知所喝之物并非是酒,为何不说?”
“盛宴乃皇上筹办,又怎会出错,百官在场,为护龙颜,妾身宁愿背负欺君之名。”
太后眼睛眯成一条缝,这女人有两下子,居然懂得借她呵责梦荷的话来反驳自己?
一来能将话题引到皇上身上,二来也能体现自己对皇家的忠心耿耿。呵,算是看轻她了,可惜这才刚刚开始!
“哀家问你,盛宴当日你可有守时到达桐怡台?”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日太后罚她是出于两个方面。一个是她穿了荧色衣物,一个便是她误了盛宴时辰。
怎么到了这里,反倒问起她来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枳汐当日提前到达桐怡台,那时盛宴还未开始,百官尚未入座。枳汐中途因私事离场,这才耽误了时辰,请太后明察!”
“哦?你说你实先到过桐怡台,可有目击证人?”
“嗯……不曾。枳汐入宫时间尚短,且不常入出行走,故不识几人。”
木枳汐恨不得一砖头敲死自己,她为什么要这么懒?为什么不多出去走走,认识些镶金的重量型人物?这下好了,没人给她作证,谁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了!春雅秋兰,她们一定可以证明的,三人是一起去的桐怡台,她们一定可以证明!
“太后娘娘,枳汐的贴身婢女春雅秋兰可以证明!”,木枳汐仿佛抓住了一束光,急切的回答。
“妹妹莫是要笑死人去,贴身婢女也能当主子的证明人?谁知道你是不是给了她们什么好处?”
一旁沉默着嗑瓜子的玉聆月抬起头,厌恶的扫了她一眼,满是得意。
太后若有所思的说:“月儿说的也不无道理,贴身婢女作证人难免不妥。你……可还有其它证人?”
木枳汐飞速在脑海里搜寻着什么。
苏公公!对了,还有苏公公,去接她的苏公公可以证明!
他既不是自己的奴才,也与她无利益关系,而且还是内务府总管太监,必是有一定说服力的,对了,找他帮忙作证!
“太后娘娘,枳汐刚才又想起一人,总管太监苏公公,是她借枳汐来的,他可以证明枳汐提前来过!”
话一出口,玉聆月就闭上了嘴巴,翻了个白眼,继续悠哉悠哉的嗑瓜子去了。
太后抿了口清茶,“笙儿身边的苏公公?可惜他今日不在宫中,随笙儿出去了。”
阿笙出宫去了,怪不得没见他人呢,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定是有人想趁此机会栽赃给她!
“呵,枳汐的证人一共三名,两名宫婢您说不算数,公公又不在宫中,枳汐无可辩驳。”
木枳汐只能自认倒霉,恨自己没多长几个心眼。
“真假与否先放一旁,待苏公公回来再做定夺,哀家暂且相信你所说属实。”
这时,两名侍卫押进来一个人,是个满身带血的胡渣男人,手脚都被镣铐锁上,眼睛一闭一睁,看起来虚弱无力。
那人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浑身发颤,惊恐的指着她说,“是你,是你下的毒,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