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光景变换,物是人非。是谁在情人耳边低声呢喃?是谁曾轻易许下一生一世?是谁在夜深人静时举杯邀月?是谁在床榻缠绵之际错唤他人名姓?
“慧兰,流萤不是普通妃嫔,他是朕的妻子,朕此生唯一的妻。”
“慧兰,是朕负了你,可朕不能再负流萤。”
“慧兰,朕现在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那么累,但朕绝不放弃。”
“慧兰,朕做了这么多,她心里还是没有朕,慧兰,替朕生个孩子吧,朕给你后宫之位。”
“慧兰,朕还是好想她,这孩子与她眉眼相似,今后便由你来做他的母妃吧。”
“慧兰,朕此生负了太多女子,唯独你,是朕的心结,可朕早已认定了她,她是朕此生……唯一的挚爱。”
“慧兰,倘若有来世,我不做高高在上的帝王,你可还愿陪我到最后?”
旧时记忆铺天盖地的涌上脑海,慧慈太后只觉双目眩晕,心头绞痛的厉害。
方才,她又在想那人。
细细算来,那人已离世近十五载,可她的思念却一点一点的加重。
她看了眼高台下紧紧相拥的两人,不禁冷笑起来:“呵,果真是父子,连说出来的话都惊人的相似。唯一的妻?真是可笑,最怕帝王把自以为是的逢场作戏当成足以相守白头的命中注定。”
是的!她恨那个女人,那个夺走南岸天整颗心却弃之若履的女人白流萤!
她恨她,是那种深及骨髓的恨,正是因为这种恨意在心底扎根,她才看不惯所有与白流萤相关的东西,包括飞舞的流萤和荧光色的衣裙。
她记得白流萤还在世的时候,尤其钟爱萤光色的裙子,她跳舞跳的极好,在黯淡无光的夜里,穿上一袭流萤裙在芦荡中翩翩起舞,宛若仙子般出尘脱俗。
她妒忌,她愤怒,所以她才要毁了她,毁了她所拥有的一切,流萤宫惨遭大火后,那女人便销声匿迹于世上,即便是如此,南岸天也没正眼看过她。
为了放下过去,她逃离宫廷市井,不惜隐世于深山古寺之中。三年来,她日日吃斋念佛,抄诵佛经她心怀慈悲,修身养性,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自我救赎。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总没能从病态中恢复过来,所以刚才在看清木枳汐之后才会激动的情绪失控,山寺中的慈悲不见分毫。
原来,那样的方式不叫自我救赎,叫自我麻痹,自欺欺人。
说多了不过是她心结未解,如今一想,刚才她确实过分了些,不过百官妃嫔在场,她总得找个台面下吧,否则她以后还怎么在宫中立足?不得因一件衣服的小事让众人耻笑了去?
她轻阖了眼眸,而后缓缓睁开,“罢了,哀家也不跟你计较,免得伤了自家和气,下次可要谨慎些,这后宫规矩还是要守的,知道了吗?”
“臣妾知道了。”,木枳汐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看来太后也没她想的那样恶毒。
“儿臣谢过母后!”
“可规矩总该是规矩,衣裳这事哀家不计较,已是对你网开一面。你误了盛宴时辰,此事不可不罚。”
太后玩弄着镶金玳瑁指甲套,漫不经心的扫了木枳汐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木枳汐翻了个白眼,朝上吹了口气,额前的一撮小碎发便翘了起来,好不调皮可爱。古代人真是麻烦,这也是规矩那也是规矩的,好吧,罚就罚,反正她也不怕。
感觉到相扣着的手猛的用力,她心下一喜,南曜笙总归是在意她的,这就够了。惩罚什么的对她来说瞬间都不成事了!
“臣妾有错,请太后娘娘责罚!”,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木枳汐还是要讲究些礼数的。
“哀家也不罚重了,免得我皇儿心疼。你就把那个全都喝了吧!”,太后轻抬眼睑,指了指她身后。
喝东西?那没事,她行!这又算哪门子惩罚?一会儿脱衣,一会儿喝……木枳汐想着便转了身,当看到太后口中的“那个”,下巴都惊的要掉下来了!
只见大黑陶缸上贴着一个方形红帖,上面写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酒”。
这这这……是要她全部喝掉的节奏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不如脱衣,好吧,开玩笑。木枳汐冷不丁的咽了口口水。
这下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
木枳汐哭丧着看向南曜笙,却见南曜笙面沉如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和紧张。
哇!这个男人真的是……过分。居然对她视而不见,好歹给求个请啊,这一缸喝下去她木枳汐恐怕要去见酒仙了。
太后依旧没有半点松口的征兆,摆明了是要她当众喝一整缸才肯罢休。王公大臣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时不时对她指指点点。
真是一群只会凑热闹的家伙!不就是喝酒吗?她才不怕,哪怕这酒相比现代酒来说不知多加了几碗酵母菌……没事,喝就喝,醉不死的那都不叫酒!
木枳汐生了闷气,一把甩开南曜笙的手,不去理会他脸上的表情,她就像个没人宠爱的幼稚孩子迈着流星大步向酒缸走去。当然她也就忽略了南曜笙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酒缸被放置在白玉桌上,加起来正好够到她腹部的位置,还好还好,不算很多,不知道这一缸喝下去是先醉死还是先胀死,估计台下那些大臣已经开始押赌注了吧……
数百双眼睛注视着她,木枳汐倒平静了许多。她很自然的拿起木勺,舀了一大勺透白的液体,送至嘴边,闭上眼睛。咕噜一口喝了下去。
预想中白酒的灼热感久久没有到来,甚至……还有点甜?木枳汐舔了个嘴唇,砸吧了一下嘴,居然是甜的酒?这是兑了水吗?
挂着一张无语至极,疑惑不解的脸,她僵硬的转身看向南曜笙,他不知何时坐到高台上去了,正霸道邪魅的看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哇!准时这家伙动了手脚,刚才错怪他了,他才不会对她不管不顾呢,他对她这么好。木枳汐朝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自己很好。
就是不知道这么一大缸会不会胀死耶……不过,总好过喝一大缸酒吧。木枳汐又是一勺子舀下去,便听高台上传来娇滴滴的女声:
“姑妈,她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