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枳汐半捂着嘴巴,身子微微颤抖着,车帘将身子包裹的严实,曼妙的身形显露出来,寒风肆意呼啸,周围一片昏暗,小小的她在这昏暗显的瘦小而单薄。
“阿笙……”,木枳汐试探性的呼喊他的名字,他压抑的喘息传至耳畔,揪着她的一颗心。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一向心思缜密的南曜笙中了合欢,原本愉快交谈的两人突然间变成了敌对的嘴脸,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南曜笙勉强的支撑起身子,两腿盘坐,双目轻阖,手指迅速封住了身上的几个穴道,双手合十,气沉丹田,呼吸急促紊乱,额头上布满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马车一角,木枳汐缩成一团。
她很担心他,想问问他怎么样了,又不敢打扰他,武侠小说里常说人练功的时候容易走火入魔,她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其他声音,连呼吸都轻如蝶翼。
“滴答,滴答,滴答……”
小小的马车空间里,到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鲜红的血液依旧流淌,露出来的一小截皮肤被鲜红浸染,玄黑色华袍上仿佛开了朵朵暗红色的花朵,变得格外刺目。
她直勾勾的看着他的手臂,看着那些血液一滴滴坠落在马车底板上,与红棕色的木漆融为一体。此刻,她心痛如绞,这个男人居然为了抑制毒性而伤害自己,可她……
半晌,他轻启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他的声音略微沙哑,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带了几分柔性。可是在木枳汐听来却并非如此,入耳之声全似寒针锥股。
她听见他说:“你下去吧,朕自己解决。”,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眼前发生的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南曜笙面色红紫,骨节泛白,并未睁开双眼。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下去吧,朕自己解决。”
他的话语里,没有了平日里的冷峻严酷,没有了私底下的温柔笨拙,多出来的是一种叫“客气”的稀缺品。
那是普通人招待陌生客人的那种客气,是否连客气都太委婉了?因为这样陌生的他,客气的很冷漠。
她的心乱作一团,像被孩童无意搅浑的泥水,好不容易沉淀了几分,清澈了些许,又无可逆转的恢复至浑浊的原态。一颗原本被自己说服的心,再度迷失。
明明方才……方才差一点他们就,他们就成了真正的夫妻,她……就成了他真正的女人,差一点,只差一点而已,可她……依旧无法交付自己。
她向来不是贞洁烈女,也不是那种特别保守的女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把自己的身体随随便便的交给一个男人。
她相信缘分,她想要跟着自己的心走,她相信“情到深处难自理”,可是,连心都在反抗,她该如何自处。
在她的青春时光里,她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遇见了那个适合自己的男人,那么她定将全心全意的投入自己。
她曾以为,那人会是她此生的劫,那个有一双干净明亮眼眸,笑起来眼角上扬的男孩,那个温柔如水,爱骑着蓝色自行车,穿白色衬衫穿梭在香樟林下的男孩。
嗯,那个男孩叫白萧羽,也许,从始至终,从他们的相遇到她出车祸的那天,她对他的都只不过是感恩和仰慕而已。
突然的有些感伤,原来自己是这般无情之人,三年的情说是错误就是错误,这样轻而易举的带过往事,她倒真能够释怀。
然而,更无情的是,她已经半点都,完完全全的记不得……记不得那人的样子。
那么,他呢,会是如何?木枳汐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盘腿打坐的南曜笙,他的眼皮似乎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她垂下头,耸拉着脑袋,双手紧紧的攥住车帘的一角,手心的温润感和车板上血红的液体清晰的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她对的人,说实在的她不懂这些情情爱爱,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很痛,很痛很痛。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芥蒂些什么,刚才沉闷巨响的雷声,为何会让她失神?又为何在电闪雷鸣中……她再一次看见了木婉晴?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
上次在凤栖宫,春雅提到“芙蓉霓裳”的那日,她便看见了那些过去的画面,那个轻纱掩面的温婉女子,那个面目模糊的跳崖女子,她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看见一次算作巧合,是由精神紧张,劳累过度引起,那么……那么这一次又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是木婉晴的魂灵回来了,回来诉说冤屈抑或是给她警告?怪她抢走了他的男人,霸占了她的宠爱,代替了她的位置,拿走了凤栖宫?
一阵寒风吹过,车帘被高高掀起,荒山野岭,别无人烟,从窗口往外看,只能看见两侧幽深的密林和前方火红的合欢花,她顿时觉得脊背发凉,瑟瑟发抖。
她对鬼神之说一向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不过分相信,也不过分抵制。从小无父无母的她,孤苦伶仃的在孤儿院长大,院里条件不好,经常有伙伴生了重病不治而亡。
夜晚的孤儿院很黑,瘦瘦小小的她躲在破破烂烂的薄被里,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知是不是幻听,她总认为小伙伴在喊她的名字,“枳儿,枳儿过来陪我玩呀!”
她很欣喜,差一点就要破被而出,仔细想想,才知道状况不对,她闭上眼睛,双手环抱着头,一动不敢动。周围是其他小伙伴熟睡的鼾声,而她,总彻夜不眠。
那次车祸以后,她去了阎罗殿,那时,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原先的认知。那么,现在……是木婉晴个回来了吗?那她的生活,她和他该怎么办?
也许,她担心的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芙蓉霓裳这天下仅你一人能穿!”,那是他曾对她许下的承诺,世人皆知,如果是真的,她该如何?
木枳汐摇了摇头,恬静一笑,绝美的笑容里竟是从未有过的苦涩。
沉默几许,她深吸了一口气,褪下身上紧紧包裹着的车帘,慢慢的向盘坐在角落的南曜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