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的意识在黑暗的海洋中沉沉浮浮,对外界仅有一丝微薄的感知。
她好似在一条好长好长的地道中穿梭着,时而拾阶而上,时而一路向下。
迷迷糊糊间她闯进一间屋子,屋子里黑光白光相互交织,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但秦筝却朦胧地感知到,白光略占上风。
恰在此时,她识海深处的红光大盛,与黑光遥相呼应。
随即她感觉红光迅速萎靡,而黑光则像吃了大补之药似的,将之前的颓势一扫而空,与白光斗得旗鼓相当。
最后秦筝只隐约看见两光狠狠相撞,然后她的识海仿佛开出了一朵烟花,意识彻底被炸晕了。
一只黑猫缓缓睁开眼皮。
“朕晕了多久了?”很显然,黑猫还没有从之前的爆炸中回过神来。
它晃着脑袋随意地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殿,殿的四壁都画着古朴的图案,分别为琴、棋、书、画。
图案栩栩如生,细细品味,还能感觉到一股缥缈的浩然正气迎面扑来。
小殿的正中,高高耸立着一座祭台。只是那祭台如今已空空如也。
祭台底下,一枚黑色玉简和十二颗晶莹的珍珠静静地躺着。
黑猫撇撇嘴:“都怪那铲屎官,好端端冲进来,还把朕推倒在地,现在闯祸了吧!对了,那铲屎官呢?”
黑猫环顾了整个小殿,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铲屎官”。
她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头则深深埋在膝盖上。
这是一种抗拒整个世界的姿势,是一种逃避外界、没有安全感的心理。
黑猫眼中忽然盈光点点,曾几何时,它的主人也这么无助过。
可它却再也见不到主人了。
它难过地“喵”了一句。
秦筝被一句“喵呜”惊醒了。
她保持那个姿势已经一天一夜了。
一天前,她的意识陡然回归,她又惊喜又后怕。
那种意识仿佛被吞噬的感觉太可怕了!
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她想活着,有自己意识地活着,她想看到蓝天白云,想闻到青草混着泥土的气息,想听到鸟儿唱出婉转的曲子,与清风流水相应和着。
她想好好感受这个世界,而不是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傀儡。
可她心魔如此之重,这次逃出了它的魔掌,下次她还能这么幸运吗?
或许……她根本不适合修仙?
秦筝第一次动摇了自己的求道之心。
却被一句猫叫打断了。
因为阿呆,她一向都偏爱猫类,只是这只猫……
实在太丑了!
浑身黑黢黢,像个煤球似的,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审美。
秦筝看了黑猫,就移开了视线。
“铲屎官,你什么眼神!”黑猫要气炸了,别以为它没看到她眼中嫌弃的眼神。
想到这,黑猫又有点委屈,想当初,它的皮毛也是洁白无暇,主人还夸它冰雪可爱呢。
黑猫一委屈,就喜欢往别人怀里钻。
秦筝满脸黑线,这么脏的猫竟敢往她怀里钻!
很快,秦筝就敏锐地感觉到了黑猫低落的情绪,她忍住了推开它的冲动,轻轻抚摸着它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秦筝突然也有了倾诉的冲动。
“小猫,你说我心魔这么重,是不是不应该再修仙了。”
对于秦筝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黑猫极为受用。
这会儿听到秦筝问题,它眯着眼懒洋洋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修仙?”
秦筝手一顿,就感觉黑猫要炸毛了,又赶忙接着帮它顺毛。
“我希望能求吾所求,爱吾所爱,逍遥自在,再无心魔。”
“那不就得了。”黑猫在秦筝怀中滚来滚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接着说。
“你看,你的目标是再无心魔,要是现在你就完全心想事成,毫无心魔,那你的目标不就没了?没有目标,与咸鱼有何不同?”
听君一番话,胜读十年书。
黑猫的一番话,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秦筝脑海中的黑暗!
她怎么能这么不开窍呢?
身怀心魔,有什么可怕的,人生在世,谁还没个心魔?
要是没心魔,不个个都成仙了,哪还用得着修仙?
而且,伤疤只有被撕开,挤出里面的脓疮,才能让伤口恢复的更快。
而她也只有撕开心底的伤口,释放出心魔,再去除心魔,方能得道。
只是天道真的会放过她吗?
“小猫,如果天道不放过我呢?”秦筝问得小心翼翼,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更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关于天道,我主人曾经研究过。”这个话题黑猫似乎很感兴趣,甚至激动得用爪子勾住了秦筝的法衣。
秦筝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黑猫的爪子,黑猫的眼神顿时飘忽起来。
它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松开了爪子。
它才不是怂,它是等会儿有事相求,要以礼相待。
它轻咳了句,继续说:“主人曾提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不过我一直不解其意。”
若是之前黑猫的话还只是一道小小的闪电,这番话简直就是一轮明日!
是了,她怎么能把这句话忘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的“一”,就是天道留给人的一线生机。
天道是不会赶尽杀绝的,这是绝处,亦是生机。
“我明白了!”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秦筝目光亮得惊人,仿佛眼眶跳动着一簇簇小火苗。
她终于明白天道的良苦用心了。
不曾有过成为心魔傀儡的经历,她就不会有切肤之痛。
而这份切肤之痛就是她今后抵御心魔的“抗体”今日她有多痛,他日她再被心魔所缠,就会有多不甘心!
秦筝朝着东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次她彻底对天道心悦诚服。
待秦筝站起后,黑猫望着她的欲言又止,目光躲躲闪闪。
秦筝此刻心情大好,更何况刚刚黑猫帮了她的大忙,她自然要投桃报李。
黑猫也感受到了秦筝的喜悦,它终于下定了决心,问道:
“你可以和我绑定灵魂契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