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澜点了红房子餐厅的招牌菜,因为考虑到展辛眉的身体,特意交待了服务员不要弄得太油腻。
可是即便如此,展辛眉还是在吃了之后还是感觉胃中一阵阵的绞痛,可能上一次胃穿孔还没有好完全。
展辛眉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跑到卫生间大吐特吐,顾安澜心疼不已,跟着她去了卫生间,而且一点也不觉得恶心,竟用纸巾帮她擦着嘴角上的秽|物。
他眉头拧得死紧,面上布满了担忧,可是眼中却又隐含着淡淡的怒火,他不是已经交待过服务员不要弄得太油腻了,为什么她还是这样难受。
因为心里的担忧而难受,他的声音都开始发紧,“楚嫣,你不要紧吧?”
展辛眉摇摇头,“没事,你去吃饭吧,我等下喝点汤就行了。”其实她一点也不想他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她知道他会疼惜他,但是却不想时时刻刻都成为他的负担。
顾安澜也知道她脾气犟,看她吐得脸色发青,一点也不相信她没事,他只希望她能好好的,他们还有天长地久要经营,他希望她能与他快快乐乐相伴到老。
“我送你去医院吧。”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拒绝,展辛眉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他已经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了,其实她性子倔,这个男人更倔,尤其是在对她的事情上,所以那要拒绝的话就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他这么疼惜她,那么她就好好依靠着他坚实的臂膀享受着他的疼惜吧。
姚轻悠还没有离开,其实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只是单纯的见顾安澜,当然,如果顾安澜刚刚答应了她的提议,那后续的事情就没必要进行,可是偏偏顾安澜拒绝了,她自然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金老是半个小时候之后到的,他上了年纪,龃龉着背,拿了一根拐杖在手上,拐杖碰到地上发出笃笃有节律的声响,好似腿脚的不利索,能用这样有力的声音证明他还存有不服老的意气风发,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保镖,在身形高大的保镖的映衬下,他看起来就像一片已发焦枯黄摇摇欲坠的叶子。
他步履蹒跚走到她对面坐下,那一双烁砾的目光淡淡的瞟向她,与他的年老沧桑完全不同的是,他这一双眼睛锐利有神,即便只被他这样轻飘飘的注视,也不禁让人浑身一颤,好似所有的心思都在他眼前暴露无疑。
姚轻悠被他看得有点忐忑不安,可她还是强自镇定,起身冲她躬了躬身,“金老。”
金老挥挥手,“不必如此,你坐下吧。”声音中带着属于老年人的颤抖,可是他的语气依然是铿锵有力,与他那锐利的眼神一样,他的声音也昭示着这个人曾经有怎样的辉煌。
这样的气度非凡,有着掌控大局之人才有的从容豁达,想来这人应该跟爷爷一样,是个厉害的人物,这样的人如果能出手帮她,无疑是如虎添翼,她要打败顾安澜便多了几分胜算。
姚轻悠姿态优雅得坐下,那神情乖巧,就像讨好爷爷的乖孙子。
看着这样的她,金老又想起了年轻时期那一段独属于少年人热血的过往,他目光越拉越远,口中好似无意识的说了一句:“看到你,我突然就想到你爷爷了,你爷爷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虽然我们携手共进,但是我却一直不甘心他比我更优秀,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目标就是能够打败他,我刻苦训练,力求上进,可还是一次次的败在他的手上,不过我依然没有放弃,我知道我有一天会打败他的,可是上天却不成全我,他竟然比我先走了一步。”
话音落下他惆怅的叹息一声,那是一种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凉,他奋斗毕生只为战胜那个人,他放弃了一切可以干扰他变强的东西,他甚至终身未婚,只为了完成支撑着他走过来那个坚定的信念,可是这个信念终究是没办法完成了。
他觉得命运这东西真是可笑,你费尽心力想要战胜一个人却不能,可命运可能轻而易举的将一切都掌控在五指里。
可是,他这种好似只是在简单追忆的淡然语气,却让姚轻悠身体一紧,她开始担心,她今天找错了他,或许他和爷爷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他并不一定愿意帮她,他更有可能的是落井下石,她怎么那么愚蠢,以为他来参加爷爷的葬礼定跟他有一定的交情。
金老恐怕也看出了姚轻悠的不安,他收回思绪,冲她和蔼的笑笑,“我曾经遭到暗杀差点死掉,是因为心里一直有着打败你爷爷的信念,才让我坚持到现在,所以换句话说,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我开口。”
听到他的话姚轻悠稍微放心了些,想到爷爷的死,她的眼泪便不禁涌上眼眶。
金老想到了什么,又道:“你爷爷的葬礼顾安澜参加了么?”
姚轻悠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语气中带着几许哽咽,“参加了,可是……”
她故意欲言又止,她知道金老见她好像有难言之隐,定会继续问下去。
果然,他眉头一皱,声音也沉冷了几分,“怎么了?”
姚轻悠并不想绕太多弯子,她知道其实金老跟他爷爷一样,最喜运筹帷幄,这样的人本身就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如果跟他绕来绕去,这样的小伎俩反而会让他看轻,“金老大概不知道,我与顾安澜已经离婚了。”
金老怔忪的看着她,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想到上一次葬礼上顾安澜的缺席,想来这里面的确有什么隐情。
“其实以前安澜不这样的,自从遇到那个女人之后……”姚轻悠故意将话题往她想要的方向带。
而金老也非常配合的顺着她的话头问道:“什么女人?”这其中,恐怕不会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顾安澜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女人,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我们才离婚,其实我们原本感情很好的,只因这个女人的出现……恐怕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从此我和安澜的感情便慢慢皲裂,直到安澜为了那个女人强制跟我离婚。”
姚轻悠低垂着头擦了擦脸上的泪,那苍白的脸色透着几分无助,再加上她故意穿得素净,这么一看更觉得她楚楚可怜。
金老目光深沉的闪了闪,嘴唇紧抿,面色愠怒,“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姚轻悠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她喉咙受了伤,语气中透着沙哑,简直就如一朵受到风雨摧残,盈盈楚楚的小白花。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不仅如此呢,顾安澜受到这个女人的蛊惑,还将爷爷的财产转移到这个女人的名下,我真怕有一日顾安澜会为了这个女人,将顾氏彻底摧毁。”
金老微敛眸光,陷入沉思中,其实顾安澜他也有耳闻,这个男人年少有为,的确很有顾老年轻时候的风范,这样有勇有谋的人,应该不是那种不为大局着想的,更不会为了感情意气用事之辈,他相信顾老的眼光,既然将江山交给他打理,定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
姚轻悠见金老沉思许久却一直没有说话,从他的表情来看,好想是对她的话存有怀疑,她拽着衣角的手紧了紧,低垂着眸光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安澜以前不这样的,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有句话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想安澜大概就是如此吧……”
其实也有这个可能,男人嘛,对于红颜不可能没有想法,他也年轻过,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你先放下心来,我找机会帮你劝劝顾安澜。”
金老的语气坚定有力,她知道,他们这种人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金老德高望重,顾安澜不听她的,或许他的话他还能听一听。
“真的吗?”她眉梢一挑,面上露出喜色,“如果金老肯帮忙,那我真是感激不尽了,我这些年一直想让安澜回到我的身边,可是他一直不肯,我也不希望爷爷奋斗毕生的心血落入别人之手,可是却一直无能为力。”但是她又想到什么,面上又带上几抹担忧,“可是如果顾安澜还是要一意孤行怎么办?毕竟爷爷在生前的时候就已经劝过他多次,可是他一直受美色所惑,并不听劝。”
这个问题金老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想到曾经与顾老生死与共的交情,他比谁都不希望顾氏落入有心人的手中,他自然会好好跟顾安澜谈判,不过,若是他依然不听劝的话,那他只有……
“你不要担心,不管怎么样,我会帮你守住你爷爷的财产的。”
金老的话无疑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其实她并没有太大的期望金老会说服他,顾安澜对展辛眉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要劝回他的心几乎是不可能,更何况这么多年来几人之间的纠葛,顾安澜早就对她死心了,可是她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如果能有金老的帮忙,拿回爷爷的东西是指日可待的。
“谢谢金老,真的非常感谢。”她面容恰到好处的露出悲伤,有对爷爷过世的难过,有对丈夫背叛自己的无奈。
看着这样的她,金老更是心存怜惜,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毕生未娶,膝下并没有子嗣,对他好友的孙女便不知不觉带上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静候佳音。”
直到坐在车上,姚轻悠才慢慢收起面上的悲伤,她嘴唇紧抿,眼中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狠绝之色。
她说过的,她会将她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通通抢回来,她会将顾安澜赶出顾氏,她定会让顾安澜一无所有,她定会让顾安澜知道抛弃她的代价。
顾安澜将展辛眉带到医院,下车之时他舍不得她再受波折,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急慌慌的就往急诊室里跑去。
展辛眉有好几次想告诉他他用不着这样,她其实并没有太严重,可是看着他为她焦急的神色,她的心就像注入了汨汨的暖流,熨帖得不像话,那要劝慰的话便自私的没有说出来。
顾安澜将她抱到急诊室里,医生见他神色紧张,也不由的多了几分严肃认真。